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鳶尋胸膛激烈起伏著。


    她沒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花琳琅竟然受了這麽多苦,如今甚至生死未卜!


    更重要的是,脖子上胎記發熱的時候她還曾去過井!


    那個時候,琳琅是不是在井下絕望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呢?


    隻要一想到花琳琅滿身傷痕,氣息奄奄的模樣,葉鳶尋便心如刀絞。


    突然,一股腥甜之氣湧上喉頭,她猛咳嗽了兩聲,一抹鮮紅在正殿的地上開出一朵曼珠沙華。


    顧不上擦去嘴角的殷紅,她氣血上湧,眼珠通紅地質問:“香陌!你還有良心嗎?琳琅來仙界這麽久,何曾做過一件錯事?她不過是選擇不了自己的出身,為什麽不給她生存在這個世界的機會!”


    “機會?”香陌冷冷地看向葉鳶尋:“魔族本就不應該存在於世間,本座替天行道有什麽錯?”


    “她,她那麽單純,那麽善良,你為什麽這麽狠心,到底為什麽啊……”


    葉鳶尋仰天長嘯。


    她從不後悔認識花琳琅。哪怕從香陌嘴裏聽說了她魔族的身份,而葉鳶尋的腦子裏都仍舊是那個第一次見到,就活潑開朗地邀請她去自己家的單純女孩。


    那麽美好,那麽善良的花琳琅,被香陌殘害,扔進了井。


    葉鳶尋都想象不到,那一刻的花琳琅該多麽無助悲傷。


    “琳琅,對不起,對不起……”


    自責的情緒湧上心頭,葉鳶尋不由得想,若是她稍微多關注好朋友一些,會不會就能夠避免這一次的慘狀?


    看著痛不欲生的葉鳶尋,香陌心中快意暢然。


    他把玩著手中的那把小刀,慢慢踱步到葉鳶尋的麵前道:“說吧,把自己勾結魔族的真相和證據全部交代出來。”


    葉鳶尋抬起頭,一雙通紅的眼睛裏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有的隻是痛苦的深淵。


    “事到如今,你還覺得我或者琳琅與魔族有勾結?”


    “不然呢?”


    香陌挑眉道。


    他從來不會有自我懷疑的時候,就像現在,他仍舊願意相信是葉鳶尋死鴨子嘴硬!


    “哈哈哈!”葉鳶尋笑了起來,渾身都被笑聲牽扯得疼痛異常,可她卻渾然未覺。


    “你還真是可悲可憐,連一個真正的魔族都沒有見過,竟然覺得自己是在除魔衛道?你就是個想要利用魔族出頭的卑鄙小人!和魔族一般無二……啊!!”


    香陌被葉鳶尋一番話說得惱羞成怒,揮動著靈器就在她的身上劃了兩道。


    靈力被生生撕裂的痛苦,讓葉鳶尋不堪忍受。


    原本平息的靈力再次陷入暴走之中。


    香陌看著她周身隱隱散發出來的黑氣,狂笑道:“你還狡辯?若你不是跟魔族有關聯,怎麽可能散發出這樣的魔氣!?葉鳶尋,你的死期到了!”


    說著,他重新喚出數柄靈器小刀,同時襲向葉鳶尋!


    葉鳶尋疼得眼神潰散,牙關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


    沒一會,鮮血便從唇瓣中溢出,順著她蒼白的皮膚一滴滴掉落。


    而等到這一陣疼痛過去之後,她仰著脖子大喊:“可憐!可悲!可歎!仙界遲早會毀在你這樣的卑鄙小人手裏,有本事的,你大可以去天啟城剿滅魔族,為難花琳琅和墨骨又有何用?”


    “天啟城?”


    香陌終於停了手,他沉眸看了葉鳶尋片刻才開口。


    “看來你終於肯說了,你們魔族的大本營就在天啟城對嗎?”


    葉鳶尋絲毫不屑他這種抹黑,一口血水啐在了地上。


    香陌冷笑道:“既然你該說的都說了,本座需要掌握的事情也全都掌握了,你也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左手掐指捏了一個法訣。


    葉鳶尋以為他會像是對待花琳琅一般對待自己,可她低估了這個人的殘忍。


    片刻之後,隻見葉鳶尋的身下出現了一個黑洞。伴隨著香陌的掐訣,這黑洞越來越大。她能感覺到從黑洞裏傳來的徹骨寒意,仿佛能冰封人的三魂七魄,肌膚上都起了一陣戰栗。


    他笑道:“你以為本座會送你去跟花琳琅作伴嗎?你想得美,既然你是人族,就沒必要到井去了,你就在花之仙山的海牢裏呆著吧!”


