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舉著火把,摸著黑黢黢的道路,趕天趕地,趕緊往莊子上去。


    她跟石頭也趕緊進城。


    進了城後,不自覺想起先前聽見的話,大伯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關於城牆,的確是每年都在修補。


    可這不是正常的事?


    即使隻是風吹日曬雨淋,城牆也會有折損,裂了縫,破了角,自然得修修補補。


    回過身來的時候,看了眼天色,其實,落城門的時間稍微延後了一丟丟。


    剛這樣想到。


    城門再次打開。


    誰來了?


    往前走了些,站在一間鋪子前,借著光亮,拉長脖子去望那一行人。


    三輛驢車,後麵跟著幾板車的貨物,還有二十來人,隊伍規模已不算小。


    驢車近了些。


    車簾子恰巧掀起一角,隻是車拐了一下,風掀起車簾而已。


    昏暗之中,她恰好看見一張側臉。


    “回來啦?”


    不用再打聽。


    極快,顧凱芝回淮安的消息已傳開。


    她趕緊帶著石頭回露橋巷。


    芳草已經等了一陣:“都那個時辰了,幹嘛還去城外?等你們回來,天黑透了不說,城門早就關了,難道,你們還要在城牆下窩一晚?”


    “小草妹兒,我又花錢了,你趕快去記上。”


    “花了好多錢?哪兒花的,什麽東西?”


    “石頭,你跟她說。”


    支開芳草,著急忙慌回院子,她得仔細嚐一嚐那些新釀,研究一下哪個送禮比較合適。


    挨個比較一番。


    搖頭。


    論口感,還差上一些。


    釀酒需要時間,蒸餾後的酒,同樣需要時間,揮發一些酒精,才能達到最佳口感。


    她留了一部分高度酒,另一部分用來兌製成其他口味的酒。


    以為顧凱芝得再過一陣子回來,沒想到現在就回來了。


    顧凱芝也以為自己得晚些時候回來,譬如,待到今年春闈後些日子,受長安那邊所托,他特地去了趟長安“出差”。


    總的來說,一切順利。


    偶爾有一些“小事”,倒也非常正常。


    其中一件事,目前是小事,他卻覺得隱隱將之變為大事——有人在朝堂上彈劾他,原因是疏漏之責。


    淮安城牆,為何年年施修?


    淮河一帶,為何水災頻出?


    顧凱芝負責修補城牆,鞏固水壩一事,朝堂之上,終被揭過,他卻沒有忽略此事,尤其是注意到有人提起今年的汛期。


    按照以往情形,今年夏天極有可能發生更嚴重的水災,若是淮安變東洲,後果不堪設想。


    他趕緊回淮安。


    誰都不知,雨季何日來。


    月色清亮。


    月光照亮學府路平整的路麵,驢車駛向淮安府衙,剛踏上石板路,他忽然抬起手來,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眼。


    嘴裏跟著“咦”一聲。


    “顧公?”一旁的人問道。


    他已放下車簾:“無事。”


    回了府衙,收拾了些公文等物件,他這才往後院去。


    管事早早候在一側:“顧公安好。”


    他側身指著外側,一邊往裏麵走,隨意問了一句:“西街口子是怎麽回事?”


    “顧公可是問,為何被圍了起來?”


    他“嗯”了一聲。


    “那裏幾間鋪子正在施修,柳掌櫃說,怕有石渣飛濺,傷了路過行人,特地去府衙報備過。”


    “幾間鋪子?”


    “陳記酒館的陳掌櫃不做了,把鋪子盤給了柳掌櫃,隔壁兩間鋪子,也被她買了過去。”


    “陳掌櫃可是去了西北?”vp


    “應是如此。”


    “柳掌櫃什麽時候回來的,可是帶了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


    管事笑著回答:“顧公讓我留意柳掌櫃那邊,我專門打聽過,柳掌櫃沒賺著大錢,還帶了傷回來,一路被抬回來的。”


    “鋪子做什麽生意?”


    “好像也是酒肆,此外,她拆了後宅院牆,要辦一個私塾。”


    顧凱芝腳步一停:“私塾?”


    此時此刻,另一側。


    蔡戌則手中酒碗正舉在半空:“私塾?”


    “她說是在學堂。”


    “有何區別?”


    “聽聞,似乎是不收學費,讓孩子免費就讀。”


    “免費就讀?”


    “依我所見,應是有些條件。”


    “柳掌櫃這是在演哪出?”


    “對了,你還不知,桃夭已經關門大吉,還是在那個位置,開了個醫館。”


    “誰開的醫館?”


    “據說是她給錢租的鋪子,又買了藥材,但說那大夫才是鋪子主人。”


    “哪裏來的大夫?”


    “一個年輕小夥,聽說是跟她一塊兒從南邊回來的。太過年輕,哪裏有人會瞧病,那鋪子裏一天到晚,瞧不見一個病患。”


    “還有什麽?”


    “還有?對了,跟她一起回來的陳家拳館的陳師傅,你可知道陳師傅?”


    “那是當然,當初還是我介紹給她認識。”


    “那陳師傅也真真是奇怪,可能跟她一起待久了……”說話的人敲打腦袋,一邊搖搖頭:“竟然也拆了院牆,兩間院子合作一塊。”


    “重修?”


    “修來有何用?盡瞎花錢!現在有誰還去武館,不管怎麽幹,他們都不可能幹過洪家拳館,這些遲早都要成為笑話!”


    “咚——”


    “咚——”


    蔡戌則看了眼街上的更夫,趕緊起身:“多謝文兄陪我嘮叨,我得趕緊回去了,不然我那婆娘得罰我跪搓板子。”


    “唉……貴夫人也太……”等蔡戌則走了,那人才嘀咕了一句:“母夜叉。”


    咯咯咯——


    第二天早上。


    她恰好拐進露橋巷,嘴裏還嚼著餅,看見一人在敲門。


    “蔡兄!”


    吼了一嗓子。


    那邊那人愣了愣,趕快朝她走來。


    蔡戌則笑著朝她作揖:“柳掌櫃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蔡兄昨日回來的?”


    “正是正是。”蔡戌則再次作揖:“柳掌櫃,恭喜發財。”


    她愣了愣,眯著眼,笑嘻嘻說道:“財還沒到。”


    “沒到?”


    “那不是正等著你這位財神爺。”


    “哎喲喲,我哪裏是財神爺?”


    “那尊稱一聲,散財童子?”


    兩人都哈哈站起來,她接著說道:“蔡兄放心,欠你的錢,一定會還。”


    “哎呀,柳掌櫃誤會蔡某人,我昨日聽聞你要修建私塾,學堂,修學堂的事,特地來問一問。”


    “先進來。”


    請蔡戌則進了宅子。


    進來前,蔡戌則問了一句:“怎麽沒掛個牌子?”


    “不知道叫什麽。”


    “柳宅?”


    她一個勁兒擺手:“我本不姓柳。”


    “啊?不……不姓柳。”蔡戌則捂住嘴,左右看了幾眼:“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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