坐落於留疤山下的山案鎮有兩大特色,黑市是其一,而另一個則是依山而建,與小鎮同名的山案學院。


    山案學院和絕大多數民辦學府的招生理念不太一樣,山案也有著比起公立學府高出數倍的學費,但卻不像其他私立學府那樣來者不拒,人們都覺得這是因為山案學院是冬夜行省內,唯一一家和獅王學院合作的私立學府,才會刻意提高入學門檻。


    大名鼎鼎的獅王學院,作為西陸唯三的高等學府之一,每年都為天雲聯邦輸送著優秀的年輕血液。入學門檻自然不是一般人拿著錢就能把孩子送進去的。獅王本部每年的招生名額,早早就被權貴們提前預定了。其他人要想把孩子送進獅王進修,隻能通過旗下合作的另外七家學府,像山案這樣的私立學府就成了絕大多數家長優先考慮的對象。


    山案鎮本地人,因為火爆的黑市生意,自然不缺那點學費,但大多數家長卻都不願把孩子送進學院。按照鎮上老人們的說法,平時學著幫家族打理黑市生意,周末認真跟私教老師請教知識,這樣才是山案本地孩子該走的人生道路。何必學那些外來的冤大頭,非要把孩子送進山案這種三流學府。


    不過對於本地人的想法,山案學院既不出麵解釋,也不過多評價。隻要是小鎮本地戶籍,學院會優先錄取,有這樣的誠意就夠了。錢當然得先準備好,一個子兒都不能少,老師也就那幾個,可沒得挑,每年也隻拿出五十個總名額中的五個來,先到先得,過了招生季,那就得在等上一年。這般高傲而又奇葩的態度,就導致很多山案本地人,都背地裏對學院指指點點,有人說,山案是裝著清高騙傻子的偽學府;也有人說,山案根本就跟沒那麽多老師能教孩子們,所以才拿嚴苛的招生標準當噱頭。但這依舊不妨礙每年的入學季,成千上萬的家長,把孩子送到山案來是試一試。


    山案學院前是個占地數十畝的巨型廣場,一大早,就被等待入學測試的孩子和家長們圍了個水泄不通。排隊過程漫長而又乏味,從各地匯聚於此的孩子們,當然希望能在這個無聊的時候認識一些新朋友,而在廣場邊緣等待消息的家長們也跟處境相同的陌生人,訴說著各自的心酸。


    入學測試的孩子們分成三波,被排在第一天的白藏在人群中表現得異常高冷,麵對幾個異鄉少年不斷挑釁的言語,他充耳不聞,既不像其他孩子那般熱情地跟才結實的夥伴炫耀家境,也不像麵前的小胖子這般東張西望。特立獨行的風格就像一顆龜甲屹立在茫茫人海之中。


    等快輪到白藏,他身前的小胖子因為沒能通過測試,跟坐在椅子上的女老師耍起了無賴:“憑什麽我就不符合了?又不是沒錢,你們就這樣對待學院的未來之星嗎?”


    麵對小胖子大言不慚的口氣,低頭正在寫評語的女老師沒有解釋,口中平靜地說道:“下一位!”


    可小胖子依舊胡攪蠻纏,這讓後麵排隊的不少孩子都開始抱怨起來,而排在小胖子身後的白藏依舊一言不發,沒有跟著大家起哄。


    女老師身邊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出頭的中年男人終於有些不耐煩這個小胖子了,他上前一步,揪住小胖子的領口,輕而易舉的就把小胖子當成皮球丟出了十多米。可哪怕這樣,皮糙肉厚的小胖子依舊沒有放棄,爬起身來先是朝著中年男人比了個粗魯的手勢,就一瘸一拐的來到女老師麵前。鍥而不舍的精神居然讓女老師真就更改了他的入學測試成績,小胖子居然成為了今天第一個通過入學測試的孩子。


    小胖子還來不及歡呼,就被之前把他丟出去的中年男人提著後衣領帶到一旁,等到小胖子的家長得知自己孩子成功通過入學測試,父母倆激動地留下了淚水,剛把學費交給中年男人,都沒來得及跟好好表揚一下自家孩子,小胖子就被中年男人拖進了山案學院。


    身穿白色襯衣,黑色齊膝裙,一頭火紅長發紮成馬尾高高豎在腦後的女老師,先是按例詢問了白藏的名字、年齡和戶籍等。


    本以為接下來自己會跟之前的小胖子一樣,先做幾道選擇題,可女老師把白藏相關的身份信息記錄在自己的小本本上之後,就讓白藏回去準備好學費,明天直接到學院報道...


