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開穀貓貓如何機靈古怪,將燕國軍大營攪得天翻地覆不談。單表藍小蝶帶著直子夫妻回到了黨夏城的家中,卻發現家裏已經被人搜得一片狼藉,五個孩子也不知去向。直子急得哇哇大哭,木雅也急得滿頭大汗,不知所措。小蝶急忙開門出去,隻見此時黨夏城中已然戒嚴,滿大街都是巡邏的士兵,似乎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案。


    小蝶心想看來是官府的人剛才又來搜查過這個地方,將五個孩子帶走了。眼下隻能先將直子夫婦轉移出去,若是他們再被捉到,定然會以叛國之罪被判處極刑。


    小蝶衝入門內,剛要對直子夫婦喊叫,忽然轟的一聲巨響,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和尚從天而降,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出現在小蝶和直子夫婦麵前。和尚將禪杖立向一邊,雙手合十施以佛禮,說道:“阿彌陀佛,藍小蝶施主,好久不見了。”


    小蝶細看時,隻見和尚身材偉岸,手裏握著一柄金晃晃的禪杖,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紅衣袈裟,脖頸上掛著一串閃著寒光的小骷髏串珠。她心中叫苦不迭,心想連白虹山莊的二堂主“風雲一舉”黑水禪師田雙虎都驚動了。想必此時五個孩子一定是落入了白虹山莊的手裏。此時想要去救,更是比登天還難。


    田雙虎微微一笑,說道:“藍小蝶,你背主求榮,竟然在鬼王城中與朝廷重犯,逆賊薛樺同流合汙,謀害我五弟‘鬼城’汪伍。還不快隨我到慕容莊主麵前自裁謝罪,用一死來告祭我五弟在天之靈?至於這兩個惡徒,他們皆是黨夏悍匪的遺孤。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阿彌陀佛,你們二人還是趕緊跟我回朝香宮,明日午時與那五個崽子一同在朝香宮正門廣場就地伏法,好早日到西方極樂世界去懺悔自己的罪惡吧。”


    說著,田雙虎一晃禪杖,劈頭蓋臉向藍小蝶砸了下來。藍小蝶本就心如火焚,腹中苦水不住地翻騰。今日聽聞田雙虎是非顛倒,黑白不分的一派胡言亂語,心中更是如同被點燃了炸藥一般,就要衝上去和田雙虎拚命。但她看了一眼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直子兩人。又趕緊冷靜了下來。


    小蝶從容地拔出竹喧劍,雙手舉劍,向上一搪,隻聽得叮當一聲,小蝶隻覺得兩腿酸軟,手腕劇痛。她急忙向直子夫婦使了一個眼色。木雅見狀,抱起直子便要逃出去。但田雙虎又怎麽輕易放過他們。他靈巧地轉過身,使出一招“橫掃千軍”便向兩人的腳踝掃來。小蝶急忙使出一招“蝴蝶上階飛”,她身體柔軟,動作輕靈地躍到直子夫婦麵前,用竹喧劍來擋禪杖。


    叮的一聲脆響,禪杖被小蝶勉強擋開了,但是竹喧劍的劍身卻出現了一道淺淺的裂痕。小蝶自知武功遠在田雙虎之下,況且兵刃又相克。竹喧劍劍身細長,以輕靈速度見長,穿梭遊走,宛如一條通身碧翠的竹葉青。但是田雙虎的金禪杖猶如一根粗壯的定海神針,以凶猛和力道見長,若是再打下去,竹喧劍早晚會被金禪杖擊斷。到時,逃又不是,走又不是,可如何是好?


