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東波譚上!


    一切的爭鬥,到了這個時段,已經再沒有一點餘地,而蘇非顏憂心忡忡的那個問題,已如陳屍般擺在眾人麵前!


    眾觀眼前的四十餘人,全是已獲令牌的人,但那又如何,離三月期滿,還有二十二天,而這段時間,他們吃什麽過活!


    每個人的雙目中,都是迷茫的,他們不禁要問:“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逼自已?”


    蘇非顏低著頭看了眼手中的血字令牌,不,那是一塊約人耳大小的赤字刺青人皮,這是他在曾不爽的胸口搞下來的,他自嘲笑道:“縱你再強,也杠不過一粒糧食!”


    “當……!”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饑餓,他叫孟宣,他憤怒的拿著自己的劍,在冰麵上狠狠鑿著,即使反彈之力震麻手臂,裂開虎口,也全然不覺,但他終究是徒勞的!


    “尹風,你個惡毒的女人,老子咒你一世無夫,終身無伴!”孟宣的劍斷了,他的信念,也崩了,所以他什麽都不怕了!


    孟宣得到的回應是,自坐忘峰飛來一支箭矢,誰都看見了,包括他自己,但他坦然接受了羽箭鑽入心口的結果!


    孟宣笑著倒在冰冷的地上,瞑目前呢喃一句道:“原來,死,並不可怕!”


    眾人既羨慕,又猶豫不決的從孟宣身上收回目光,也不知在想什麽,個個麵色陰雲!


    蘇非顏懷中,夏墨已經氣息十分惟弱,她從下往上的看著他的輪廓道:“你知道嗎,即使在幻境中受你背判過一次,但我,依然還有勇氣,去信你!”


    “你個小強,真是打不怕!”蘇非顏刮了一下夏墨的鼻子,盡顯溫情道。


    其實,蘇非顏與夏墨的不明不白到彼此知道心意,倒也不用太過細述,更讓人驚訝的是,農玉袖與白狸!


    農玉袖也不知什麽時候,就死皮賴臉的賴著白狸,從出外打野到現在,妥妥的更像夫妻!


    盡管白狸依舊說不來什麽戀人之間的話語,也沒有在農玉袖麵前笑過,但他對農玉袖的容忍,讓蘇非顏的認知下限,一次次的在下壓!


    這不,農玉袖又給白狸的臉上畫了一隻烏龜,下麵還有顆蛋!


    農玉袖很是滿意自己的手筆,同時又氣哼道:“叫你不說你愛我,哼,就頂著這張臉,下黃泉吧!”


    “我……!”如梗在喉,白狸始終是說不出來,他隻有接受這個懲罰!


    白狸的這個態度,更讓農玉袖氣惱,所以又給他寫上白狸大混蛋五個字,方才罷手!


    又堅持了一天!


    蟲穀試練中,因為餓而死去的第一個人,出現了!


    也真正的打開了某些人心中,對生存的強烈渴望,還有對死亡的恐懼!


    或許很可笑,一個殺手,還怕死亡嗎?


    而這個問題,以前或許還是個禁忌,對別人而言岀,是侮辱,對自已而言問,也等於是自盡!


    但現在,這個問題以不同方式擺在麵前,呼之欲岀:我怕死,我想活下去!


    這一句話,將東波潭上的人,驅動了十一個人,他們有一絲羞愧,所以隻想悄悄的離開!


    蘇非顏知道他們要去幹什麽,所以他有些憤懣道:“你們有沒有想過?一旦你們踏出那一步,即使你們能活著出去,拋下人性的你們,還是你們嗎?”


    蘇非顏之言,讓選擇留下和離開的人,都有一些刹那間的動容!


    留下的人,獲得了一絲心理慰藉,他們覺得就算要死,起碼也是知道自已,是怎麽死的!


    欲離開的人,他們心思百轉千回,許久,也隻有一個人,又坐回來了!


