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王國


    盡管距離天狼星升起,一年一度的大洪水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清粼粼的河水莫名地變得渾濁,在古老的河道緩緩流淌,令終年居住在船上的漁夫無從發現成群結隊的大魚。


    古老的河流源頭追溯到遙遠的世界之脊,永凍冰川上融化的無盡積雪,這條青色大河為下遊的人類王國聚居區送去肥沃的淤泥,不吝是森羅萬象的大自然造化贈予人類最好的禮物。


    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神廟大門洞開,所有尊貴的祭祀腳步匆忙地走進殿堂,在沐火焚燒的黃金聖像前行五體投地的大禮,聆聽來自神靈的至高無上的諭令。


    神諭很短,隻有短短的一個詞,那就是:戰爭!


    得益於沙漠王國的祭司階層建立並維持多年的醫療衛生體係,不僅僅是王國嬰幼兒夭折率大幅度降低,就連懷孕生子都像是碰運氣似的產婦也受到妥善的護理,並擁有長達半年的休養期,有的女人甚至與自己頭胎的大女兒同時進產房,可見這項被祭司集團把持的法規早就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這樣一來,沙漠王國的人口以驚人的速度積累,尤其是最近這二十年,人口幾乎翻番著上漲,有些距離王都較遠的偏僻地區,開始出現糧食不夠吃的饑荒苗頭。


    古老的大河哪怕每年都會更新一次,下遊衝擊平原上肥地流油的土壤再怎麽豐產,也有些不堪重負,畢竟土地承載人口的數量是相當的有限。


    祭司集團的初衷自然是好的,畢竟越多人信仰神,神賜予的法術就越多、越強大。在有心人的推動下,一條條法術、神術被祭司們撰寫在青銅板上,裝訂成厚厚的法術總集。


    這樣的法術總集有十二本之多,其中包括九柱神構成的神族大家庭,祂們都是來自神巢阿圖姆的遠古神靈,還有三位外神,分別是沙漠之神賽特,驕陽神阿蒙,死神努比斯,尤其是後麵兩位新神,流傳出來的神術最多,也是最豐富。


    象征著年輕的太陽,正午的太陽的阿蒙,親自祝福的《太陽經》,通體由青銅打造而成,卻因為神術的原因,永遠保持新鮮出爐的樣子,也就是流淌著火光的金黃色,也被稱為《黃金太陽》。


    職掌死亡、死者、葬儀的死神努比斯,賜予的神術最高成就,是複活去世不久的死者,那些死於謀殺、意外,偏離命運既定軌跡,且深受死神恩寵,或其祂神明寵愛的凡人,特別是擁有神血的王室和貴族成員。


    除此以外,掌握《死神經》所有法術奧秘的祭司,還可以憑此召來侍奉死神的亡靈,冥府咆哮者,擁有類似於死神努比斯的外貌,擅長各種沙漠武器和高超搏鬥技巧的士兵。


    話說回來,這道神諭並非來自全體沙漠神明,隻是驕陽之神阿蒙而已,也隻限於這位新神崛起的位於大河下遊的新興城市,沙漠王國的明珠,底比斯。


    事實上,不知道多少天外惡魔占據、寄宿沙漠王國子民的身體,尤其是敞開身心沐浴神靈榮光的祭司,除了寥寥無幾的幾個宗師級大祭司,其他人都是換皮的惡魔而已。


    也就是這些人不辭辛苦地照料產婦,指導地位低下隻能從事采集、耕種的女人,勝任引產、自然分娩,甚至肋下側切剖腹產等一係列外科手術的重任,讓原本人口稀少的底比斯,一躍成為青河下遊數一數二的人口聚集重鎮,並通過城市之間的交流,大力推廣該項技術到整個王國。


    當神明親自關注的事業,經過幾十年的積蓄,有了豐碩的成果時,一道戰爭的神諭,徹底激活了底比斯早就準備好的戰爭機器。


    在城市街道上日夜不斷遊蕩的遊手好閑者,第一時間被神殿征召,喝下神靈賜福的聖水,腦子裏渾渾噩噩地,被人推搡著離開神聖的殿堂。


    他們首先前往城市主道兩旁的皮貨店,披上鱷魚皮做的簡陋皮甲,扛著一捆長槍短矛,斜挎著短弓箭壺,腳步急匆匆地出來,看見一輛有空位的輕便雙輪戰車,趕緊主動跳上去,追隨著老資格的戰車兵,撿起一麵掛在車廂外的盾牌,護住老兵的側翼安全。


    一輛輛輕便馬車就這樣完成戰備,搭著初步動員的輔助兵和一部分戰爭器械,沿著城市主道離開底比斯城,向城外的巡閱場集結。


    藏在新神阿蒙在人間聖城底比斯居民區裏的其它城邦的商業間諜都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弄懵了,還以為這位憑著更先進的灌溉和農業體係,迅速積累財富從而強勢崛起新神,準備掀起血腥的王國內戰。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推翻了各路人馬的無端揣測,總數高達五千輛戰車,加上後勤輜重車隊,戰鬥人員超過兩萬的龐大軍團,目標並非是任何一座相鄰的城邦,也不是為此發起內戰。


    戰車軍團直接衝出國境線,向曾經沙漠王國的奴隸,如今恢複遊牧民族傳統,依托地形初步建立一道道防線的塞恩半島殺去。


    這裏是沙漠王國東進征服世界的跳板,曆史上多個繁盛一時的王朝,都是出兵占領半島,進而橫掃神聖大陸,建立不朽的功勳。


    同時,半島也是神聖大陸各國阻擋沙漠王國,將沙漠民族困在無盡黃沙世界的枷鎖,尤其是把曾經沙漠王國的奴隸拯救出來,安排在這座半島上,充當警戒的守衛和戰爭號角的吹奏者,是所謂的沙漠王國東進征服世界必然麵對的挑戰。