    小蝶瞥了一眼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兩人,隻見他們此刻如一潭爛泥一般癱在地上,無法動彈。縱然自己可以使用蝶隱功逃脫出去,可是將這一對天可憐見的夫婦扔在這裏,坐等明天他們一家人命喪朝香宮,實在是於心不忍。她一咬牙,心想今日就是戰死在這裏,也要保護這一對夫婦的周全。


    小蝶宛如一隻破繭而出,輕盈自若的藍蝶,在屋中揮舞著竹喧劍,翩然起舞。“憨泰山”一看小蝶認了真,下手亦更加狠辣起來。雙方你來我往,僅僅十餘個回合,小蝶便已氣喘籲籲,傷痕累累。她身嬌體弱,雙瞳剪水,滿眼悲傷地看著“憨泰山”舉起手中的金禪杖,從天空向自己的頭頂狠砸下來。小蝶的手臂疼得再也抬不起來,她站在原地,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忽然,一道白光閃過。隻聽轟的一聲巨響,小蝶睜眼看時,但見屋子的一麵牆壁被一道霸道無比的刀氣齊齊斬斷。而田雙虎的這一禪杖也已被刀氣擋開。


    小蝶欣喜若狂,她四下張望,高呼道:“木棉是你嗎?木棉你在哪裏?”


    “小蝶,是我。”從屋外傳來了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小蝶興奮地衝出屋外,卻看見薛樺手握雪魔刀站在原地,而穀貓貓雙手挽著他的臂膀。


    這一幕乍看十分紮眼,小蝶但覺天旋地轉,頭暈目眩,心中腹中仿佛打翻了一壇陳年老醋,說不出的酸楚難過。要好的姊妹竟然挽著愛人的手臂,這一幕就像是一根惡毒的刺一般,狠狠紮入小蝶柔軟的內心。但小蝶細細品時,卻看見薛樺麵容俊美,英姿颯爽,穀貓貓眼若水杏,麵如桃花


    ,真真一對天造地設的才子佳人,實在是般配極了。


    薛樺看見小蝶神情酸楚,情緒低落,急忙甩開了穀貓貓的手。穀貓貓一臉茫然地看著兩人,心中十分不解發生了什麽?恰在此時,藍小蝶哼地冷笑了兩聲,向薛樺問道:“木棉,你說的要用逆鱗劍去換的人,是不是她?”


    還未等薛樺回答,隻見田雙虎已然追到了外麵。他看見薛樺,哈哈笑道:“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昆侖少主,新鬼王薛樺薛少俠。老衲雖然平日裏自恃武功高強,但也絕不班門弄斧。今日這幾人,薛少俠要帶誰走,隻管帶去,老衲絕不阻攔。”


    薛樺心中想著小蝶和穀貓貓的心事,若是平時他早已一刀向田雙虎砍去了,但此時卻未加思索,不自覺地呼喊道:“我要帶小蝶走。”


    小蝶看薛樺如此重情重義,危難時刻,竟然想都不想便呼出了自己的名字,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悲苦。她滿心不解,既然木棉你對我如此情深義厚,卻又為何在外麵輕許了她人?你素知我對你的心意,我也絕非不進油鹽,胡攪蠻纏之輩。若你對我無情,便可早些告訴我,我自當轉身離去,也不至於讓我身陷其中如此之深。


    但小蝶轉念一想,眼下不是談情說愛,爭風吃醋的時候,直子夫婦還在屋中,尚未脫離危險。若一直拖遝,等到白虹山莊增援趕來,到時就算薛樺神功蓋世,恐怕也難以支撐。小蝶想到這裏,便對薛樺喊道:“木棉,有一對夫婦尚在屋中,妻子患有重病,命在旦夕,請木棉將他們帶走吧。”


    薛樺一向知道小蝶心地善良,她出手相救之人定然是十分可憐,受人欺侮的弱者。於是想也不想便點了點頭。他惡狠狠地看向田雙虎,田雙虎雖然十分不願,但他看薛樺雙目奕奕,刀光閃閃,知道自己定然難以抵擋薛樺。況且當日傲雪山莊屠莊慘案,他也參與其中,可以說與薛樺有著血海深仇。若是草率交手,恐怕未等援兵趕到,自己卻成為了雪魔刀的刀下之鬼。所以田雙虎心中雖然十分不願,但還是哼了一聲,站在一邊,放直子夫婦和小蝶隨薛樺逃出城去。


