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


    武明空擺擺手,淡淡道。


    “臣等告退。”


    三位國公必恭必敬的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走出宮門。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都能從彼此的眸子裏看出後怕之色。


    不知為何。


    他們總覺得,如今的陛下與往日相比,變化極大。


    從前,陛下在處理棘手之事時,偶爾會表露出不該有的情緒。


    心細之人,輕而易舉就能從中讀取許多信息。


    如今,陛下已經能夠精準的控製情緒,將內心真實的想法隱藏起來,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令人琢磨不透。


    因而。


    麵對如今的陛下,必須時刻保持專注。


    對陛下的每一句話都要思慮再三,不然很容易就被拿住把柄。


    除此之外。


    相比往日,陛下的氣質也變得更加沉穩,行動更加果斷。


    放在以前,從小受中庸之道教導的陛下,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如此殺伐果斷!


    總而言之。


    從前的陛下,雖然給人一種至高無上的高貴之感,但對諸公而言,並沒有形成足夠的壓製與威懾。


    如今的陛下,保持高貴氣質的同時,給人一種不怒自威之感。


    即便是曆經風雨的三位國公,麵對這樣的陛下,也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


    “看來陛下這一次是下定決心要整治武勳了”


    涼國公吳良歎息一聲,悠悠道。


    一旁,魏國公看了他一眼,回道:“事到如今,還能活著,已是不易,隻要性命還在,其餘都是身外之物。”


    “說的有理,等會去見江夏侯,就這麽說。”


    慶國公一臉淡然,悠悠道。


    魏國公微微一怔,問道:“見江夏侯做什麽?”


    慶國公瞥了他一眼,反問道:“你說做什麽?”


    魏國公注意到慶國公的眼神,瞬間明白了什麽,猶豫道:“陛下又沒給出明確的期限,咱們剛從宮裏出來,就直奔侯府,會不會有些操之過急?”


    慶國公冷哼一聲,道:“等閘刀落下,你就不覺得操之過急了!”


    “這”


    魏國公一時間無言以對。


    一旁。


    涼國公道:“朝廷同時與燕、周開戰,想要穩定軍心,必定要獎賞疆場廝殺的將士,如今朝廷缺少錢糧,獎賞銀子,負擔過重,能夠獎賞的就隻剩下爵位”


    說到這,戛然而止。


    後麵的話不說,魏國公也明白。


    大乾立國二百餘年,封賞了大大小小近兩百名世襲武勳。


    對朝廷而言,供養這些世襲武勳的田地與俸祿,是一筆沉重的負擔。


    若是再繼續大肆封賞,便有可能動搖國本。


    因而。


    朝廷能走的路隻有兩條。


    一條是限製封賞的人數。


    另一條就是削減世襲武勳的俸祿。


    目前來看,陛下是打算走第二條路。


    毫無疑問,這件事情拖不得。


    不然,觸怒了陛下,保不準又要來一次菜市口斬國公。


    想通其中的利害關係。


    魏國公不再猶豫,一臉鄭重道:“本公明白了,江夏侯就交給本公!”


    頓了頓,又道:


    “咱們三個分工合作,爭取半個月內,將這件事情辦妥!”


    涼國公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剛才可不是這個態度。


    心裏這麽想,嘴上卻是應道:“就依魏國公所言。”


    話音落下。


    宮門前。


    三位國公互相對視了一眼,皆是感到身負重擔。


    彼此致意後,三位國公邁步離開。


    翌日。


    三位國公捐獻出一半家產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長安。


    與此同時。


    一篇文章在長安周刊上刊登。


    作者正是三位國公。


    文章的內容很簡單,簡而言之就是,朝廷與燕、周兩國交戰,他麽身為武勳,應當承擔責任。


    領兵打仗不行,就要想著從其他方麵為朝廷分憂。


    因而,經過慎重的思考,三位國公決定,從今日起,捐獻國公府一半的家產,除此之外,不再領朝廷的俸祿,為朝廷減輕負擔。


    如果說之前流傳的消息,可能是有人造謠。


    那麽,這篇文章刊登以後,就等於坐實了這個消息。


    隨著長安周刊的發行。


    絕大多數的勳貴,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要是放在以前,陛下要他們捐獻錢糧,他們有一萬種理由推脫。