    話音剛落,就見香陌食指中指並攏,指著葉鳶尋向下一劃。


    後者立馬感覺到一陣失重感席卷而來。


    她的視野被瞬間剝奪,片刻之後掉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葉鳶尋的胸腔瞬間被液體灌滿,又腥又厚的海水被她吞進了腹中,讓她渾身發寒。


    她深知自己應該是掉進了香陌所說的“海牢”之中,可是四肢卻無法動彈用力,肺部空氣被腥冷的海水一點點擠出去,神誌卻又無比清晰。


    這種在溺亡邊緣徘徊的體驗,好似永無止盡一般,伴隨著葉鳶尋的下落折磨著她。


    等到她徹底沉沒在海底的時候,這種折磨仍舊在延續著。


    她慢慢意識到,這種冷徹心扉的寒冷,以及瀕臨溺斃的絕望感,大約就是“海牢”折磨囚禁之人的一種手段。


    葉鳶尋眼神空洞,周圍沒有一絲光線。


    除了身體上的疼痛,同時伴隨著她的還有心靈上的摧殘。


    從沉底開始,葉鳶尋便做起了噩夢。


    在那個噩夢裏,花琳琅不停地責問她,究竟為什麽拋棄自己的好朋友?


    墨骨和鳳幽責怪她,為什麽不相信一直幫助自己的師尊?


    而風千陵,卻再沒有理會過她,仿佛她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不論她怎麽解釋,怎麽哀求,這些人都像是著了魔一般,不理她,不聽她,甚至嚴厲的苛責他。


    葉鳶尋想要把自己縮成一團,以獲得一絲絲的安慰。


    可下一秒,渾厚的海水把她重重地衝擊開。


    深海中的巨浪像是一隻巨大的手掌,將葉鳶尋玩弄於股掌之間。


    她伴隨著一波又一波的浪湧上下沉浮,嗆水的感覺更加明顯。


    而等到她放棄抵抗的時候,她的眼前忽然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母親,父親……”


    葉鳶尋無意識地低喃。


    可眼前的親人就像是被千年寒冰冰封住一般,對著她沒有一絲好臉色,更不複從前的溫暖。


    “你有什麽用?連替我們報仇都做不到!”


    “甚至還眼睜睜看著天啟城被魔族占領!”


    “我沒有你這麽無能的女兒!”


    “我們沒有你這種不中用的女兒!”


    這些聲音像是魔咒一般鑽進了葉鳶尋的耳朵裏,她無神的雙眼中漫出一股股的淚水,卻又迅速淹沒在海水之中。


    “母親!父親!我沒有,我沒有啊!”


    父母的低聲咒罵和斥責不停地衝擊著葉鳶尋已經很脆弱的心靈。


    朋友的怨懟和師尊的失望,和身體上的疼痛循環往複地打擊她。


    在這樣的多種夾擊之下,葉鳶尋的神識崩潰了。


    她像是一根隨波漂流的海草,放棄了對身體的掌控。


    她神誌不清地自言自語:“我最沒用,我不該出生,我是累贅……”


    與此同時,香陌看見了葉鳶尋此刻的慘狀,滿意地轉身離開。


    等待著他的是重新整頓整個仙界,他暫時沒時間欣賞自己的“作品”。


    這一天,仙界眾人等來了葉鳶尋的“判決”。花仙主對“魔族奸細”葉鳶尋進行了審問,得出證據證明了她的確和魔族有關聯,並且審問出了魔族的大本營在天啟城。


    香陌說出天啟城的事情,不過是想要取信於眾人罷了。


    可這個時候卻有人站出來問:“那,我們要主動出擊,打到天啟城去嗎?”


    這個問題問出來,其他弟子就炸了鍋。


    他們不想去人界勞心勞力地驅魔,畢竟他們的仙力和靈器都要留著飛升的時候渡劫之用呢。


    這些人自私的想法不會隨便地表露,可香陌卻也是這般想法。


    他裝作略思考了一下,然後說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話:“人界本就不屬於仙界管束,何況我們仙界還好好地守著井,想來人界的那些魔族也隻是小打小鬧,哪怕我們不出手也會自行滅亡。”


    “對呀,花仙主說的對,人界不是咱們的地盤,我們可不能夠隨便插手。”


    “還是香陌上仙思考周全,那如此,我們便隻處理了那叛徒葉鳶尋就是。”