    在周圍孩子羨慕的眼神中,白藏莫名其妙的通過了入學測試。等候在廣場旁的愛娜,看著若有所思的少年朝她走來,根本沒有詢問測試結果的意思,她牽起白藏的手就離開了廣場。等回到塗裝店,一路上一句話不說的少年才問到:“愛娜,你是不是笨蛋師傅提前計劃好了,這哪是什麽入學測試,簡直就是查戶籍嘛。之前還跟我說想進山案學院有多麽不容易,我看你們是怕我不願意去學院,才故意騙我!”聽著白藏口中的埋怨,愛娜隻是親昵地揉了揉少年腦袋,問他今天想吃什麽好吃的。


    今早難得沒睡回籠覺的嘉格納,放下手中工作,一臉不爽地看著徒弟說:“哪有你小子想得那麽簡單,要不是愛娜事先有所準備,就算你有小鎮本地戶籍,也有被刷掉的可能。”


    麵對少年眼神中的詢問,愛娜這才在白藏耳邊說了些悄悄話,白藏一聽差點沒跳起來,他驚呼出聲:“原來那個紅頭發的女老師就是大師娘啊。”


    嘉格納聽到徒弟的驚呼,臉上露出一抹無奈之色,他把工作台上的一雙黑色手套丟給白藏,然後說:“明天去到學校,你就抽空把這雙手套交給狄莎。”


    白藏接住飛來的手套,趕忙跑到櫃台前,翻出一個老舊的黑色雙肩包,然後把手套和他那些心愛的故事書放到一起,又來到工作台旁,跟師傅說了聲謝謝。不過他現在最好奇的,還是傳說中的大師娘,為何會是山案學院的老師。嘉格納哪能猜不到這小子心裏想的呢,昨天還喊人家愛娜師娘,結果還沒到晚飯時間,師娘就變成小師娘,今天小師娘還不得不把大師娘搬出來,才化解了這個傻徒弟心中的誤會。


    “我看這些年啥也沒學到,就學著專研別人的八卦,趕快給我做飯去!”看師傅又帶上護目鏡,白藏隻能心中有再多好奇,也隻能推開小店後門,朝著廚房走去,那裏才是他的主場。


    本來還想著借白藏之口,看能不能從嘉格納口中套出那段緋聞,愛娜看嘉格納不願提起往事,心中也有些遺憾,畢竟能讓嘉格納技師都心動的女人,可就隻有狄莎一人做到過。她剛準備離開小店,去采購點東西回來給白藏慶祝慶祝,就聽嘉格納說道:“狄莎和我不是你們想象中那樣的!”停下腳步的愛娜剛剛平複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嘉格納簡單講述了兩人的過往,就又專心麵對工作台,得償所願的愛娜這才推開店門去購買食材。


    清脆的風鈴聲再次響起,嘉格納本以為來了客人,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那一頭火紅的長發...


    正在後院裏清洗食材,看著一臉驚慌的師傅來到身邊,剛想抱怨家裏都沒什麽菜了,也不知道出去買點。就聽師傅要他出去招待客人,白藏看著居然願意來洗菜也願招呼客人的師傅,對師傅今後的午餐越發沒有信心了。反複叮囑嘉格納不要下廚,菜洗好了就放在院中,等他招呼完客人就來做飯,才跨過後門,回到小店裏。


    白藏一眼就認出了坐在沙發上翻書的大師娘,他連忙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又倒了杯自家釀製的果茶,來到狄莎身前,先是來個九十度鞠躬,然後才一本正經的說:“見過大師娘!”


    翹著二郎腿的紅發美人被少年口中突如其來的稱謂弄傻眼了,她接過白藏遞來的茶杯,然後讓少年坐到她身邊來,看著局促不安的少年,狄莎好奇,這小子怎麽和剛才測試那會兒判若兩人,她思考一番,才帶著玩笑的語氣說:“我這個師娘有那麽嚇人嗎?”


    白藏一聽,趕忙搖頭說不,然後就一股腦的把昨天愛娜告訴他說的故事全都說了出來。狄莎這才明白,原來這小子之前測試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不過對於白藏口中的大小師娘,她卻來了興趣,就問少年為何師娘非要有大小之分。


    “昨天之前,我也不知道師傅意中人是大師娘,所以那會兒我心中就隻有愛娜一個師娘。但既然知道大師娘的存在,愛娜就隻能是小師娘了,可師傅非要說我沒師娘。大師娘你說,你是不是該幫著我好好勸勸師傅。”白藏的清奇的邏輯讓狄莎一愣,原來這大小師娘都是少年自封的,他就說嘉格納怎麽那麽大膽子了,不過她也沒在意那麽多,繼續問身旁的少年:“那你喜歡大師娘多一些還是小師娘多一些?”


    這個問題就難住白藏了,他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說:“要是隻有大師娘在的時候,那就喜歡大師娘多一些!”


    被少年話語逗笑的狄莎繼續問道:“那如果隻有小師娘在的時候呢?要是大小師娘和你師父也都在,你喜歡誰多一些?”


    白藏緊張的看著一臉笑意的狄莎,似乎擔心會說錯話,隻能小聲試探著回答到:“那我就喜歡師父多一點?”


    再也忍不住的狄莎笑的人仰馬翻,最後又抱著麵前可愛的少年,狠狠地親了兩口,才說道:“要是嘉格納有你這徒弟一半的膽子,也不至於如今還是光棍一個!”