    彼時天色已晚,黨夏城外一片蒼茫,薛樺極目眺望,竟無一處燈火。穀貓貓剛才刺探軍情之時,不小心摔壞了腿,此時隻能挽著薛樺的臂膀才能艱難前進。而小蝶也在與田雙虎的戰鬥中負傷,此刻她心緒慌亂,又驚又懼,悲苦難言。而直子更是病入膏肓。一行人何處安身落腳,確是棘手的難題。


    小蝶見眾人無策,遂說道:“不如我們暫時先到紫青山上的山洞躲一下吧。那裏是最近的避難所了,雖然十分簡陋,但在那裏躲避一夜還是可以的。等明日我們再去朝香宮廣場將阿金阿木他們救回來。”薛樺看了看穀貓貓,又看了看直子和木雅,見眾人都無異議,便點了點頭。


    一行人隱秘而緩慢地向紫青山上移動,約半個時辰便到了之前小蝶和穀貓貓來到的山洞。小蝶帶領著大家進入山洞的內部,將眾人安排妥當,便一聲不吭,頭也不回地向洞外走去。剛才一路上薛樺見小蝶與穀貓貓之間氣氛微妙,兩人似乎早已相識,卻又刻意避開彼此的目光,不言不語。


    他心中本就十分內疚和疑惑。此刻見小蝶心中似有千斤重的不快,一股怨氣鬱結於心,顰顰然於柳眉之間,明眸含淚,雙頰慘白,整個人從背影望去仿佛又纖弱了三分。再加上她剛才經曆了一場血戰,此刻正應該休養身體,但卻滿腔憤恨地衝了出去,他實在不能不擔心小蝶。


    於是,薛樺緊隨著小蝶的腳步便要往外走。忽然背後傳來了穀貓貓的一聲呻吟。穀貓貓剛才夜探軍營的時候,因為心中對於燕國軍隊的所作所為十分仇視,便狠狠地調皮搗蛋了一把。但是她玩得過了火,一不小心摔壞了一隻腳。此時她腳傷尚未恢複,獨自依靠著牆壁,撫摸著傷處。


    薛樺向後瞥了一眼穀貓貓,雖然此時穀貓貓也需要他的幫助。但他還是一狠心隨著小蝶衝出了洞外。


    自從小蝶和薛樺在東京汴梁一別,到此時相見也已隔了些許時日。在得知穀貓貓已經被花朝鳳放走之後,薛樺便星夜趕程地向著苗疆而來。卻不想誤入紫青山,正好撞到了在大燕帝國神皇軍軍營附近的穀貓貓。彼時穀貓貓已經受傷,薛樺便在她的指引下,背著她一路跑到了直子的住處,恰巧將小蝶從田雙虎的禪杖下救了下來。


    但小蝶和穀貓貓都真真實實是在他生命中出現過的,如星辰一般璀璨的女孩。自從他從少林下山之後,種種經曆,重重冒險,皆是與她二人相互扶持,同甘同苦。在他的心中,他從來沒有想


    過有一天,兩人相遇會是如何一番光景。他隻是覺得她們一人豔若桃花,熱烈如火,一人空穀幽蘭,清涼如水。卻都一樣有著善良的內心與美麗的靈魂。這兩個謎一樣神秘而美麗的女孩,像是夜空中明亮的篝火,讓他魂牽夢縈,讓他奮不顧身。


    但是從剛才,薛樺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在乍暖還寒的初春,從百花盛開的草原上拂麵吹來的合著花香的溫暖的風。他追隨著小蝶的腳步,就像踏在鬆軟的泥土上,步伐輕快而急促。


    小蝶和薛樺一前一後走出了山洞。忽然明月從朦朦朧朧的烏雲後麵探出了臉,一抹明媚的月光灑在小蝶潔白的臉頰上。小蝶側臉上絕代的光輝映入薛樺湖水般澄澈的眼裏,他看見她的眼中蕩漾著有一種綠色的悲愁。


    此情此景,恍惚間,讓薛樺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巨樹村那個他深情表白的夜晚。那夜的月光也是如此皎潔,純淨自然,不沾一絲纖塵。薛樺望著小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去牽小蝶的手。


    誰知他的手指剛剛接觸到小蝶冰冷的手,小蝶便像觸電一般地閃開了。她神情酸楚,雙目含淚,似有天大的委屈一般,幾乎要哭了出來。小蝶看著薛樺的臉,帶著哭腔質問道:“你既有了她,還來找我做什麽?”


