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管事先行一步。


    待師徒兩人隨後抵達張府的時候,張家大門敞開,見到兩人身影,便烏拉拉一群人湧出來,將師徒二人恭恭敬敬給迎進府內。


    看著架勢,這張家怕是被那鬼物禍害得不淺。


    進了大堂。


    老道打量著堂內眾人,這一幫人雖然大多麵色憔悴,但印堂之間並無遭受邪疫的跡象。


    他看向李長安,李長安也是搖了搖頭,他這雙眼睛也沒看到什麽鬼物。


    榜文上說得清楚,遭了鬼的是張家家主。


    於是李長安直接問道:“不知道張員外在什麽地方?”


    於是這幫人又一窩蜂把兩人領到一間廂房。


    廂房上擺著幾張太師椅,主位上病懨懨靠著個衣著華貴的男人,這人麵色發青,眼窩深陷,任人都瞧得出是命不久矣,怪不得沒有出門迎接,這應當就是被鬼纏上的張員外了。


    老道正要上前見禮。


    李長安一把拽住他,指了指張員外的肩頭,那裏坐著一個皮膚青黑,渾身浮腫嬰兒狀的小鬼,它踩在張員外肩頭自顧自玩耍,時而用烏青的嘴巴貼住張員外的耳朵,癟著的腮幫子一鼓,張員外就打一個哆嗦。


    老道從袖中掏出一張符籙,這次卻是“靈鍾生神符”,用於喚起目神。他拿符紙在眼前一晃,看向張員外的肩頭,臉色頓時就凝重起來。


    這張員外還有些開口的力氣,他被這鬼折騰怕了,瞧見老道麵色沉重,不由得擔心問道:“玄機道長,這鬼您也不……很難對付麽?”


    老道答非所問,說了聲:“凶得很。”


    聞言,張員外失望之色溢於言表,他幽幽歎息:“無緣無故,這是什麽鬼物要來害我張某人的性命?”


    “什麽鬼物?”老道嗬嗬一笑,“當然是令千金。”


    張員外麵色不渝:“道長不要開玩笑。”


    “開玩笑?”老道卻是反問到,“員外這幾年難道沒有溺死嬰孩麽?”


    聽到老道的話,張員外愣了一陣,再回過神,目光中竟帶著一絲釋然。


    在生產力不發達的蒙昧時代,大多數地區都有溺死女嬰的惡習,連許多大戶人家都不能免俗,看來張家也是如此。


    張員外帶著最後一絲僥幸,問道:“再沒有辦法呢?求道長救我一命。”


    誰知,老道卻給了個截然不同的回答。


    “誰說沒辦法?老道我要起壇!”


    在這方世界,道士和和尚一直是驅邪除妖的主力,但在競爭力上,和尚一直搞不贏道士。為何?還不是因為道士在自己搞不定的時候,可以開壇做法,請來各位祖師以及神明為自己助拳。


    業界有句話——沒有什麽問題是開一次壇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把法壇擺高些。另外,這句話是李玄霄說的。


    吩咐下張府的眾人去準備開壇的物件。


    李長安湊到老道身邊,問道:


    “這小鬼真有這麽厲害,需要開壇才能解決?”


    這一路上,開壇隻在老道嘴上出現過,從未付諸行動,當然主要原因是慫。


    “開壇也不一定能對付。”不料老道卻一反方才的氣勢洶洶,他歎了口氣,指著那鬼嬰說道,“作孽呀,那小娃也不知道往這張家投了多少次胎,次次都被溺死,不知道死了多少次,才有如此怨氣!”


    李長安聽完呡住嘴,半響才繼續問道:“那開什麽壇?”


    法壇可不是隨便亂開,每種法壇都有自己專門的符籙、法器、步驟、經文,各種機巧都是各派的不傳之秘。上景派隻是一個小道派,傳下的法壇科儀不過兩三種。


    老道也大致為李長安講解過。


    “用諸真鎮魔壇儀麽?”


    老道轉頭看著那鬼嬰許久,神色遊移不定,最後還是歎了一聲,說道:“用赦罪超化壇儀吧。”


    ………………………………


    張家別院。


    院門緊閉。


    在院子的東角,擺起一座法壇,令旗、位牌、符簡、章表……一應俱全,師徒二人守在壇邊嚴陣以待。


    而在院子的另一邊,張員外躺在椅子上,竟是精力不濟,已經沉沉睡去。


    “師父?”李長安指了指員外。


    “無妨。”老道擺擺手,“睡著總比醒著好。”


    隨後,他便示意徒弟做好準備,腳踏七星步,嘴中念起經文:“元始上帝,真符敕行。元始太真,五靈高尊。太微皓映,洞耀八門。五老告命,無幽不聞……”


    行過一段科儀,老道打了個眼色。


    早已等待多時的李長安,趕緊搬出一個小木盆擺在院子中央,盆子裏是新鮮尋來的人奶再加上霜糖,這兩樣東西最是吸引小孩兒,算是投其所好,用來把鬼嬰引離張員外,以便老道作法。


    老道捏了一個法訣。


    那鬼嬰便似乎聞到了什麽味道,手腳並用從張員外身上爬下來,咿咿呀呀地爬到小盆子邊。


    在李長安與劉老道緊張的注視下,鬼嬰先是用鼻子嗅了嗅,在盆子邊上轉了幾圈,最後終於耐不過天性,一頭紮進了盆裏。


    這奶裏放了特製的符水,這鬼嬰一沾上便有些暈乎乎。


    計劃完成了一大步,李長安悶在胸口的一口氣就要吐出去,耳邊就響起老道急促的喊聲。


    “快!”


    老道已然擲出一道令牌,手舞足蹈,口中急急念出經文:“朱雀陵光,神威內張。山源四鎮,鬼兵逃亡……”


    李長安一個激靈,一步就邁到鬼嬰旁邊,拿著一根紅線套向鬼嬰,因為怕把鬼嬰驚醒,也不敢捆得太緊,粗粗捆上之後,便用木釘釘在地上。


    隔得近了,李長安才發現,這鬼嬰青黑的皮膚下隱約有著白色的斑紋,身體的腫脹讓它大了不止一圈,但眼耳口鼻卻沒被腫脹蓋住,隻是眼眶中沒有眼珠,口中沒有舌頭,五官都是黑漆漆的洞,看起來反倒更加恐怖。


    待到李長安退開,隻覺得額頭上涼颼颼的,拿手一抹,全是冷汗。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隻剩下最後的超度。


    前麵步驟的順利讓師徒二人都隱隱鬆了口氣,後麵的超度也很順利。


    在老道請動神明的幫助下,鬼嬰的凶戾之氣漸漸化去,身體也一點點從浮腫的死相變成正常嬰孩的模樣。


    一炷香時間過去,鬼嬰隻剩下半身還有些浮腫。


    可突然。


    “鬼呀!”


    一聲不當時的尖叫。


    原是張員外悠悠轉醒,一睜眼便瞧見一個下半身盡是青紫色浮腫的嬰孩兒,下意識便驚叫了起來。


    一張嘴他就意識到不妥,猛地捂上嘴巴。


    可是。


    鬼嬰已然被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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