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兄人脈可真廣,和陣盤大師有交情,有暮雲城宵禁出入令牌,居然還找的到杏林。”看著這塊牌匾,溫無禍心中不得不羨慕了起來。


    “我和杏林的主人雲姑娘認識,也是湊巧她最近也在這。”馮煥之道搖扇笑笑,語氣輕鬆。


    溫無禍哦了一聲,再次確認:“那位雲姑娘指的是杏林雲遊仙嗎?”


    “是。”馮煥之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之前那個陣盤也是她送的。”


    溫無禍臉上帶著欽佩的神情:


    “蓬萊客,務農嫗。梅花山上種梅翁,杏林雲遊仙。


    乃是當世四大神醫,但如今最活躍的就數這杏林雲遊仙了。


    蓬萊客自二十年前驚鴻一現後便了無蹤跡。務農嫗隱於鄉野阡陌,近年來也鮮少出現。種梅翁是個毒醫,倒是一直窩在山上。可是上山不要說求醫,不被毒死就算命大了。


    這杏林雲遊仙,乃是五年前突然出現。當時不過是剛到豆蔻年華,卻有一手舉世難尋的好醫術。不論出身、地位、財富,遇到便是緣,隨心施救。


    但規矩古怪,最多在一個地方待一個月便離開,這使得很多人求醫不得。更神秘的是有次前一天她還在啟軒皇都賣了出了天價並蒂九重寒蓮,第二天杏林醫館便開在了世上有名的禁地裏,救了不少探險者。


    不過聽聞其性情古怪,具體我也不知道。馮兄居然認識這麽一號傳奇人物。”


    “江湖傳言不可信,我家小姐性子很好的,就是有時候喜歡開玩笑罷了。”


    愛開玩笑罷了?!可真是……輕描淡寫,心都偏到山獻聖峰上去了吧!


    馮煥之嘴角微微抽搐,尋著那道輕柔女聲看去,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杏林”的側門打開了。


    借著四周明亮的燈光,可見一粉衣紗裙的女子站在門後,三千青絲隻用一根粉色發帶輕挽。眉目溫婉,春水為眸,唇若朱丹一點。


    嘴角含笑,清婉動人,令人如沐春風。


    剛剛的話無疑就是她說的。那女子先盈盈向眾人行了個禮,道:


    “我家小姐馬上下來,諸位稍等。”


    “有勞春曉姐。”


    看見這位,馮煥之馬上收回了剛剛到胡思亂想,端正回禮,神色恭謹。


    春曉姐和另外幾位在他跟著少主之前便一直在少主身邊,深不可測。


    所謂一道通,萬法通。自己和君上學習棋道,於推演一道上也算小有成就,但他從來就看不透她和另外幾位。


    但馮煥之如此恭謹,不僅僅是她的神秘。最主要的是他和添香,兩個人的命都是她救的。


    若沒有她,自己和添香早就死在了啟軒官府的追殺下了。也認識不了君上和少主,更沒有如今的棋絕馮煥之和鬼劍添香。


    春曉轉身帶著四人走進杏林,馮煥之這才發現一個眼神惺忪的小女孩牽著春曉的手,亦步亦趨地跟著,很是可愛。


    春曉摸摸頭婁離園的頭,婁離園揉揉眼睛,帶著疑惑審慎的眼神看著半夜上門的幾人。當她看見馮煥之時,眼睛一亮,感激道:


    “謝謝大哥哥和小姐姐前幾天送我過來。”


    馮煥之溫和的笑笑:“應該的,不用多謝。”


    幾人入內,穿過幾重大大烏金木打造雕有祥雲鏤空圖案的中藥櫃。春曉把他們帶到了裏間的一間門口掛了“醫室1”的木牌的房間。


    字和外麵牌匾上的如出一轍。偏小,勉勉強強可以和端正扯上點關係。溫無禍很是多看了幾眼。


    誰寫的,這個字,也太草率了吧!還有這符號,溫無禍倒是從尚可兒那看過。她們倆認識?


    撩起黃黑相間的珠簾,醫室內裏設雙凳,一桌,一矮床。


    春曉讓他們把令狐臉至放在矮床上。令狐臉至其實在路上就被藥倒了,隻能任人擺布。春曉在傷口周圍隨手布了幾針,令狐臉至身後的血便止住了。


    “咚、咚、咚…”有人從樓上踩著木質樓梯下來,步伐不緊不慢,別有一種韻律。


    不知怎麽的,讓人想起了雨打芭蕉的聲音。聲不似而神似。


    醫室離樓梯很近,不久,就有一隻纖纖細手撩起珠簾,一個慵懶的白裙女子走了進來。


    春曉對著那女子恭謹道:“小姐。”


    雲亦可點點頭,打了個哈欠,神色倒不算困倦,眼底含著幾分漫不經心。擺擺手,走了進來。


    她和前幾天打扮不同,雖然依舊是一件白紗裙,但衣袖和下擺隻到手腕腳踝處,少了幾分柔美秀麗,多了幾分幹淨利落,很有暮雲城的風格。


    腰間除了繡了木棉花紋的腰帶和墜了碎玉絲絛之外,格外多餘的掛了一條鬆鬆垮垮的白綾。在她腰上足足纏了好幾圈,還有要拖到地上的風險。


    雲亦可瞥了他們一眼,尤其關注了穿的和江湖騙子相差無幾的溫無禍。揮了揮手就算打過了招呼。


    雲亦可走到矮床前,整個人散漫的氣質頓時一收,表情專注,和剛剛判若兩人,反倒一種迷人的魅力。


    雲亦可先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問了問馮煥之當場情況,思索了片刻,道:


