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休息室,瀧野和百合子看見那些原本遊蕩於酒吧四處的人,有不少都聚到了演繹高台前麵的空地上。


    人群最前方,十幾名虎背熊腰的西裝大漢列成一排,背靠高台,虎視眈眈。


    “啊,往這邊拖一點~”


    “ok,高度差不多了。”


    高台上,電子琴和架子鼓還在調整位置。連接上音響,相羽亞美抱著電吉他走向話筒,也是舞台中間最靠前的位置。


    “oh——”


    她隻是隨手撥了下吉他,立刻引來台下觀眾的熱烈回應,其中又以人群最靠前的那個女孩子的反應最為搶眼。


    “亞美、亞美——”


    在她身後左中右三邊,三個西裝大漢用身體分隔出一塊空地,給她自由發揮的空間。


    相羽亞美的視線在下方觀眾的臉上掃過,又對跳躍、揮舞著的少女笑了一下。


    她按著琴弦,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自指尖生成,擴散向全身各處。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這裏演出了,但每次站到這片舞台的中央,都令她心潮澎湃,想忘記一切,立即開始自己的演出。


    她朝吧台那邊看了一眼,兩個老師坐在那裏,正和真山小姐說著什麽。


    後者注意到她的視線,抬起手隨意地招了一下,瀧野和百合子也跟著望了過來。


    視線交錯,相羽亞美對那邊點了下頭,又回身看向其餘三名樂隊成員。


    “ready?”


    貝斯手撥動琴弦,鍵盤手按下琴鍵,鼓手握起鼓棒,敲了一下吊鑔,三人都看向了她。


    相羽亞美轉身握住話筒,望著下方所有的觀眾,嘴角揚起。


    “さぁさぁ、始まるよ——”


    ......


    輕音部樂隊的演出,持續了四十多分鍾。


    最後一曲結束時,主唱相羽亞美氣喘籲籲地扶著話筒,額頭上滿是汗水,其餘幾名成員也都不輕鬆。


    幾人站到一起,對台下鞠了一躬,相互攙扶時感覺自己又恢複了一些力氣。


    “玲子……今天節奏很好哦。”


    “我一直在配合著亞美呢。再來一首怎麽樣?”


    “饒了我吧……”


    台下的觀眾在歡呼著,隻有越水遙能穿過十幾名西裝大漢構成的防線,趴到高台邊,朝上麵伸著手。


    “亞美小姐,還有樂隊的大家,請給我簽個名吧!一次就好!”


    “啊,又是你這家夥。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昨天也是你吧?”


    “對不起,我實在是太喜歡大家了!”


    “好吧,其實我也最喜歡你這種閉著眼睛誇的粉絲了。要來我們的休息室嗎?”


    “誒,可以嗎!好開心的說!”


    真山手下的人在搬運架子鼓和電子琴,幾個女孩子合力將越水遙拉上了高台,一起往後台的休息室走去,台下的觀眾也漸漸散開了。


    “怎麽樣?”


    吧台邊,真山看向瀧野和百合子,“還可以嗎?”


    “當然。”


    瀧野點著頭,“在高中生組成的樂隊裏,可以說是相當不錯了。”


    “……”


    真山笑了笑,百合子則是看了他一眼。


    從兩人今天特地過來的目的來看,真山顯然是在問這場演出的安保水平。


    隻是瀧野事前就從學生那裏,所謂“偶然地”得知了比她多得多的信息,本就不太擔心,關注重點很快從安全性轉移到了演出本身,此時的回答有幾分故意,但也有幾分是真實感受。


    而談及安全,此時的百合子也不得不承認,這裏確實不像她事前猜想的那樣危險。


    台下那些極道人士,會拍手歡呼,會吹口哨和發出怪叫,懂點樂器的,偶爾還會失禮地大聲議論女孩子們的指法失誤,然後被周圍的人毫不留情地指責,但也僅此而已。


    一方麵,他們本就是極道組織中負責經營、與暴力和危險離得比較遠的那一類成員,勉強算是“文明的人”;


    另一方麵,最直觀的暴力執行者就在麵前注視著他們,命令他們維持著自己的文明麵孔……也就是所謂的以暴製暴。


    再回歸到演出本身,百合子也看見了女孩子們臉上的滿足和興奮,還有台下那些觀眾所營造出的演出氛圍……


    她糾結了一會兒,深深呼吸。


    “真山可以保證,以後每一次演出的時候,都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真山露出了笑容,“當然。”


    “就算我不在這裏,也會安排人手,繼續保護那幾個孩子……當然,這隻是我之前的打算。


    之後,如果我不能親自到這邊來,那也就不會給她們安排演出。這樣,小百合可以稍微放心一點了嗎?”


