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瑨素來淺眠,被吵醒之後,迅疾更衣起身。


    沈蕭氏也醒了過來。


    “殿下?”她有些迷茫。


    “天色尚早,你再歇息一會兒。”沈瑨撫了撫她的頭,起身走出寢殿,帶上木門。


    沈瑨一麵朝門外走去,一麵聞著隨行的公公:“外頭何事如此喧嘩?”


    “殿下,昨兒夜裏,昨兒夜裏——”那公公猶豫一陣,眼眶漸紅道,“長樂公主被妖怪擄走啦!”


    一個踉蹌,沈瑨沒穩住腳跟,險些摔倒在地。


    嬌嬌……被妖怪擄走了?


    那般一個小姑娘,若是入了妖怪巢穴,還能活著出來麽。


    呼吸一窒,沈瑨頓時曉得昨兒的心頭不寧源自何處。


    若是昨兒出門詢問一番,也許現下他的四妹妹就還在宮裏,甜甜酣睡。


    沈瑨懊惱至極,提起內力快速朝蓬萊殿行去。


    寅時初。


    蓬萊殿外。


    景元帝下朝後,目光冷沉地來到此處,同李公公說道:“不得將此事告知貴妃。若她有何閃失,朕斷不輕饒。”


    李公公戰戰兢兢地應下,趕忙去告知蓬萊殿的一眾宮女和太監,將沈朝被抓一事封鎖起來。


    彼時,宋誠帶傷上工,正帶著沈琮和顧九齡尋覓線索。


    看到那條長鞭上的妖氣時,宋誠翕動鼻翼仔細辨別,當聞到鞭子某側的那絲騷氣時,宋誠迅疾撚訣推演,目光瞬時一變。


    是即將跨入乙相妖怪之列的丙相九品狐妖。


    公主這下陷入險境了。


    “沈琮,本官給你說一處地方,你且記好——子時三刻,陰氣正盛,沿長安城西行,千步而止。帶上長鞭,以公主之息引靈,叫那狐妖洞府現形。”


    宋誠說著,似是動了氣血,咳嗽兩下沙啞道,“帶上鶴七。他修為高你一籌,可護你之命。”


    沈琮頷首。


    在嗅到長鞭上所沾染的妖物氣息一刹,係統也告知了他那妖怪來曆。


    四尾黑狐,丙相九品,四百九十七年道行。


    這是個頗為棘手的主兒。


    縱是他拚上一身修為,也必將隕於其手。


    沈琮也不猶豫,作揖之後迅疾命自家府邸的影衛去找鶴七。


    顧九齡見狀,準備繼續隨同一眾錦衣衛清掃此方妖痕。


    “顧九齡,本官著令你前去驛站。不日之後,有妖出沒。你帶上幾個錦衣衛,守株待兔,將之生擒。”宋誠又道。


    顧九齡作揖離去。


    不遠處,景元帝看了一眼兩個離去的公子哥兒,目光閃了閃,而後疾步上前問道:“宋愛卿,為何朕這長安城始終有妖魔出沒,而燕京卻不曾有過一隻妖魔?”


    “皇上想必是忘了前朝那位大人,咳咳——所做之事了吧。”宋誠捂拳咳嗽,作揖苦笑一聲。


    “何者?”景元帝有所不解地微微蹙眉。


    “三分天下諸葛亮,一統江山劉伯溫。微臣口中所說之人,便是他。”宋誠淡淡啟唇,“長安城的妖魔鬼怪,皆與劉基有關。”


    原來,在當年,明太祖朱元璋開國後,便暗中給那劉基下了一道聖旨,命他斬盡天下龍脈,隻留下應天府一道。


    劉基四方遊曆,斬盡神州龍脈,推演出應天府龍脈氣數將近,便悄悄留了一條燕京龍脈。


    於是便有了後來的燕王朱棣稱帝。


    至今,神州華夏,唯一的龍脈,便隻有那燕京一條了。


    而燕京至今尚在突厥手中,是兵家重地——天朝北伐十年,也未奪回那一方紫禁城。


    龍脈,為仙家庇佑之風水寶地,得長生天眷顧,又有帝王紫薇之氣震懾,是以千古以來,凡有龍脈之地,百裏之內皆無妖魔橫行。


    而長安的龍脈,早在先朝初,便被劉基斬斷。


    也是因此,那妖魔才敢無視帝王紫薇之氣的震懾,橫行四方。


    聽罷宋誠所言,景元帝若有所思,又問道:“可否修複龍脈?”


    “修複龍脈,乃是逆天之舉。若強行修複,必將引來天譴,影響國祚。”宋誠頓時嚴肅地搖頭,“皇上,此舉斷不可行。”


    景元帝頷首:“老七修為薄弱,對峙四百年妖精,有幾分勝算?”


    倘是折了兩個孩子進去,他定要和那狐狸精不死不休。


    “若他一者而去,必無勝算。若有鶴七隨行,則有九成。”宋誠失笑,收了麵上嚴肅,“皇上忘了,昔年是皇上親自尋來,將鶴七塞到秦王身側的。”


    景元帝緘默一瞬,擺擺手帶著李公公離去。


    宋誠望著景元帝的背影,不免搖頭。


    若真的離心,皇上也不會將這般好的高手安置在沈琮身側。


    罷了,帝王心難測。


    他是吃皇糧的,還是莫要揣摩主家心思了。


    念及此,宋誠遣了清理好四方的錦衣衛,隨著自己一道回府。


    話說沈琮,在折返秦王府後,正換了便衣,鶴七便匆匆忙忙趕了回來。


    看著他一身上下的傷,沈琮挑眉:“去和野狼打架了?”


    “殿下說笑屬下了。”鶴七搖頭,垂眸遞上一本簿子,“此乃陳公子派暗門之人送來的名冊——昔年人皮買賣案隕落的半數姑娘,皆在此處。”


    沈琮聞言,接過簿子翻開一瞧。


    是原筆手劄。


    這東西,若不打入暗樁,怕是弄不著的。


    想來是鶴七和那暗門之人交接時,被負責買賣人皮的追了上來,準備殺人滅口,奪回手劄。


    “來者幾何?”沈琮一麵翻著,一麵問道。


    “約莫十數,皆是元嬰之境。其中,乙相妖怪一隻。”鶴七抱拳作揖,淡淡回應。


    沈琮翻書的手微微一頓。


    妖怪?


    他緩緩蹙眉。


    “此事先告一段落。今夜子時,你隨我出城,擒拿狐妖,營救長樂。”將簿子收入隨身的乾坤囊,沈琮手腕一翻,祭出一瓶丹藥遞過去,“現下回去好生養精蓄銳。”


    他拍了拍鶴七的肩膀,扭頭走向雲齋居。


    鶴七看著手中的瓷瓶,目光微微一深。


    殿下對於煉藥的天賦,近些年來似乎……並未有所長進。


    白晝交替,星辰初升。


    兩道身影在皎皎明月之下,以迅雷之勢離開長安城。


    黑暗中,有一雙蒼綠的貓瞳緊緊盯著那兩道健步如飛的背影。


    它緩緩走出,在長夜明月之下,一身黑色的皮毛是那樣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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