    可是如今,陛下剛問罪了一批武勳,僅存的三位國公又緊跟著發表聖明。


    要是再敢推脫,陛下會如何對待他們,不言而喻。


    一半的家產,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割肉一般的痛苦。


    除此之外,竟然還不能再領俸祿,這簡直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


    但是,想到那日菜市口的慘狀,武勳們又冷靜下來。


    不管怎樣,還能活著,就是萬幸。


    就算不領俸祿,依靠剩下的那些田地以及祖上傳下的宅邸,總歸還能維持生計。


    抱著這樣的想法,越來越多的武勳選擇效仿國公,主動的選擇為朝廷分憂,捐獻出一半的家產,並且不再從朝廷領受俸祿。


    少數如鐵公雞一般一毛不拔的武勳,在三位國公的勸說下,也鬆了口。


    就這樣,大批的金銀財寶,從長安各處湧向皇家銀行。


    這一幕落在文官的眼裏,慶幸的同時,不由的心生不安。


    雖說文臣武將,自古以來就是對立的狀態。


    但見到陛下從武勳的身上割肉,他們竟然升起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尤其是非方黨的文官,更是感觸良多。


    他們心裏清楚,陛下今日對武勳下手,早晚有一天也會對他們下手。


    方黨的官吏,尚且能受到方相的庇護。


    他們呢?


    有誰能庇護他們?


    抱有這樣想法的官吏,不在少數。


    他們心中惶惶不安,短時間內卻又想不出應對之法。


    隻求能在這一場風波中明哲保身。


    這樣的氣氛,一直維持到朝會之上。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奉天殿內響起宮女尖利的聲音。


    往日這個時候,便會有人上奏。


    但是,這一刻,文武百官卻都低著頭,一言不發。


    龍椅上。


    武明空見到這一幕,立刻便明白他們的想法。


    無非是覺得少說少錯,少做少錯。


    沉默了幾息,見仍舊無人說話。


    武明空緩緩開口道:“無人上奏,朕便說一些題外話。”


    清冷的聲音,落入文武百官的耳中,讓他們心頭一跳,下意識的將頭埋的更低,生怕引起陛下的注意。


    “我等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說,陛下應當不會對我等下手吧。”


    文官們低著頭,一顆心不由自主的怦怦跳動,無比的忐忑。


    就在這時。


    女帝的聲音再次響起。


    “朕若是沒有記錯,諸位卿家都是珍寶齋的股東。”


    話音落下。


    文武百官皆是一怔。


    不少人下意識的抬眸看向女帝,心裏好奇,陛下為何突然提起來這件事情。


    “難道.陛下打算給我等分紅?”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否決。


    朝廷如今正是缺錢的時候,怎麽會給他們分紅。


    不出意外的話。


    應該是借著珍寶齋,再聚攏一筆銀子。


    隻是。


    這一年來,他們的銀子,不是捐給了朝廷,就是入股了珍寶齋,亦或者是用於修路。


    僅剩下的一些銀子,還指望著存在皇家銀行裏,能夠漲一些利息。


    哪裏還能拿得出銀子。


    一念至此。


    文武百官皆是露出為難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若是放在以前,他們早就叫苦不迭。


    可是,想到那些武勳的慘狀,他們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敢開口。


    俗話說,槍打出頭鳥。


    這個時候站出來,無異於找死。


    此時此刻。


    絕大部分的官吏,看著高高在上的女帝,不由得麵露苦澀,開始懷念先帝。


    先帝在時。


    他們經常做文章,抨擊先帝窮奢極侈,不問世事。


    先帝駕崩以後。


    他們才深刻的體會到,有一個窮奢極侈,不問世事的天子,對他們而言,是怎樣一件幸事。


    “哎”


    一念至此,百官不由在心裏發出一聲歎息。


    就在此時。


    女帝清冷的眸子,環視一周,悠悠道:


    “當初方相允諾諸位卿家,每季分紅,如今已是第三個月,到了分紅的日子。”


    “朕想,諸位卿家既然無事上奏,便借著這個機會,將珍寶齋的分紅分發下去。”


    此話一出。


    整個奉天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除了事先得知消息的秦興言等人。


    文武百官皆是瞪大了雙眼,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陛下竟然真的給他們分紅!