    “……”


    百合子滿臉複雜地點了下頭。


    “想得到小百合的認同,真是不容易呢。”


    真山又取出錢包,拿了五張萬元鈔票交給她,“這是這次演出的報酬,麻煩小百合替我轉交給她們。”


    “誒……真山不進去嗎?”


    “嗯。這一杯還沒有喝完。”


    因為還要開車送女孩子們回家,她的酒杯裏,裝著的其實也隻是白水。


    “……”


    百合子沒多說什麽,接過鈔票,轉身往休息室走去。


    瀧野剛要跟上,卻被真山抬手拉住了。


    “真山小姐?”


    目送百合子走進休息室,她的視線倏地轉回到他臉上,“瀧野老師好像對我的背景有些了解。”


    “嗯……隻是一些。”


    “作為朋友,我可以告訴瀧野老師,你想知道的一切。


    但是利用大財團的力量,派人過來調查的話,我的人可能會誤會……就沒辦法氣地對待他們了。”


    “……”


    瀧野不知道花本鈴音為什麽會產生調查真山紅葉的念頭,也未明白她為什麽要假裝無意地告訴他真山的背景,但現在看來,可能是她的人在調查過程中受到了挫折,幹脆就將真山當成危險的人來對待了。


    “抱歉……我想,這確實是誤會。”


    ......


    回去路上,精疲力竭的女孩子們,比過來的時候安靜了許多。


    在路口等紅綠燈時,相羽亞美回頭說了句什麽,女孩子這才重新聊了起來。


    “老師,怎麽樣……”


    越水遙從後座探出腦袋,詢問著瀧野,“大家的演出。”


    “……”


    少女的氣息吹拂在耳後,瀧野不露痕跡地往旁邊靠了一些,“很不錯。”


    “又是‘很不錯’嗎……老師也被遙給傳染了。”


    鼓手玲子脫口而出,跟著又補了一句,“我沒有說老師不好的意思哦……不過,老師還是說一點真實的感覺嘛。”


    “……”


    瀧野想了片刻,“我不懂音樂,隻能說一些我看見的問……看見的事情。”


    “誒,還真有嗎?老師不用氣,放心地說吧!”


    “首先是鼓手。雖然節奏很好,但好像有些勉強的樣子。”


    “誒——第一個就是我?”


    玲子誇張地表達著自己的意外,但是並沒有否認。


    幾個女孩子也都望向了她,“是這樣嗎?”


    “是有一點啦……隻有一點點哦?”


    “為什麽?”


    “因為要一直控製自己配合大家的節奏嘛,有點為難的說……”


    “玲子不配合的話,我們也很為難啊!”


    瀧野繼續憑感覺說了下去,“再是貝斯,猶豫的次數太多了。”


    身後傳來低低的一聲回應:“是……”


    “鍵盤手的問題和貝斯差不多,偶爾也會猶豫一兩秒的樣子。”


    “難道……”


    越水遙扭頭望向問題相似的兩人,“香織和小舞,都是因為玲子今天節奏很好,所以不適應了?”


    貝斯手點頭,鍵盤手合掌一拍,“就是這樣。”


    “果然還是玲子的問題!”


    “喂!你們兩個……”


    身後鬧騰起來,瀧野搖了搖頭。


    至於樂隊主唱兼吉他手相羽亞美,在他看來發揮得穩定又出色,至少以他的水平看不出有什麽問題。他評價的第一句“很不錯”,其實就是在說她,此時也就沒有再提。


    “……”


    相羽亞美與他坐在同一排,側目等待了一會兒,見他沒有下文,扭頭望向了車窗外。


    “主唱呢?”


    正在開車的真山忽然問了一句,她和百合子也在聽著他們的對話。


    “非常好。”


    瀧野言簡意賅,隔壁座位的少女望他一眼,又轉了回去。她什麽也沒表示,隻是身體在座椅上往下滑了一些,不自覺地放鬆了不少。


    “其他人的小問題,繼續練習的話,應該也很快就能解決吧。”


    百合子回頭望著她們,“話說回來,輕音部的顧問教師是誰啊,找他多幫幫忙吧?”


    “是高瀨和希老師……”


    應聲的是鍵盤手山前舞,同時也是輕音部的部長,“但在幾個星期前,他就因為家庭原因從明高離職了。”


    “誒?”


    “輕音部……現在沒有顧問教師。”


    ......


    第二天上午,明山學園的校長室。


    “沒有顧問教師嗎……那麽,讓教音樂的花本千代老師來擔任,如何?”


    相羽英介向眼前的後輩提了個建議,“如果是瑛祐的邀請,我想花本老師一定會同意的。”


    “……”


    “畢竟瑛祐和她關係那麽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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