    ……


    ……


    有了香陌給出的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其他人理所當然的紛紛舉手讚同。


    就這樣,這群自私自大的人,打算用自欺欺人的方式將這件事情就此揭過。


    而華珍和風韜之流,則忙碌於拯救昏迷的風千陵,對著一切都不知道,淩源守在昏迷不醒的仙尊榻前,日夜為其擦拭身體,淚水總是情不自禁滑落。


    妖界,墨骨和鳳幽在這裏度過了一段算得上寧靜的日子。


    他們找到了一個山洞,和洞裏的豹子精協商了一下,暫時借住了它的洞府。


    那豹子精還沒能夠修煉成人,隻能以豹子的形態,用神識和二人交流。


    他們從豹子精的口中得知,原來這一片地方就是妖界的百花穀。


    “百花穀,這名字真好聽……”


    鳳幽感歎,可這讓她不由得想起了花琳琅來。


    “唉,也不知道花琳琅如何了。”


    說完,她又有些擔憂地看向了墨骨。


    後者站在洞口眺望著遠方。


    他不知道這裏是不是花琳琅的故鄉,可一想到花琳琅,就會想到葉鳶尋。


    在他離開之前,他也知道葉鳶尋的處境艱難,如今卻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了。


    “你別擔心,我爹雖然為人刻板,但是他不會輕易要人性命的……”


    鳳幽說完這話,神情中是遮掩不住的落寞。


    墨骨轉過身,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放心,一切都會好的。”


    鳳幽抬起頭來看向他:“我們不可能這樣一直過下去,對嗎?”


    雖然她很享受這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喜歡和墨骨忙忙碌碌遊戲山間的時分,可外有魔族興風作浪,內有仙界潛在隱患,他們注定不能夠始終享受安寧。


    墨骨沒有回答她,轉而說道:“我們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出去,先保命為上,目前,我想去找一找花琳琅的父親,至少讓他知道自己女兒的情況吧。”


    鳳幽點點頭表示讚同。


    她不能夠去救下花琳琅本就心存愧疚,如今能夠有一個機會為她做些事情,她自然不會推辭。


    而一直住在山洞深處的豹子精,這會突然出現了。


    它邁著優雅的步伐,渾身的花斑隨著他的步伐而晃動,讓人看著眼暈。


    “你們剛剛說,花琳琅?”


    它用神識傳導著聲音到墨骨和鳳幽的腦海之中。


    墨骨知道,這個豹子精性情溫順,並非凶悍的妖精,此刻它問起花琳琅定然是事有蹊蹺。


    “你認識花琳琅?”


    鳳幽有些興奮,若是豹子精認識她,那找到她父親就不會如同大海撈針了。


    豹子精看了二人一眼,隨後往洞口走去。


    “你們隨我來。”


    墨骨和鳳幽二人對視一眼,隨後跟著它的腳步一同出去了。


    豹子精在山間跳躍,從半山腰一直來到山頂。


    隻見眼前的景色忽然變幻,各種各樣的鮮花在二人眼前綻放開來,比之花之仙山,也不遑多讓。


    豹子精站在山邊的懸崖,衝二人示意。


    墨骨走過去,往下一看,下麵是一條深深的山澗。


    他不明白為什麽豹子精要把他們帶到這裏來,正想要開口問一問,卻感覺身後勁風襲來,眼前的景象模糊起來。


    二人毫無防備,竟然都被豹子精一尾巴掃下了山崖。風聲從兩人耳邊呼嘯而去,鳳幽重傷剛剛痊愈,還無法使用仙力駕馭靈器飛行,墨骨則境界不夠,百忙中,他抓緊了鳳幽的胳膊,準備揮鞭勾住山崖上的樹枝的時候,卻突然感到周身一陣柔軟。


    他們掉進了一堆花瓣之中。等到他們再起身的時候,才發現已經落地了。


    鳳幽看著周遭神奇的一切,又抬頭看看遠遠的崖頂,豹子精還昂首挺胸地站在崖邊往下看呢。


    “真是神奇,剛剛站在上麵,我為什麽啥都沒看見呢?下麵竟然是如此的別有洞天。”


    山上和山下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他們居住的山洞附近隻能說是有綠色植被,當時鳳幽還疑惑,為什麽這麽一個四處綠油油的地方要叫做百花穀,可到了這山底下,他們才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百花怒放。


    墨骨細心地為鳳幽將身上的葉子花瓣一一摘除,看到她青絲上還有一片,也一並吹去。


    這樣親昵的舉動,令鳳幽有些赧赧地含羞帶笑,內心卻是無比歡愉,所幸四下並無人看到上仙的窘態。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一道聲音破壞了這旖旎的氣氛。


    “二位客人從何而來啊?”


    二人慌忙分開,轉過身看去,隻見來人是一位穿著樸素,卻豐神俊朗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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