    底比斯城邦不僅在王國內部早就完成了戰爭動員,即使在長途急行軍後,順利踏上塞恩半島的土地上,早就被重金收買的幾支遊牧民族部落,恭敬地獻上準備好的駿馬,並接下照料疲憊不堪且為數眾多的戰馬和駱駝的後勤任務。


    軍團指揮官對此相當滿意,換上力氣完好的本地馬,討伐遊離在視線範圍以內的遊牧民族,曾經的王國奴隸,他可是早就迫不及待了。


    不過,今天的戰鬥被隨軍祭司的祭祀儀式耽擱了一陣,最高指揮官認為這是值得的,畢竟驕陽之神的祭司在正午時祈禱,不僅能恢複所有神術,還可以藉著陽光拂去全體戰士們連日連夜在沙海上與風並駕齊驅,一路上連續不斷狂奔的疲勞,以全盛姿態進入戰鬥。


    不出所料,淡金色的神術光輝有如潮水席卷而過,形成巨大的漣漪,甚至連距離最近的部分遊牧民族也享受到驕陽之神的恩典。


    軍團指揮官想起了某個隱秘渠道流傳很久的傳聞,暗想:“有人說驕陽神阿蒙是外來神!言下之意就是說,這位庇護底比斯城,我出生並長大的母邦,是一位藏起邪惡麵目的惡魔。可是神靈的力量不會作假,我的確感受到美好、寬厚、祝福的氣息,充滿身心和手足四肢。”


    於是,最高指揮官伸手招來幾個重金收買的遊牧民族酋長,以神靈見證的名義,正式允諾:隻要他們願意帶路,攻破的其它部落,女人、金銀首飾、奴隸統統可以給他們,軍團隻要駿馬和軍械,以及人吃馬嚼的糧草。


    如此占盡便宜的買賣,最擅長交易和出賣同胞的遊牧民族忙不迭地點頭答應了,他們很快就進入戰爭掮客、奴隸販子、武器商人的角色,分工明確地劃拉下還不屬於他們的利益。


    底比斯城邦的商人也有呈現上塞恩半島的地形圖,可是他們匆匆路過的所見所聞,怎麽趕得上,已經在此地生活幾十年,對一草一木了如指掌的遊牧民族。


    再則,雙方合流後,超過既有的兩個萬人軍團編製,接近三萬人的龐大混合軍團,不得不開始分兵,對距離最近的部落分頭出擊。


    有人為了利益出賣毫無民族感情可言的同胞,在分流後的小型軍團前麵負責指引帶路,幾乎都是趕在晚飯時分,成百上千的戰車和部分失去車廂的騎兵,對各自麵對的遊牧部落發起了閃電般的突襲。


    戴上眼罩蒙住眼睛的駿馬,脖子下麵掛著簡易的氈布障泥,且是浸了水後變得箭矢刀劍難傷,類似雙層皮甲的玩意。戰車毫無畏懼地衝鋒向前,向豢養他們的主人的同胞帶去嗜血的大敵。


    戰車上都是擅長短弓速射的老兵,距離遠的目標聯手狙殺,距離近的敵人就挺起長槍,借助奔馬狂暴的戰車速度玩衝刺,往往能一口氣穿透多個敵人,將他們插成一串。


    這幾個遊牧部落大概是享受和平的時光太長久了,早就把上了年紀,年幼時在沙漠王國作苦工奴隸的長老的警告忘記地一幹二淨,才會在戰車兵團突襲下,被砍菜切瓜般的屠殺一空。


    勝利的戰報有如秋風掃下的落葉,被騎著快馬的信使頻頻發送到軍團指揮官手裏,對於這一連串的戰勝,他的臉上平靜地就像一口古井,心裏稍許的緊張情緒也早就煙消雲散掉。


    畢竟,這一切並不是從天而降的幸運。而是底比斯城邦幾十年來,各個階層不斷合作的成果。既有外出做買賣的商人默默收集情報的功勞,也有王室和貴族們節省日常開支,將財富向戰備軍械方麵轉移的無私奉獻,居中調和的祭司階層更是居功甚偉,連收買遊牧民族這種事都敢提出來,並在十幾年前就物色到合適人選,扶持他們成為部落的首領。


    否則的話,長途跋涉的軍團,勢必在塞恩半島上休整幾天,才能恢複七八成的戰鬥力,並且在初步驚動遊牧民族後,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取得一連串的勝利。


    沙漠的戰車軍團有如胃口深不見底的沙海巨獸,不斷伸出觸手試探攫取周遭的一切獵物,以此自肥後,用殘羹冷炙喂養歸入麾下的狼狗,警惕他們隨時都會背叛的同時,用驚人的利益驅使著這些人提供各種後勤保障服務。


    這些曾經與吉卜西人同出一源的伊斯利爾人的後代,早就忘了代代承襲下來的古代智慧和傳統,少數部落的已婚女人獨自居住在掛紅布的帳篷裏,不顧丈夫的顏麵,接待著一個又一個的沙漠軍團士兵,並樂此不疲地沉湎其中。


    當然了,這些人不過是部落的下層,自認為血脈高貴的頭領和勇士家裏的少女,隻會想著聯姻,嫁入沙漠王國的軍事貴族家裏。


    她們此舉效仿的正是因美貌地有如神靈,嫁給沙漠王國的國王塞魯士二世,從而推動赦免本族奴隸,轉為自由民的偉大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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