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事件七天後,華國異常局中央總部。


    桌子上放著兩份檔案,打著“機密”標簽,上麵扣著密密麻麻的章,一眼看去有慶城派出所、慶城異常局分部、中央檔案管理局...級別從低至高,等等等等。


    檔案1:關於靈氣複蘇背景下“靈人”的工作管理指示。


    檔案內容:


    靈人,經靈氣醫學界最新研究,證明在特定靈氣環境下,人體部分器官同樣具有發生“靈化反應”的可能,可歸屬於生物突變病症之一。


    在常態靈氣環境下(以華國境內靈氣濃度中位數為基準),該突變發生的概率約為1323000,隨環境靈氣密度提升,該概率呈現指數增長模式。


    臨床表現為,對自然界靈氣的特定感知能力上升,具有實體化感受的能力,疑似對修行潛力有一定的提升,其餘表現還需在全國統計出現該類突變病症的患者數量,進行進一步觀察。


    ......


    檔案2:關於追查境內外未知修煉者組織的工作指示。


    檔案內容:


    6月15日,酆都鬼城區域疑似出現大規模靈化現象,調查小組進行深入,在區域中心發現未登記人口三十六人(均為靈人)、及昆侖大學學生兩人。根據當事人證詞,確認未知修煉者組織的存在。


    該組織疑似具有高等級修煉者成員、掌握有未收錄福地、數量未知。專案組對其手段進行分析後,找出疑似有關聯事件如下:


    (密密麻麻的警務係統犯罪檔案,時間多為近十年間,使用稱呼眾多)


    在現有材料的基礎上,經異常局與警務係統共同審核,將該組織劃歸一類關注團體,各地防衛部門需對此保持高度警惕。


    暫定代號為:仙門。


    ......


    “這樣一來,所有資料就都整理完畢了,感謝你們的工作,辛苦了。”


    執行員將所有檔案收入文件夾內,放入包中:“對了,那些在鬼城區域找到的靈人村落,最後怎麽處理了?”


    桌子對麵站著穿製服的警員,肩上的警徽帶著慶城的標誌。


    聽到這話,警員聳了聳肩。


    “審訊結果顯示,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那座山,一村人全都是黑戶...或者說他們壓根就不知道‘戶口’是個什麽東西。”他歎了口氣,“那還能怎麽處理?甭管他們願不願意,就先統一上了戶口,再按搬遷戶的流程走唄。”


    “搬遷?”


    “那個村子原先在的那地方已經被劃歸重點監視區域,連周邊景區都暫時關停了,總不能還讓他們住在那吧?這事國家已經關注了,會專門劃出一批基金來安排他們在城市的生活,後麵的事情還多著呢,房子、醫保、工作,還有就是...教育。”


    說到這他的話頓了頓,別過頭看向房間一角——那裏坐著一個瘦削的少年,穿著嶄新的衛衣,鼻子上貼著膏藥。


    “聽說,他就是這次事件情報的主要提供者?”檔案員問。


    “是。據說是叫...蘇羽竹。”


    警員推了推眼鏡:“從鬼城抓人回來以後,那個村裏大部分的靈人都對我們的問話非常排斥,但隻有他事無巨細地交代了一切,還說會配合我們做村裏人的工作,令他們融入外部社會。”


    “哦?那這還真是撞大運了。從內部有人願意破壁的話,那比咱們單純外力作用效果好得多。”


    檔案員有些驚奇地挑了挑眉,看向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少年。


    “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幫了我們大忙...有什麽想要我們做的麽?”


    聽到這話,椅子上的少年抬起了頭。


    “我想知道一件事。”蘇羽竹問,“得怎麽做,才能加入那所‘昆侖大學’?”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裏的認真仿佛能溢出眼眶。


    在得知了那“神仙”的真相後,村中的大部分人表示絕對懷疑,少部分人則當即精神崩潰,唯有他例外。


    因為他知道,這世界上還存在不止一種“道”,還有另外一條可以修煉的方法。


    麵前兩人對視一眼,微露訝異。


    “按照現在的要求,需要高考過線、然後就是通過一係列自主招生評審。今後等政策起來了,也可以通過全國學科競賽保送...不過你都知道這些是什麽嗎?”