    躲在門旁偷聽的嘉格納一把推開門,看著白藏臉蛋上鮮紅的唇印,一臉認真的解釋著:“別聽這小子胡說,見著個女的就喊人家師娘,搞得我現在都不好意思出門去了。”白藏卻趕忙搖頭否認,狄莎又親了少年一口,才繞過少年。


    白藏起身後邀請狄莎一起吃午飯,路過嘉格納身邊的時候一臉不高興的踹了師傅一腳,這才高高興興的去小院裏忙活起來。


    搬了條凳子坐在狄莎對麵,一臉無奈的嘉格納看著麵前又開始翻書的狄莎說:“入學測試還沒結束吧,怎麽會想著跑到店上來?”


    狄莎本想說句“怎麽?不歡迎啊?”可想了想,還是開門見山的問:“什麽時候出發?”


    嘉格納透過窗邊,望著正在後院裏清洗食材的白藏,有些不舍地回答到:“等這小子習慣了學院生活,我就會離開小鎮。”


    “還回來嗎?”依舊麵無表情翻書的狄莎繼續問。


    看著麵前這個差點成為他妻子的美麗女人,嘉格納心中一聲歎息,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保守估計,這次遠行至少要花五年時間。”


    狄莎一聽,合上了手中的書籍,似乎覺得時間也不算太長,心中那一絲希望也就還有,她直視嘉格納,堅定無比地說:“白藏我會替你照顧好的,不管五年也好十年也罷,我都會在小鎮等你,你要麽離開前娶了愛娜讓我死心,要不然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嘉格納臉上的表情更加惆悵了,他趕忙解釋道:“都說了是那小子胡說八道,你還當真了!算了,不和你扯這個,你要的東西我交給那小子了,沒想到你今天會過來,本想讓他明天交給你的,待會兒我就讓他先拿給你。我走之後,小店會讓佩奇先生來照看,到時我這徒弟也就不用分心,還得請你再幫個忙,一年後的內院選拔,無論如何也要讓他進到內院去!”


    嘉格納的話讓狄莎皺起眉頭來,一年時間就要進到內院,這哪怕是個天才也時間太短了,但看著嘉格納認真的表情,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等愛娜回到小店,昨天沒能吃上飛魚鍋的她,先把活蹦亂跳的飛魚交給後院的白藏,反複叮囑他不許製作黑暗料理。然後又回到店裏,她親昵的撲倒狄莎懷裏,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狄莎輕輕捏了捏愛娜的臉蛋,本來不打算留下來吃午飯的她,實在是拗不過撒嬌的愛娜,隻能答應留下來。


    四年多時間的不斷摸索,白藏的廚藝比起大多數小鎮餐館的大廚也不遑多讓,或許是記性好又喜歡做白日夢的緣故,舉一反三對於白藏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自打被嘉格納帶上無辣不歡的美食道路,從一開始吃著飯菜滿屋子找水喝,後來隻好研發出解辣的美味果茶,再到後來一顆魔鬼椒不夠,店裏就多了個少了兩顆魔鬼椒就不配吃肉的奇葩規矩。


    雖說今天中午依舊是油爆飛魚鍋,可桌上的師徒倆,卻絲毫沒有跟兩位女士客氣一番的打算。一開始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可第一口飛魚肉下肚,狄莎就領教到了什麽叫做無辣不歡,同時也被這份美味所折服,慶幸自己留了下來。一邊跟三人搶肉吃,一邊也盤算起嘉格納離開小鎮後,把白藏接到她學院的家中,到時候就能隨時吃到白藏大廚製作的美食...


    白藏入學半年後,嘉格納就離開了小鎮。早上醒來,看著工作台上留下的信件,少年哭著罵了無數個“笨蛋師傅、坑貨師傅...”才渾渾噩噩的來到學院,小鎮戶籍的學子並不需要像其他外來孩子一樣強製寄宿在學院裏,所以這半年裏,白藏一直都是走讀,隻不過午飯在學院裏解決,下午才會回到小店。


    拉聳著腦袋的少年差點撞上在此提前等候的大師娘,入學後,這半年就隻見過狄莎一次,這一撞,淚水差點又沒崩住。狄莎看著眼睛通紅的少年,也沒說什麽安慰話語,隻是塞了個信封給少年。


    等到無聊的課程全部結束,白藏就按照狄莎早上見麵時的叮囑,回到小店收拾起行李,最後一步三回頭,才把鑰匙送到街角的佩奇書店。


    帶著行李回到學院後,白藏找到了位於留疤山下的一棟三層高小樓。院子裏種滿了五顏六色的植物,穿過小院推開沒上鎖的房門,喊了兩聲發現沒人回應,白藏隻能自顧自上到二樓,還好看到提前準備好的標識牌,要不然白藏還以為找錯了地方。推開距離地上標識牌最近的一間房門,夕陽正好透過窗戶照進房間,一層不染的房間裏,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雖然房間的色調和裝飾風格不太符合白藏的審美,但一想到早上狄莎塞給他的那份公文,白藏也就沒太計較這間看起來更像是給女孩才會準備的房間。


    時過境遷,撫養人從“兄長:嘉格納”變成了“師娘:狄莎”;少年也已經長大了,但闖進少年內心深處的感動卻都驚人般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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