    “開刀太麻煩,恢複起來也慢。而且那啥子武林大會快開始了,會影響發揮。春曉,把我強力吸鐵石拿過來。”


    “是。”


    …………


    雲亦可忙活了好一會才搞定,洗洗手出了手術室。


    春曉早就把婁離園帶到二樓睡覺去了,馮煥之和溫無禍正在對奕,馮煥之執白子,溫無禍執黑。


    溫無禍明顯就不是馮煥之的對手,棋盤上白方前景一片大好,黑子還沒白子一半的多。就這時,馮煥之信手一步小尖,徹底鎖死了溫無禍一大部分棋子的生氣,屠了一條大龍。


    溫無禍看著各自為戰的零星幾個棋子,磨磨牙。餘光掃到雲亦可的身影,把棋子一扔,一副解脫樣。


    “神醫妹妹出來了。”


    聽了這麽個稱呼,雲亦可差點雞皮疙瘩就掉出來了。直接就翻了個白眼,語氣不善:“叫我雲姑娘。”


    “姑娘尊姓雲,那我今天可是……”


    馮煥之帶著好笑向溫無禍點點頭,極有風度道:“此局賜教了。還有,溫兄。你現在說的話我都會一字不落的轉述給尚姑娘。”


    溫無禍:……我還是當個啞巴吧……


    雲亦可挑挑眉,但沒多問。一屁股坐在棋盤邊上,右手擱在翹起二郎腿上,食指卷起一縷長發,極沒形象道:


    “姓溫?禍絕?”


    “……雲姑娘,姓溫的但不一定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禍絕。”


    “那你不是?”雲亦可有點好笑。


    這人說話還專門強調“大名鼎鼎”。就這風格,說不是她還真不信。這人還真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巧了,我還真是。但世上巧合沒這麽多。”溫無禍似乎話裏有話,似乎在暗示什麽。


    “我相信巧合,無巧不成書。”雲亦可又打了個哈欠,有些煩躁。


    她不喜歡和別人打機鋒,累!直接點不好嗎?


    “一切的人生巧合其實都是命運的必然。”溫無禍表情溫和,但眼神格外認真。


    “你信命?也對,看你這打扮也像個算命的。”雲亦可卻是撇撇嘴。


    溫無禍笑笑,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不說話了。


    他還真不是故作深沉,而是……他那坑師傅給的這件護身法衣就長這樣他能有什麽辦法!關鍵是那坑和尚還死活不認他是他徒弟……


    馮煥之用扇子敲開雲亦可想去捏添香臉蛋的鹹豬手,問道:“裏麵那個影不影響參加武林大會。”


    雲亦可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這不廢話?傷口可深著,要好沒那麽快。那武林大會什麽時候開始?”


    馮煥之先是愣了愣,扭頭問溫無禍:“你知道嗎?”


    溫無禍也呆了呆:“好像還真沒有說什麽時候召開,而且也沒有開始報名。”


    雲亦可眯了眯眼,“這是要搞事情啊!”


    雲亦可也不願多想,等會記得就直接問吳叔好了。又問:“那婁家莊滅門的事調查的怎麽樣了?”


    馮煥之搖搖頭:“婁家的事情線索太多太多雜,聽說還沒頭沒腦的。”


    雲亦可疑惑道:“不是請了刑絕嗎?”


    “孟大人除了前幾天在‘此店尚可’裏露了次麵之後就找不到了,請不到。而且婁家的事情被封鎖了,孟大人可能沒得到消息。”


    雲亦可:“早知道當時我就讓你出麵了。”


    馮煥之:“……少主你在婁家遇到的那群刺客組織紀律嚴明,屍體上也查不出什麽來。”


    “麻煩。”雲亦可摸摸鼻子。


    早知道當時就該想辦法留個活口。畢竟她好歹也有個神醫的名頭,服毒自殺來的及時還是有救的。


    不過誰讓她那時候突然發現婁家還有最後一個活口,婁離園的存在。


    而且她也沒想那麽多……


    如今,難辦啊……不管!讓吳叔頭疼去!


    “夜很深了,我明天有事,有地方給我睡一晚上嗎?”溫無禍揉揉眼睛,突然道,很是困乏的樣子。


    馮煥之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飲了口茶水。


    溫無禍揉著眼睛站了起來,在春曉的帶領下到了二樓的一間客房。


    關門轉身,樓下的對話聲消失。


    溫無禍揉著雙眼的手放了下來,瞪大雙眼,一臉震驚,一行血淚從眼睛裏流出來。


    溫無禍擦去臉上的血淚,閉上眼睛,掩去了眼底的驚濤駭浪。


    別人不知道的是,溫無禍先天根骨平庸,在武道一途很難有所成就。縱使有長輩們的培養,到現在也才勉強算個三流高手。


    但他自小有一雙眼睛,能看見很多別人所不能見之物——因果。


    在他眼中的世界,每個人身上都纏著各種各樣的線。不同顏色的線代表不同的因果。


    如父親周遭隱隱業火有浮現,手上和刀上纏滿了沾著血跡的黑線……


    母親則有青蓮虛影纏繞,幾縷金線從她身上分叉,連向父親的心髒……


    還有尚可兒,身上纏滿金線。他從來沒見過看起來這麽氣運通天但著平凡且沒追求的家夥……


    但都沒有今天看雲亦可來的震撼。他看見她一席白裙,眾多各色隻是絲線匍匐在她腳下,不沾因果。


    她,是誰?


    …………


    第二天,日上三竿,窗外陽光明媚,撒在城主府門前花開正盛的晶瑩桃花瓣上,煞是好看。春意盎然,萬物複蘇。


    春曉看著睡的極沒形象的雲亦可,溫柔一笑,在她耳邊輕聲道:


    “小姐,外麵有人找,可能是來踢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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