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淩寒站在客棧門口,九曲在她耳邊輕聲道:“這小鎮上就隻有這家悅來客棧,明公子早幾日也是住在這裏的。”


    玉淩寒神色突變,“哼!以後別在我麵前提這個負心漢的名字,提起他本姑娘就來氣。”


    九曲心裏一格登,姑娘入戲好快!咱也得趕緊配合上啊,“正是,姑娘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這種人不要也罷,咱就不去追了,回家另外再捉去,比他俊俏的,有文采的美男子比比皆是。”


    “哼哼,這是美不美,俊不俊俏的問題嗎?關鍵是這口氣你能忍本姑娘可忍不了!”玉淩寒開始擼袖子了,“所以,本姑娘是一定要追的,追上他以後再將他給打殘了,然後再棄之荒野,方能解我心頭之恨,哼!”


    九曲回了他一副“何必呢”的表情。


    此時阿莫正站在櫃台前,玉淩寒便上前去假意關切詢問,“季公子怎麽樣了?”


    阿莫客客氣氣的回,“還好,我家公子他就是有些累了,休息一會就沒事的。”


    玉淩寒扒開他就往裏走,“那我去看看他去,我還給他帶了些吃的呢?”


    後者搶上一步攔住了她,且一伸手就接下了她手中的食袋,直言不諱,“公子他已經歇下了,姑娘進去不太方便。”


    玉淩寒愣了愣:“……是有點不方便哈,那就等他醒了再去看他吧!”


    阿莫沒有言語,仍舊攔在玉淩寒的身前,後者便繞過他向樓上走去。


    客房內。


    玉淩寒躺在床上,心頭思緒紛亂繁雜,難以安寧。


    她這次借著追夫的荒謬由頭出來,實則是重任在肩,魚餌在身。


    她深知這荒謬的由頭瞞得住別人,但卻是瞞不住元帝之左膀右臂的。


    更何況,北靜王與自己還有婚姻之約呢!無論出於何種原因,他的行動決對不會慢過西府。


    所以,隻要自己一動身離開汴梁城,西北兩府皆會聞風而動,兩府的密探就一定會緊跟在明月鬆和自己的身後的。


    於是,出發前她可是想像過一百種的可能性的。


    不過,就算是想過有一百種的可能性,但卻就是偏偏沒有想到過,北府不僅派了密探,就連一直深居養病的北靜王都親自出馬了。


    玉家很清楚,早在四年前,自家就被西平王給盯上了,最應該防備的也應該是他才對。


    可是,好巧不巧的,就在西府剛盯上玉家時,北靜王也在同一時間便遣人上門求親來了。


    雖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但表麵上看,權力財富之間的強強聯手,北靜王又美名盛名在外,玉家似乎並沒有拒絕的理由。


    於是,短暫權衡利弊之後,玉家便爽快應下了親事,夏侯豫便成了玉府眾人口中的未來姑爺。


    他未來姑爺這一稱謂,一叫便是四載有多。


    但是,在玉淩寒的眼中,西北兩府皆是一丘之貉,管你是北靜王,還是西平王,也自然都不是什麽好貨色了。


    故此,這個北靜王夏侯豫在她心中,就是個麵目可憎可厭的惡魔王爺。


    可是?可是?


    這隻是她幾日前的想法罷了,在遇到季水藍之後,玉淩寒就開始迷糊困惑了。


    季水藍就是夏侯豫,這是毋容置疑的。


    而北靜王夏侯豫,哦!也就是自己未來的夫君。


    未來夫君,一想到這一點,她的心便躍躍欲動,這才是玉淩寒所迷糊困惑之重點所在。


    這不,此刻她眼前浮現的,全是季水藍那烏發星眸,冰雪之顏色。


    當然,還有他以帕掩唇的帶病之容色,仿佛他咳得越厲害,那臉際的病容便越讓人為之心生迷戀,欲罷不能。


    何方妖孽?需得請個得道高僧,將之降了方能不禍害人間。


    “呸!”玉淩寒不覺猛啐了一口,“都病入膏肓了,還能如此風流蘊藉,真愁死個人了。”


    慢著,風流蘊藉是罵人之詞嗎?


    所以,她嘴上雖然在違心的啐著夏侯豫,可一個“風流蘊藉”卻出賣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夏侯豫,雖病體孱孱,但仍是風雅瀟灑,才華橫溢,靜水流深。


    每次看他的雙眸,都抑製不住的心旌動搖,芳心默默。


    不對不對,夏侯豫可不僅僅隻是如此,他是北府之王,智溢古今,擲果風標,軀嬌誌昂,縱橫捭闔間,可令山河崩頹,巢覆卵亡之人。


    這才是他惡魔王爺之真實麵目呢?切不可被他如今的模樣迷惑了才是!


    他是人前對你笑,人後對你叫,妥妥的老狐狸一隻,得打醒十二萬分精神防備著才是。


    玉淩寒前思後想一番後,得出了以上結論,翻了個身子,閉上眼習慣性的摩擦著手中竹笛。


    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又半睡半醒之間:


    在一處遍地是蘭花綽約的山穀間,晚風輕柔,落霞斑斕,湘竹亭亭,一個十一二歲的藍衣朝氣少年,牽著個奶乎乎的粉衣小女孩漫步其間,低頭問她,“小妹妹,你可喜歡此處的蘭花嗎?”