    薛樺呆呆地愣在原地,雙頰羞得緋紅,滿臉的愧色。他自愧在昆侖見到穀貓貓時便應該在心裏設下一道城牆。然而彼時他一心以為是小蝶是白虹山莊的間諜,是她無情地出賣了巨樹村,害得巨樹村全村慘死。所以,他便放任自己和穀貓貓之間的感情像一匹脫韁的野馬,逃離了束縛,自由自在地馳騁。以至於當他再想收回這段感情時,已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無論如何,薛樺自愧無顏麵對小蝶。他一心想要補償她,爭得她的原諒。如果有辦法可以令她不再傷心,他願意不惜犧牲一切,也要讓笑容重新綻放在她的臉上。


    可是,現在的薛樺,隻能呆呆地站在那裏,耷拉著腦袋,像一根筆直挺立的木頭。


    小蝶看薛樺不言語,嗬嗬冷笑了兩聲,指著薛樺腰間的逆鱗劍,說道:“你要用逆鱗劍換回的女孩,就是她吧!”


    薛樺點了點頭,但隨即他把臉歪向了另一邊,不敢再去看小蝶的眼睛。


    小蝶點了點頭,她鼻子一酸,抽泣了一下。她不想在薛樺麵前哭得太狠,隨即用手背擋住了嘴巴,強忍著不哭出聲。薛樺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他一把衝過去,將小蝶緊緊地抱在懷裏。


    小蝶在薛樺的懷中,像是一隻拚命地掙紮的小鹿,不斷地用手用力去推開薛樺溫暖的胸膛。薛樺懷抱著小蝶,猶如抱著一朵散發著幽香的水仙花,馨香滿懷,芳香撲鼻。他緊緊地抱著小蝶的後背,嗅著她烏黑頭發上溫柔的味道。他低下頭,情不自禁地將嘴唇向小蝶的嘴唇湊了過去。


    小蝶不停地抽泣著,恍恍惚惚中,她也閉上了眼睛,仿佛是默許了這一切。但突然間,她又想起了剛才穀貓貓挽著薛樺手臂時候的親昵情形。她使出全身氣力一把推開薛樺的胸膛,急忙向後退了幾步。站在原地不住地喘氣。


    小蝶的嘴角劃過一抹淺淺的微笑,但隨即潮水般洶湧的悲傷便湧上了她的麵龐。她用充滿了責備與埋怨地口氣說道:“你當初有了我,為什麽還要接受她的追求?”


    薛樺站在原地,撓了撓自己的洋蔥頭,吞吞吐吐地說道:“是,是因為喜喜他們。”


    小蝶氣得直跺腳,簡直要大哭出來。她傷心地說道:“當日我也是受人利用。你當初對我表明心意,便應該知道我的心,我又怎會去做那些傷天害理,屠戮生靈的惡事。你本就心地善良,又傾心於我,可卻怎又會如此想我。當日我將你從樹塚中救出,就應該向你說明一切。可是當時我也傷心於喜喜他們的逝去,更擔心你一旦醒來遷怒於我,從而怨恨起我來。所以你才會一直誤會我,你才會接受她的愛啊!


    “如果時間能夠倒回,我蝶隱派不曾棲身於白虹山莊的蔭蔽之下,那該有多好啊!我們就可以彼此相依,永遠在巨樹村終老了。可是,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小蝶轉身便要離去,薛樺急忙追上去想要牽著小蝶的手,擔心地叫道:“你要去哪?”小蝶憤怒地甩開薛樺的手,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裏了。薛樺本欲追上去,但從山洞口隱隱傳來了穀貓貓痛苦的呻吟聲和直子夫婦的哭聲。薛樺猶豫了一下,轉身進入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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