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沙幫少壯派以八大金剛為首,杜仲和徐長卿位列第七、第八,都是敢打敢拚,從底層幫眾殺出一條血路上位的佼佼者。


    別看杜仲大大咧咧的,實質上是個心思細膩的幫派骨幹。徐長卿則對麾下的兄弟極好,視作自己的手足,可是一旦有自己人背叛,他就會變成冷麵煞星,手段殘忍到能治小兒夜啼。


    二當家被人伏擊,割走首級的事,過了三天兩夜還沒有下文,海沙幫的威名都快成了道上的笑話,最關心的人還是八大金剛這些原本從屬於沙膽鷹的嫡係。


    子夜時分,大當家派人搖旗喊話,召集郡城內外所有幫派骨幹,份屬八大金剛的杜仲和徐長卿走得最近,幹脆聯袂前往聚義廳。


    眼尖的杜仲左右掃視一遍,驀然發現大當家左手副席,多出一個陌生的黑衣女子,左眼戴著銅錢眼罩,鼻子以夏蒙著一條黑巾,兀自閉目養神,氣息極為綿長。


    八大金剛以“十三太保”白浪為首,也隻有這位外門橫練功夫臻至化境的一流高手,才有資格壓服桀騖不馴的一眾香主們,成為少壯派的首領,有份參與聚義廳議事。


    沒過多久,海沙幫的高層骨幹就都到齊了,除了管著漓江幾十個沿河圩市的“聚財堂”堂主有事在身,實在是走不開,特意派了副手親弟赴會到場,也算有心了。


    海沙幫大當家趙四海的臉上有難以掩去的疲憊,老二沙膽鷹的死對他造成的打擊不可謂不重,可以說痛不欲生。


    可是,黑衣女子提留著一件木箱漏夜上門領賞,實在是不能不信,也不可全新。


    還在跟隨身邊多年的賬房大先生知道大當家心事,親自開箱驗過貨,好一陣長籲短歎,驚地趙四海站起身,他卻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大當家心裏一緊,莫名一鬆,一個屁墩坐回原位,接下來的事都是這位大賬房忙活,代替趙四海發號施令,召集幫裏所有高層骨幹議事等等,一件件大事安排下去,有條不紊。


    大當家看到聚義廳即人頭濟濟,都是熟識的麵孔,終於緩過神來,強打起精神,起身來到四海桌前。原本吵吵嚷嚷的聚義廳瞬間為之一靜,由此可見大當家的威望。


    “大前天傍晚,本幫主結拜兄弟被人伏擊於脂粉巷,連吃飯的家夥都被人借走了。一怒之下,我就許下重金高位賞格,果然引來不少江湖道上的奇人異士。未幾,不僅找回二當家的首級,那幾個宵小之輩也被人殺了!”


    趙四海說罷,側身便朝黑衣女子拱手揖禮,態度說不出的誠懇,以他一幫之主的身份,就算是名門正派也不過如此了,可見其禮遇極重。


    少女刺客拱手還了一禮,自我介紹道:“博浪刺道,殺家小女,殺葬愛!”


    八大金剛位置落在聚義廳右首二排,大大咧咧的杜仲刻意壓低嗓門,卻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詢問身邊的徐長卿。


    “徐少,什麽是博浪刺道?什麽是殺家小女?道上還有姓殺的刺客家族?我怎麽不知道?”


    徐長卿笑道:“這還不懂?那人說自己傳承中古時飛錘椎秦的刺客,出身姓殺的家門,姓殺,名葬愛!大意是殺吾愛而葬之,不愧是中古刺道的傳人。”


    杜仲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可是,徐少,江湖道上可沒有殺家……”


    徐長卿搖搖頭:“杜少,正是之前從未聽聞過,我才覺得此事為真。大凡成名多年的刺客家族,不是被仇家聯袂找上門去複仇而毀掉,就是紅極一時,卻因傳人不濟事,老早就沒落下去了。”


    聚義廳裏眾人聞言紛紛點頭,就像他們原本就知道殺家出頂尖刺客高手似的。


    可是,就在這時,一個有資格進入聚義廳旁聽,沒份上三江五湖四海桌說話的香主,提溜著一串腦袋進來了。


    “什麽殺家刺道?什麽殺葬愛?分明是撿別人便宜的小蟊賊!諸位請看,伏擊二當家的歹人已被荊某所殺,特意砍了他們的腦袋。不成想,竟然有小蟊賊偷偷摸摸地尋到二當家的六陽魁首,搶先一步送過來!”


    “殺葬愛”看到聚義廳裏很多人鬆了口氣,擺明不想承認自己的功勞。


    或許是不想看見如此大的一樁賞格落在外人手裏!


    畢竟,明麵上的賞錢就不少了,數倍於此的暗花,還有堂主之位,海沙幫聚義廳的位置,實在是利益動人心。


    “難怪二師傅說,我的氣運太低,此事恐怕沒那麽順利,一定會有波折!”


    “殺葬愛”起身走過去,憑著獨一無二的身法,走過之處竟然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殘影,看上去就像是懂得分身術似的。


    這一幕實在是驚世駭俗,哪怕提溜著一串腦袋的荊姓香主,都被如此鬼魅的場麵嚇地手軟。


    那串腦袋順勢掉下來,“殺葬愛”身影一陣恍惚,好巧不巧地接住證物。


    區區一隻少女,手提一串血淋淋的人頭,竟然麵不改色,有如此膽色,如此功夫,恐怕不是冒領功勞之人。


    “殺葬愛”看了一眼斷頸傷口,眉頭舒展開來,忍不住微微一笑。


    “湘江四鬼,杜哈,李狗,王炮,錢四!借問一聲,這位海沙幫香主,他們的死因,傷勢,致命傷。”


    荊香主鼓起勇氣,心裏卻有些膽怯,強自爭辯道:“這……這還用問,自然是死在荊某刀下!”