    小女孩奶聲奶氣的正色回,“喜歡,蘭乃花中君子,它也是高潔,忠義,淡泊,美好之象征。”


    少年不過是隨口一問,不料卻聽到如此完美無瑕的回答,雙眸瞬間就被點亮了,也溫暖的笑了,看著那粉嫩無瑕的小臉蛋兒,輕聲細語和之,“小妹妹說的真好,此刻的你,就好比這空穀幽蘭,蕙質蘭心。”


    小女孩萌萌一笑,抽出小手,再將兩手一搭,呆萌又笨拙可愛的盈盈施了一禮,“多謝公子誇獎,此刻的公子也正如這玉樹芝蘭,高岸深穀。”


    那少年怔住了,不一刻就笑得燦爛亮麗,看著小小圓嘟嘟的她,便將身子半蹲下來,正色道:“敢問姑娘,年歲幾何?”


    “你猜?”小女孩一改先前的端莊大方之作派,調皮的眨著清亮的圓眼睛。


    “嗯……”那少年假意沉吟片刻才道:“姑娘見識非凡,柳絮才高,乃中山之玉,可有十二歲乎?”


    嗬嗬,天下女子,試問有哪一個人歡喜別人將自己的年齡說大呢?


    何況還說的大了那麽多呢?


    所以,眼看著這少年是捅了馬蜂窩了。


    這不,那小女孩不幹了,氣乎乎的脫口而出,“哼,信口胡謅,你才十二歲呢?”


    “哦!很不巧!”那少年又狡黠燦爛的笑了,清聲道:“大哥哥我今日滿滿當當,正好十二歲呢?”


    小女孩仍怒氣未消,嘟囔著,“那我也不祝你生辰快樂!誰叫你信口胡謅呢?”然後撅嘴轉身,拒人於千裏之外。


    那少年的笑意更濃更調皮了,剛才故意調侃的一句,便激得她童心顯露。


    而這個憤怒生氣的小模樣,也才是她這般年齡原該有的樣子呢。


    那少年繞到她的身前,柔聲哄道:“好了,是大哥哥胡說八道,大哥哥該打,大哥哥給你賠個不是,你就小人不計大人過,饒過大哥哥吧?”


    小女孩:“……錯了,是大人不記小人過。”


    少年忍住笑,“沒錯啊!你是小人,我是大人啊!”


    小女孩盯著那少年看了半晌,嚴肅的板起小臉糾正,“那也不能稱之為小人。”


    “哦……那應該怎麽稱呼呢?小生洗耳恭聽。”


    “可稱為小大人矣?咯咯咯咯!”小女孩自己說完之後,都忍不住咯咯憨笑起來。


    “好,小妹妹就是柳絮才高,聰慧過人,大哥哥這廂有禮,向妹妹陪不是了,望妹妹小大人不計小人之過,就原諒則個吧!”少年一臉的討好求和之色。


    然而,那小女孩並不買帳,小嘴嘟嘟,“我家大哥哥每次惹惱了我,都是帶著禮物來賠不是,我才原諒於他的。”


    少年怔了怔,笑容凝固在唇邊,有些委屈,“小妹妹,今日可是大哥哥的生辰,按理是你應該要送禮物給大哥哥才對哦!”


    小女孩:“可我還在生你的氣啊?我們沒有和解,那就不是好朋友了,自然就不用再送生辰禮物給你了啊!”


    “這……”少年啞口無言


    如此合情合理的解釋,他自然是無法反駁的了。


    少年心道:“想我一自詡智計過人之人,竟然被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嗆的是無言以對,何其嗚乎哀哉矣!不行,得想辦法把這麵子裏子都給找補回來才是。不就是禮物嗎?本公子隨手拈來即可。”


    想到此,他狡黠的笑了,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壟湘妃竹道:“小妹妹說得好,大哥哥的確是應當要先以禮物致歉,以示誠意才是,那大哥哥就幫你刻一管竹笛吧?可好?”


    “竹笛,現在嗎?”小女孩似信非信。


    少年篤定的點點頭,“對,就是現在,你閉上眼睛,稍待片刻,我去取竹子,很快就好的。”


    小女孩依言閉上了眼睛,果然,真的在片刻之後,她的小手中便多了一物。


    還真的是一支竹笛呢?而且,竹笛上還刻了一枝君子蘭。


    雖然,小女孩不知道製作一支竹笛需要多長時間,但在這片刻之間,就能製好一支完美無缺的竹笛,她還是不大相信的。


    她摸著那支青青竹笛疑惑的問,“這是大哥哥你剛剛才製作的嗎?”


    少年肯定的點點頭。


    雖然相信了他的說詞,但小女孩又提出了一個問題,“大哥哥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製好了,真神奇!那你製笛用的是何工具呢?”


    “啊!”少年再次被她問倒。


    雖說這不是個特別難答的問題,他可以如實回答。


    可關鍵是,他怕回答了之後,依小女孩的聰明勁,她也許還會提出來要看看他的製笛工具,那他又由何處憑空變出來給她看呢?


    故此,一個並不難回答的問題,可此刻的他卻偏偏就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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