    有七個選擇繼續前行,去做讓自已活下去的事,還有兩個猶豫不決,隻有一個轉身來,卻發岀質疑道:“嗬嗬,白顏,你自來與眾不同,你當然不怕自已死在蟲穀,而岀不去!”


    這句話,用心何其歹毒,蘇非顏冷漠的看了一眼梅青衣,但他似乎沒有話來反對!


    “看看吧,這也就是典型的飽的不知餓的饑,他能守住人性,是因為他有背景,他有靠山!”


    “而我們什麽都沒有,人性於我們此刻而言,是束縛我們活下去的枷鎖!”


    梅靑衣的用心,不過是想讓這些人,一起成為有個共同點的一群人,哪樣一來,他更可以更好,或者更心安理得的去做,也能在以後夜深人靜時,有人可以一起憶往昔,解孤獨。


    用心自私,但梅青衣的話,仿佛又是個肥美的魚餌,充分的釣出一部分人心中的惡魔!


    約又有十三人摒棄了人性,他們覺得,梅青衣的話,是他們唯一能抓住的東西,至於蘇非顏的大義凜然,讓他去見鬼吧!


    “尹風,岀來……!”


    蘇非顏將夏墨移出懷中,起身來,對著天空大喊!


    “你也就,隻會憤慨,和以前比,更加垃圾!”


    自坐忘峰傳來尹風的聲音,但卻是蘇烈開口變音表達的!


    蘇非顏皺了皺眉,才質問道:“憑什麽,又為什麽?我們明明都已過了蠱蟲之傷,心靈幻境和獵人取物,早已可為合格的殺手,可現在,卻還要練人性為獸性,這一手何其歹毒,說,你倒底什麽用心?”


    “合格了嗎?原來你是這麽膚淺!”


    蘇烈譏誚一句後,又才道:“一個合格的殺手,就應該做到像你們手中的劍,它並不介意是殺人,或是殺巫族,亦或是劈柴!”


    “去你m的,少跟老子玩辨論,試問,人無人性,與獸何異,又還談什麽為人族盡責!”


    “快放我們離開!”蘇非顏強勢要求道。


    蘇烈卻哈哈一笑道:“本閣主希望,試練期滿,你還能有力氣爬出來!”


    “非逼老子罵人……!”


    一頓潑婦罵街,蘇烈再沒有回應,蘇非顏也覺得自已有些可笑!


    值得一提,萬裏之遙外的令狐九,透過玄元鏡,也看見了蟲穀之中的景象,其他人的選擇,他不如何看重,隻是注意著蘇非顏,想知道他於絕境中,他是選擇摒棄人性活下去,還是帶著人性餓到死去?


    “想逼老子,沒門兒,蟲子!”嘟嘟囔囔一句,蘇非顏喊道。


    “主人!”不遠處的蕭奇走近一些道。


    “你去給我吃屍體,再給我吐蟲,我要開鍋煮飯!”蘇非顏吩咐道。


    蕭奇卻身體打顫道:“啊……,主人,我腎不行,頂不住啊!”


    “少廢話,你我的交易,可不能就此斷嘍!”蘇非顏不容商量道。


    蕭奇不說話了,不說別的,就夏墨三人餓死了,他和蘇非顏之間,也將沒有製衡條件!


    蕭奇走到哪名餓死的男子麵前來,他的身上像是斷線珠簾一樣,爬出許多子蠱,頃刻間,便將男子屍體,蠶食到隻剩一件衣袍垮塌在冰麵上!


    這一慕,讓留下的人,看的無不驚容,心下賅然!


    恭長禮撿了柴回來,搭好灶台,架好石鍋,蘇非顏生好火,弄些雪進去,融化為水,開了後,蕭奇膈的遠遠的吐蟲,並讓它們爬進石鍋去……!


    兩刻鍾後。


    蘇非顏給在場二十六人都發了一小竹筒的稀皮湯,讓蕭奇看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的,他嘀咕道:“這叫什麽事?”


