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又是暮雲城外,夜色正濃,一輪圓月高懸,躲在層層雲幕後。


    陣陣寒風吹起路人破舊的黑衣袍角,帶來幾聲遠處鴉叫。


    路人胡子拉碴,頭發微蓬,但可以看出他劍眉星目,五官菱角分明,身材消瘦挺拔,懷中抱劍,很有一股硬朗的落拓劍客的味道。


    突然他拔劍斜掃,樹木蕭蕭而落,驚起鳥雀一片,另有男子輕笑聲夾雜其中。


    “堂堂劍絕,竟然還偷襲。”


    隻見一俊美帶幾分陰柔的男子躍於樹枝之上,高高俯視令狐臉至。


    他外罩一件寬大的隱隱有金屬色澤的藍灰色外袍,外袍下麵卻可隱隱看出穿了玄色緊身護甲,狹長的丹鳳眼和菲薄的嘴唇微微上挑,雖然帶著笑意,卻給人幾分陰冷之感。


    明明是他跟了別人一路,卻在意圖出手襲殺的時候被別人發現,卻反咬一口被偷襲。當真是顛倒黑白,好生臉皮厚。


    令狐臉至卻無意與他多作口舌之爭,劍尖直指那人,聲音是略帶沙啞的青年音。


    “居然遇到了,那就早些解決,角裏藏鋒。”


    角裏藏鋒聽聞此言,手不動聲色地放在了腰間外袍下罩著的長刀上,臉上的笑意更濃,帶著幾分狠戾,“正有此意。”


    話音未落,整個人便如黑豹般躍下枝頭猛撲而下,令狐臉至絲毫沒有慌亂,提劍相迎。刀光劍影下,兩人便已過了數十招。


    “哎,有人把我們當猴看呢!”角裏藏鋒笑道。


    令狐臉至隻是回道:“不影響這場比試就行。”


    不起眼的,一縷劍氣和刀意從戰場上脫離,都向著同一個方向飛去。


    在那個方向距二人交戰不遠處,有一個略顯猥瑣的身影站起撒出一把黃紙朱砂的符紙,符紙和劍氣刀意相互抵消,化為漫天碎片。


    “靠,道爺隻是想看個熱鬧,道爺我招誰惹誰了!”


    那位自稱道爺的人生的倒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看起來倒是純良無害的樣子。古怪的是他的額頭,兩肩都貼著一張黃紙朱砂的符紙。


    穿一件九成新的黃色道袍,看那身打扮像極了街頭招搖撞騙的道士。


    剛喊完,他又扔下一把符紙和一道急劈過來的刀意相互抵消,猛地在漫天黃紙碎片蹲下,畏縮而行,撇撇嘴:


    “道爺我懶得和你們計較。”說著把身上貼的三張符紙給撕了。都被那兩人發現了,還貼著幹嘛。


    他嘟囔道:“哼,找個安全的地方接著看。”


    接著口裏念念有詞:


    “河洛連竅,先天穿宮,三局易氣,


    六甲守門,八宮金鎖,臨製九變,


    遁甲歸符,拆虛分象,渾天星儀…”


    在這人神神叨叨的同時,手勢不停變換,眼花繚亂。


    沒過多久,他眼神一亮喃喃道:


    “哎,小爺這回運氣不錯啊!這裏居然有這麽一個穩定的夾縫空間。”


    他又猛的站起,腳下變換幾步,整個人便消失在了空中。


    那位道爺下一瞬便到了一個四處飄渺著白霧的奇特空間,正前方便是放大了的刀絕劍絕決鬥現場。


    不對啊,我還沒布置呢…有別人?!


    那位道爺仔細一看,便看見一個穿石青色學子袍頭戴方巾持竹扇的儒雅俊逸的男子,麵前擺了副棋局。


    後麵站了個紅衣白裳幹練打扮的嬌俏可愛少女,背了把顯眼的布包著的長劍,麵無表情,眼神專注地盯著刀劍二絕的交戰。


    坐裏麵的人自然就是早早等候的馮煥之、添香二人。


    馮煥之轉頭看清那黃袍道爺是誰之後,臉上的微笑頓時一僵。


    馮煥之:看起來好生熟悉,不對!怎麽是這個黴神!


    溫無禍:看起來有點眼熟,我去!怎麽是這個事精!


    馮煥之心裏叫苦不迭,本來是添香專心觀摩不搭理他,而自己對武道就是一個門外漢,看了也白搭。本著無聊的心態放了一個同道中人進來,沒想到是禍絕上門,難道我今日又有血光之災?


    溫無禍:“好久不見啊!馮兄,我觀你近日有血光之災…”


    馮煥之:“……禍兄嘴下留情。”


    溫無禍笑容一僵:“我姓溫。”


    懂,瘟神的瘟。馮煥之臉上笑意不減:“可能是我記錯了吧!我見溫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字。”


    “安靜!”卻是添香冷冷道。


    溫無禍看著馮煥之果然不再說話,也閉上了嘴。


    對著這劍道和刀道的尖峰對決,兩人俱是一臉不覺明曆的樣子。


    沒過多久溫無禍便耐不住寂寞向馮煥之傳音道:“馮兄看懂了嗎?”


    馮煥之回道:“說實話我長於棋道,隻能見看出這兩人風格不同,劍絕較內斂,刀絕較張揚。別的,隻是一知半解,看個熱鬧罷了!”


    溫無禍笑道:“我也是,奇門遁甲我還行,打架隻能勉強算的上三流,在這種等級的對決也算個門外漢。”


    馮煥之一臉欽佩:“禍兄倒也誠實。”


    溫無禍頓時又不想說話了,不就是上次不小心坑了一把嗎?用的著這麽斤斤計較嗎?!