    蘇羽竹語塞,顯然這題對他超綱了。


    “不過也沒啥。接下來,國家在考慮專門將靈人的情況立項...哦,就是研究你們的身體在修煉上是否存在特殊性,當然,不會對你們造成傷害,隻是純粹的取樣。”


    “如果你願意參與這個項目的話,我們就可以給予你官方掌握的功法...也就是那所大學的功法。你可以邊修煉便進行學習,往後,說不定就還有進入那所大學的機會。”


    “哦哦,是那個項目啊!”


    旁邊整理材料的檔案員聽到這邊的對話,隨口就插了一句:“前兩天,有個姓韓的昆侖學生聽說這項目以後,還以個人名義給這項目捐了幾萬塊,說是想讓這些學齡期的靈人在外界立足...這好像是把他所有個人財產全都捐了吧?可真慷慨。”


    蘇羽竹忽地抬頭,看著他們,重重一點頭。


    “我參與。”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前又閃過了那個持劍之人的背影。


    僅僅碰麵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那個人已經救了他兩次,每一次出手都有如神臨。


    同為靈人,那個人卻已經到了他無法企及的高度。想要追逐他的背影,就隻能先去走和他一樣的路。


    ——也就是,去那所“昆侖大學”。


    他從窗戶向外遙望,目光像是跨越重重的距離,抵達遠方的玉山之巔。


    ......


    又過了幾日,關於鬼城事件的檔案被遞到了大學校內。


    所有材料加起來厚度超過一厘米,魏澤看完他們用時沒超過一分鍾。


    代號“仙門”的組織...


    也就是說,曾經分散而治的各大仙門,現在能被看成一個完整的“組織”了麽?


    他靠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望著天花板,頭腦中風雲變幻。


    哪怕沒有這些材料,鬼城裏發生的事情,也早已經反饋到了他這裏。


    最明顯的標誌就是:此時,【九州山海圖】的五芒星大陣上,第二個節點被點亮了。


    這證明華國境內的第二條靈脈已經被發掘。


    而這帶來的最大變化,便是...


    “外部似乎發生了震動。”


    渾厚的聲音憑空響在腦中——是祖龍的聲音。


    按照始皇陵中的資料,祂的身魂早已與華夏相連。因此,點亮第二個靈脈節點後,祂滯留在【九州山海圖】內的神魂似乎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原本祂隻能瑟縮在那小小的靈器空間內,魏澤想要與其對話還得專門進入那片小空間。但現在,祂的神識已經能從中外放,做到隔空傳音。


    “你感受到了什麽?”魏澤回問。


    “應當是有大能出手,對世間造成了震動。”祖龍道,“與當初你在皇陵的情景有些相似,應當也是隔著福地出手,不至於波及外界。”


    與自己相似啊...


    這一次,校內的兩個學生被拉進了福地裏,但福地卻沒有連接到校內,這是建校以來的第一次。


    能造成這種結果的,隻有一種狀況:那片福地有主,且主人依舊對福地留有掌控。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後來官方的人去搜尋那座山的時候,沒有發現任何福地的跡象。靈脈還在原地,但某個存在已經扛著福地跑路了。


    祂在躲避什麽?


    魏澤摩挲著手裏的檔案袋,心念暗轉。


    從魍象事件、到始皇陵仙藥被盜、再到這一次鬼城中的真相...所有事件串成一線,不知覺間,敵我雙方已經試探了第一個回合。


    這交手的方式並非是簡單的暴力破解,而卻是一盤迷霧般的棋局,棋手雙方坐在棋盤兩側挪動棋子、殺得擦槍走火,但卻都看不清彼此的真麵目。


    ...不,如果這麽說的話,現在也許是己方略勝一籌。


    畢竟,現今他們率先解開了對方麵紗的一角。但沒想到的是,那個人居然是...


    “請問魏老師在嗎?”


    魏澤循聲抬起頭,就見門口處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人影,正倚著門欄站在那裏。


    是薑玲。


    “...老師,我可以和您聊一聊麽?”