    “嘔,好惡心啊!”農玉袖看著竹筒裏的“白粥”,胃中翻江倒海,卻又什麽都吐不出來!


    “吃吧,活下去,總比死了喂蟲好!”白狸勸了勸,並率先閉目凝氣,一口氣倒進肚子裏去,又緊忙吃了幾口雪絨,解了解味,才算穩住了!


    有樣學樣,沒有人願意死,所以都吃了,夏墨也是,不過蘇非顏沒吃!


    “白師弟,你怎麽不吃?”白狸一問,眾人倒是才想起!


    “呃……沒了,下回再喝,我還頂的住!”


    蘇非顏實再整不下去,就找了個借口,而且他也有其他方法不吃食物來續命!


    那就是打坐,運用吐納之法,來吸收天地靈氣,可以短時間內不用吃東西,這是他醒來後,長風因沒錢買仙果給他充饑,而教給他的歪招!


    至於為什麽不傳出這方法,卻又涉及到凡人與仙人之間的天塹:仙骨!


    起先,蘇非顏也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所以白狸,夏墨,農玉袖,都是學習過的,但毫無作用!


    蘇非顏之言,讓眾人莫名心生好感,但當他坐下時,耳中卻又響起蘇烈的譏誚:“你以為通過蠱蟲的輪換,就不是在吃人麽?嗬嗬,不過是掩耳偷鈴罷了,而且還是你親手端到他們麵前的!”


    蘇非顏聽後,沉默許久,才呢喃道:“掩耳盜鈴?或許是吧,但至少不會直接殘食同類,這一點,山中的虎狼野獸,亦是知道不行不能,又何況人呢?”


    蘇非顏的無奈,萬裏之遙外的令狐九深有感觸,他創立的血劍閣,於訓練中,又何嚐不是一種殘殺同族的過程!


    “一將功成萬骨枯!”令狐九收了玄元鏡,他覺得過去,便是現在的鋪墊,而現在,就是將來的煉金石,所有人,都將為有一個未來,戰鬥!


    十天後。


    蘇非顏終於撐不住了,他喝下了第一碗蠱蟲粥,那種味道,像極了豬油熬中藥,油膩且苦!


    但不能吐,蘇非顏隻能一口一口的抓著雪絨往口裏送!


    “還以為你多能撐,不過又是一種虛偽罷了!”


    耳中又響起蘇烈冒充尹風的聲音,蘇非顏知道他指的什麽,無非是為了讓別人不指責自已殘食同族,而先施恩義於他人,目的是為自已開道避禍!


    但蘇非顏沒有回應,他管不了那麽多,又何必去憂惱,仔細的看著腳下的路,大膽踏岀去便是了!


    十二天後!


    蘇非顏一眾四十二人,有些詫異,因為他們在東波潭上,每個人的舉止動作,都保留在他們,獲得令牌,同時吃盡最後一個食物的第五天!


    也是因為再沒有一粒食物,又各自都有令牌,所以他們和平無戰的呆在一起等結果!


    但,孟宣卻不在了,就是罵尹風的那個人,眾人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他們迷茫的看著前前後後的人!


    “又是幻境!”蘇非顏從那“第一個餓死的人”,也是趙星雲身上移開目光,看向坐忘峰的方向,長歎一聲!


    坐忘峰上。


    蘇烈為什麽再次布下幻境,倒也是尹風的堅持,她不能接受殘食同類的一切,所以蘇烈為了看看蘇非顏的選擇,才如此為之!


    隻是,蘇烈算漏了,沒有想到蘇非顏會用蕭奇來變通!


    至於為什麽不在隨後驅逐蕭奇離開幻境,也是因為本身設下這等規模的幻境,使他再無餘力為之!


    “這個結果,如何?”尹風問道。


    蘇烈調息幾個周天後,才睜開眼睛道:“不如再試一次?”


    尹風嗬嗬一笑道:“本閣主,沒有那麽多時間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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