    鴻臚寺卿眸子裏露出恍惚之色,看向身旁的同僚,壓低聲音,問道:“你聽見了嗎?”


    一旁的鴻臚寺少卿周正微微一怔,茫然道:“聽見什麽?”


    鴻臚寺卿道:“陛下要給我等分紅?”


    很顯然,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周正聽見這話,嘴角抽動了一下,道:“這難道不是我等應得的?”


    鴻臚寺卿仍舊有些不敢相信,沉默了一息,道:“話是這麽說,但本官還是覺得”


    說到這,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話鋒一轉,猶豫道:“你說,其中會不會有詐?”


    “.”


    周正聽見這話,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在方黨多年,消息靈通,一定知道些什麽,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告訴為兄,陛下意欲何為?”


    鴻臚寺卿看見周正的表情,越發肯定自己的想法,麵露焦急之色,如此說道。


    “.”


    周正沉默了好一會,方才道:“隻是分紅。”


    鴻臚寺卿歎息一聲,無奈的道:“你不願說就罷了。”


    “.”


    周正一臉的無語,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還沒開口,就聽見女帝的聲音響起。


    “妲己,宣讀分紅的名單。”


    “是,陛下。”


    妲己一開口,就吸引了文武百官的注意。


    作為奉天殿裏唯一身披緋袍的女官。


    妲己無論站在何處,都顯得十分紮眼。


    但她對此並不在意,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從懷裏取出一份名單,邁步上前,提高聲調道:


    “第一批股東,第一次分紅,吏部尚書杜晨安,白銀兩萬兩!”


    “戶部尚書秦興言,白銀三萬兩!”


    “兵部尚書錢浩南,白銀一萬二千兩!”


    “刑部尚書孫正英,白銀一萬八千兩!”


    “工部尚書.”


    一個個名字,對應一個個數字,在奉天殿裏回蕩。


    文武百官聽到“白銀兩萬兩”、“白銀三萬兩”。


    先是茫然,之後震驚,再然後是不可置信。


    僅僅拿出十幾萬兩,一次分紅就能掙到這麽多的銀子。


    這怎麽可能!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將千字聽成了萬字。


    可是。


    隨著妲己念到的名字越來越多。


    他們終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就是三萬兩白銀!


    鴻臚寺卿站在原地,聽著一個個名字,一顆心不由得劇烈跳動起來。


    當時方相號召百官入股珍寶齋的時候,他始終抱有警惕的態度。


    一開始隻入股了一萬兩,後來看到方黨成員也都投入了大筆的銀子。


    他才追加了四萬兩。


    加在一塊就是五萬兩白銀。


    也不知道這五萬兩白銀,能夠給他帶來多少收益。


    “怎麽還沒念到本官的名字。”


    鴻臚寺卿一臉緊張,心裏泛起嘀咕。


    就在此時。


    妲己的聲音再次響起。


    “鴻臚寺卿,白銀八千兩!”


    聽到八千兩。


    鴻臚寺卿感覺心跳停了一拍。


    五萬兩白銀,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就能帶來八千兩的收益,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一季是八千兩。


    一年是三萬兩千兩。


    十年就是三十二萬兩!


    由此推算。


    從今往後,他什麽都不做,就能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當然,對他這樣的三品大員而言,並不缺少銀子。


    但是。


    人活一世,又有誰嫌棄銀子太多呢?


    “鴻臚寺少卿,白銀八千兩。”


    妲己的聲音還在繼續。


    鴻臚寺卿卻是聽不見了。


    此時此刻,白銀八千兩在他的耳畔不斷的回蕩,讓他激動的心情久久無法平複。


    不知過了多久。


    名單上的名字終於念完。


    妲己也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奉天殿又恢複了寂靜。


    自始至終,武明空都在觀察百官的神色。


    看到他們聽到分紅前後的變化。


    小女帝不由在心裏發出感歎:


    方修說得沒錯。


    利益是一切問題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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