    大大咧咧的杜仲聽到這話,察覺到語氣裏的膽怯之意,就什麽都明白了,可是為了幫會名聲,還是得做些什麽。


    於是,他右手一拍腦門,發出啪嗒一聲脆響,:“完了完了完了!那四隻水裏鬼,兩個死於劇毒,一個死於背刺暗殺,領頭那個死於快刀!其中又有三個被石灰伏擊過,多有燒灼的傷痕。”


    “殺葬愛”點了點頭,笑道:“這位香主眼力不差!本小姐學成出山,還是第一次接無本的買賣,曆練不足,謹慎起見,用了點下乘的江湖手段。”


    四海桌上十一位堂主,其中一位須發皆白老者,約莫是此人的當家,開口嗬斥道。


    “荊十三,冒領他人功勞,可是要受斷指之刑。哪怕殺小姐並非本幫中人,此舉還是不應該,速速退下,否則本幫刑堂執法堂主不會輕饒你!”


    事情到了這一步,誰不知道真相大白,可是這位荊香主也不知道抽了什麽風,竟然不識好人心,梗起脖子,硬杠到底。


    “這幾人分明是我殺的,被這小蟊賊撿漏,我不服,我就是不服!兄弟們出生入死幾十回,臨傷殘退下來才補強香主的待遇,她憑什麽可以得堂主之位,與一幫老前輩平起平坐?”


    這話深入人心,說出一些幫裏老人想說不敢說的話,哪怕荊香主有錯在先,被他這一頓胡攪蠻纏後,竟然又扭轉乾坤。


    “殺葬愛”這時才發現,有些人說道理是說不通的。你跟他講道理,他就跟你講規矩,你跟他講規矩,他就開始耍流氓。


    “還是大師傅說得對!我就不該做好人,活該海沙幫丟人現眼!”


    “殺葬愛”從袖子裏抽出薄刃短刀,帶出一泓秋水,屈指一彈,發出令人牙酸的輕吟。


    “我家傳刀法,按庖丁解牛之理,入門就得屠宰三千頭,臻至目無全牛,方能小成。屠牛分肉,先以板斧,後用解刀,最後才是這片薄刃,按無厚入有間之理,無論屠牛亦或是破敵殺人,都無往而不利。”


    荊香主被嚇到了,卻還是強嘴硬抗著。


    “殺葬愛”笑道:“我說,你偷走人頭時,手腳不夠麻利,沒看見二虎、三炮頸骨都被劇毒染黑了。湘江四鬼的老大,斷頸傷口光滑整齊如鏡,除了江南武林的南俠白芷的蟬翼刀,多寶仙子鄧月嬋的天蠶絲,還有本小姐的無間刀,我實在想不出世上還有誰能辦到?或許有,肯定不是荊香主你……”


    “殺葬愛”施展鬼魅身法,遊走到荊某人身後,右手刀光一閃,此人腰帶、衣襟,竟然在前麵整齊劃一斬斷。


    一時間,荊香主身上衣褲竟然重重滑落,整個人一絲不掛,那話兒遇冷,驟然縮成豆子大,隻剩下一團麻線,亂糟糟的,正如他此時的心情。


    大當家深吸一口氣,實在是被這一刀震撼到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殺女俠,你就饒了他吧!”


    “殺葬愛”目送光屁股的荊香主抱著衣褲,狼奔狗突地逃走,沒有大聲嘲笑,隻是哼哼兩聲,回到自己的座位。


    “大當家的,本小姐出山前,大師傅說過,我要殺夠三千人,刀法才能小成。那什麽堂主之位,給我當然要了……”


    八大金剛裏,一向冷靜的徐長卿握緊了拳頭,反倒是大大咧咧的杜仲伸手按住。


    “可是,本小姐不曾學過帶小弟,對幫務更是一竅不通!幹脆掛了個空頭銜好了,不過明暗賞錢花紅,你可要說話算數。”


    “殺葬愛”歪著頭,正色道:“還有,我二師傅說了:江湖上的買賣,你隻能占一時的便宜,對方遲早有一天會拿走他失去的東西!嗯!他老人家說這話時,很奇怪,一臉微笑,肯定是騙人的!”


    大當家聽罷,卻深吸一口氣,喃喃自語道:“隻能占一時的便宜!說這話的,都是江湖老前輩了。”


    既然“殺葬愛”無心幫務,此次出山全是為了以殺戮練功,那就沒有威脅了,也不會對現有格局造成任何影響。


    聚義廳裏所有高層骨幹,默契無比地點頭應允,於是“殺葬愛”就成了新任堂主,個人氣數被海沙幫的江湖鐵血氣息遮掩過去。


    與此同時,壺城魚峰山陰,天咒門一角,供奉五行鬼王,祭煉咒靈法力的所在,一道金性靈光擺脫禁製,幾乎破空飛走。


    所幸的是,五行鬼王出手壓製,才將靈光打碎,重新凝聚祭煉。


    “劍種主人不是被我采補一空,奄奄一息,行將斃命麽?怎麽還有複起的跡象?”


    淨說瞎話的言咒師睜開眼睛,扭頭望向桂林郡城方向,決定親自走一遭。


    誰知,這一去就是自投羅網,深陷西南十萬大劫裏,被人拿去祭旗。


    正所謂:機關算盡太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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