    看到室內沒有其他人,她接著開了口,聲音似乎包含著滿滿的疲憊。


    魏澤看著她,略顯意外。


    前幾天二人自慶城返回以後,他也去看過薑玲的狀態。


    自從回學校以後,連續幾天的時間裏,她一直都蜷縮在小小的密閉空間裏,不吃不喝,不見任何人,精神恍惚。


    那時的她,就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小貓,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瑟瑟發抖,更別說和人交流。


    很難說清那到底是一種什麽狀態,或者該說那才是她最原本的樣子。


    最初的最初,她或許就是這樣膽小荏弱的女孩。


    在當初築基的心魔劫當中,她戰勝了自己作為凡人的紛擾過去,但現在過去變成了未來。


    哪怕是魏澤,麵對這種情況也沒法插手,隻能放她在書閣療養,沒想到今天她居然就已經能自己出來了。


    “可以。”魏澤令所有員工出去,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吧。”


    薑玲慢慢地在他對麵坐下,卻沒有開口,隻是坐在那看著腳下的地麵,久久地沉默。


    魏澤也並未催她,隻是同樣坐在原地,靜靜打量著這個年輕的女孩。


    隻幾天的功夫,她忽然變得那麽憔悴,整個人瘦了一圈,原本就很苗條的身形此時顯得都有些單薄。


    就在這時,在他的注視下,這單薄的女孩抬起了頭來。


    她的臉上依舊沒有血色。但是,和幾天前不一樣的是,她的那雙眼睛裏,此時多了一種莫名的執著。


    無神和執著,這兩種神色居然能同時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她在老師的目光下垂下了頭,似乎是有些不敢麵對似的。好久好久以後,她才重又抬起了臉來。


    “魏老師,我想...”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說出人生最沉重的字眼。


    “我想要,退學。”


    ......


    安靜持續了幾十秒,魏澤看著那張蒼白的臉,沉吟片刻。


    “你應該還有想要補充的原因。”


    薑玲看著他,半晌才小聲問道:“前幾天,鬼城福地裏發生的事情,老師您都已經知道了吧?”


    “嗯,官方的人已經把消息送來了。”魏澤點頭,“之前發生過的很多靈力犯罪事件都可能和這個有聯係,他們已經開始派專人進行追蹤。”


    “這樣啊...外界果然已經注意到了。很快,那些邪道之人就會徹底暴露吧。”


    薑玲低聲喃喃:“到時候,如果被外界發現,那些人所信仰的‘道子’的妹妹,就是昆侖大學的學生...那麽,他們會怎麽看待大學呢?”


    盡管看得出是在努力壓抑,但說出這話的時候,她還是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這種事情,校方必然會規劃好。”魏澤道,“你的所作所為,學校都看在眼裏,清者自清,不必去擔心。”


    放在往常,這個學生一向很聽信他的話。但這時候,薑玲卻隻是勾了勾嘴角,好像是想像平常一樣笑笑。但她太累了,累到根本笑不出來。


    “清者自清啊...”她垂著眼笑道,“...我還能算是‘清’的麽?”


    魏澤靜靜地看著這個女孩,她年輕的臉上好像掛著霜。


    “回校的這幾天,我沒有一天不在做噩夢。”薑玲輕聲說,“夢中,我被關在一個鏡子組成的牢籠裏,四麵的鏡中全都是薑陽的影子,他死去的樣子,他殺人的樣子...我知道他是我哥哥,可我認不出他來了。”


    “我很害怕,想逃掉,但怎麽都逃不出那個籠子,最後我逃不動了,回頭去看,鏡子裏映著的那些影子,原來全是我自己的臉。”


    她抬起眼來:“魏老師,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再呆在校內了。隻要想著他還在這個世界上,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著我不知道的事,我就...我必須得離開這,不惜一切代價,親手去打碎那些鏡子,親眼去看清那個人的真相到底是什麽。否則的話,我一定會瘋掉。”


    魏澤看著那雙眼睛,那瞳仁中突然迸出火星般的熱烈,像是裏麵點燃了薪柴。


    “那麽,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魏澤開口,“如果打碎鏡子以後,見到的就是最壞的真相...如果你的哥哥,真的已經成了所謂的‘道子’——那麽,你要怎麽做?”


    一言說出,薑玲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收緊了,眼中的火星更熱一分,像是要把空氣都點燃。


    “那樣的話...”她的手指掐入肉中,“我會,親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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