    但溫無禍還是選擇忽略那句話。接著說道:“我們兩個門外漢在這算不算暴殄天物了?那些武道的名宿大家知道錯過了這場對決不得痛心疾首?”


    馮煥之:“我不管,我陪添香來的。”


    “也對,添香姑娘可是江湖公認年輕一輩最出挑的三把劍之人。


    至尊劍,令狐臉至不必多說。紅顏劍棋絕劍侍,還有最近出頭光明劍臨光。”


    馮煥之好笑:“這誰改的花裏胡哨的名字。”


    不待溫無禍多問,隻見戰局有了新變化,二人都止了話端。


    隻見角裏藏鋒借著令狐臉至的一招淩厲劍勢遠遠退開,輕笑道:“我有一刀,你能接否?”


    話音剛落,滿林樹木皆靜,隻見角裏藏鋒舉刀向上,層層雲幕瞬間出現了一條縫隙,雲開見月明,皎潔月光順著縫隙而下。


    角裏藏鋒站於月華之下,恍若神人,刀鋒帶著森森寒光懸停片刻。


    下一刻狂風驟起,角裏藏鋒隻是站在原地,手中刀帶著漫天飛葉淩厲劈下。隻此一刀,毫無疑問便有萬鈞之力。


    令狐臉至依舊平平淡淡舉劍相迎,卻是劍氣內斂,暗藏鋒芒。隻見銳利無比的劍鋒,下一秒就已逼近角裏藏鋒。


    一刀一劍相交,兩人俱是往後退去,竟是不相上下。


    突然,幾枚閃著幽藍寒光的暗器從令狐臉至身後刺來,暗器入體,令狐臉至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接著一陣眩暈傳來,令狐臉至勉強柱劍站穩身形。


    角裏藏鋒笑道:“放心,沒毒,但有藥。畢竟我要用手中刀親手殺了你。”


    “卑鄙!”添香橫眉怒道,打抱不平。


    角裏藏鋒卻聽不見,這暗器是他早就埋好的。他迎著令狐臉至厭惡的眼神帶幾分得意地笑道:“夜黑,風高,正是,殺人夜。”


    語罷又有三枚金錢鏢從三個方位射裏,迎麵又一刀橫劈而來。


    “我出去,你留這。”添香忍不住出手。


    馮煥之也沒半點猶豫,道一聲小心。伸手在棋盤裏移了幾個棋子,添香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現在了令狐臉至身前。


    添香拔出身後背著的長劍,卻是一把木劍,木劍被添香劃出一個詭異的角度,同時擊落了空中的三枚金錢鏢,最後與角裏藏鋒的一擊相撞。


    木劍碎了成幾段掉落地上,添香也並不戀戰,反身扶住令狐臉至,二人身影消失在了角裏藏鋒視野。


    “可惜了,壞人好事。”角裏藏鋒麵色不善。


    那人雖沒見過,但年輕一輩能接下他刀還能全身而退的,隻有那三把劍。又是女子,猜也猜得出來。棋絕劍侍,鬼劍添香。


    下次可以“討教”一下。


    ……


    添香帶著令狐臉至回到了空間,溫無禍也沒多說,隻是伸手把受傷的令狐臉至扶了過來。馮煥之看也不看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添香二人,手上落子不停,此地不宜久留。


    最後取出一枚玉質複雜字符,放於棋局天元處,下一瞬,四人出現在了暮雲城城外。


    “好東西啊!那棋盤應該就是那方小空間的中樞,應該都算得上神器了,不過還比不上武聖手上那公認的第一神器畫世界。還有這種類型的可多次使用的傳送用的符籙,我還是第一次見。”


    一直沒說話隻是看著馮煥之動作的溫無禍感歎道。


    “友人所贈的練手之作。不過……這是個陣盤。”


    馮煥之當著溫無禍微黑的臉色,又取出一黑色令牌。本來已經宵禁不準出入,但守城人一看此便急忙打開了城門。


    馮煥之帶著添香他們走進暮雲城,又取出來個翠玉色沁著一抹血色的玉牌。


    “睡了嗎?少主。”


    “在的。”一個慵懶的女聲從玉牌中傳來,“還沒到亥時,我正挑燈夜讀呢。”


    至於讀的是什麽,馮煥之知道反正不是什麽正經的。


    “我這有個病人,就我前幾天跟你說的劍絕令狐臉至。”


    對麵一下子就來興趣了:“怎麽傷的?”


    馮煥之:“他和刀絕角裏藏鋒決鬥了,是……被暗器所傷。”


    雲亦可:“什麽?!我錯過了!你也不和我說!……唔,不過刀絕用暗器……算了,帶過來吧,我讓春曉給你開門。”


    “多謝!”


    幾人在城中穿過幾條大街,便來到了暮雲城最中心處。


    暮雲城最中心是四個規模較大的擂台圍著一個超大且高的於平地幾尺的擂台。城中還有些小擂台,平常城中解決武鬥都是在擂台上。而那個最中間的則隻有城主允許才可以啟用。


    而擂台四周則是以城主府為代表的八座大型建築,背後無一不有大背景。其中城主府坐北朝南,與隔壁一棟建築地理位置最好,而四人便站在這棟建築麵前。


    溫無禍記得,它從建城以來就是空置的,對於它,很多人都有很多猜測。


    而今天,它掛上了一個和它風格極為不符的簡陋木牌匾,字體勉強稱的上端正,上書:


    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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