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天不現雙日,一山難容二虎。


    人也是一樣,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


    否則也不會有人發出“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感歎。


    無論是敵人也好,朋友也罷,終究是在成全與被成全之間不斷徘徊,至死方休。


    ……


    這個與何駿晨年紀相若的孩子叫李淳,前任尚書令李中正的獨子。


    在先皇駕崩的一個月前,他曾秘密招自己的心腹尚書令李中正入宮,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麽,但不久之後就傳出李中正貪汙入獄的消息。先皇念其對社稷有功就免了他的死罪,罷免了他的官職讓他還鄉。


    可奇怪的是,既然皇上都已不追究此事,還有什麽人和他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滅他滿門不可?


    這一切的問題或許可以從這個叫李淳的孩子身上找到答案。


    何駿晨趴在太師椅上,腦袋朝後對這李淳說道:“既然你爹貪汙了,有仇家也很正常啊。”


    李淳道:“我爹沒有貪汙。”


    何駿晨道:“你怎麽可以肯定?”


    “我猜殺手可能是在找什麽東西。”黑衣男子突然出聲道,“因為對方既然是個高手,僅憑一些老弱婦孺是決計不會發生翻箱倒櫃的情況,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在找什麽東西。”


    李淳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我爹說他的貪汙罪名是皇上故意安給他的,目的是要我爹把一樣重要的東西帶走並保護起來,至於是什麽東西我也不知道。”


    何駿晨問道:“那你是怎麽逃過一劫的?”


    李淳道:“我爹在事發的當晚派人把我藏在地窖裏,這才沒讓對方發現。”


    何駿晨目露憂戚,這個少年和自己一般大,也和自己一般沒了親人,不止是他們兩個,這片土地上像這樣的慘劇幾乎每天都有發生。


    黑衣男子道:“帶我們去看看你父母的遺體。”


    何駿晨詫異地看了黑衣男子一眼,但隨即便明白了,他是想驗明這個李淳的正身。


    義莊沒人把守,三人直接推門而入,何駿晨拿出火折子點了幾盞燭台讓屋子裏亮堂不少。


    黑衣男子藝高人膽大不忌諱死人,也可能隻是因為他看淡了死亡,他帶著李淳一具具屍體地找,終於找到了一具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屍體,李淳一下子伏在屍體上哭訴,他害怕引人注意所以哭的很小聲。


    李淳和這名中年男子的麵貌有八分形似,當是嫡子無疑。


    因為凶案是江湖中人所為,當地官府也無可奈何,隻有上報京師請六扇門的捕快來處理,而黑衣男子似乎不願和官府的人接觸,第二天就打算離開。


    李淳自然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裏,又聽說何駿晨的父親和自己的父親是至交,便決定和兩人一起走。


    好在凶手沒有搜刮走府中的財物,三人花錢雇了一輛馬車,畢竟黑衣男子武功再好,要抱著兩個孩子高來高去終究不方便。


    車夫是個爽朗的中年人,駕著馬車一路唱著山歌,“嘿~對山姑娘美又甜哎,我愛姐姐長得俏咧。姐姐大嘴腰又細喲,她的模樣長得俏咧。哥哥姐姐天生一對……”


    “呔!那輛馬車給我停下!”四名山賊從一旁的草叢中跳出來攔在馬車前麵。


    “你這老烏龜吵得要命,趕緊給老子滾。”為首的山賊是個絡腮胡子,手裏拿的是把鬼頭刀。


    車夫不想惹事,賠笑道:“好好好,我不唱就是了,我馬上改走另一條路。”


    “慢著!你和車上的人滾下去,把馬車和值錢的東西留下!”絡腮胡子怒喝道。


    車夫震驚道:“啊?你們是山賊?”


    四名山賊哄然大笑,絡腮胡子猙獰道:“你說呢?還不給老子滾下來!”


    車夫轉身對著車廂,囁嚅道:“三……三位客官,咱們……”


    “馬勒個巴子,給老子起開!”絡腮胡子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跳上馬車將車夫推了下去,“裏麵的人聾了不成?沒聽見老子讓你們滾下……”


    不等絡腮胡子的“來”字出口,車廂中一股如蛟龍出海的磅礴氣浪已將他轟飛到眾人視線之外。


    “啊!老大沒了!快走!”餘下的三名賊人沒了主心骨心生懼意,迅速退入一旁的山林中。


    車廂中傳出一個沉厚的男子聲音,“車夫大哥,繼續趕路吧。”


    “好好好,三位坐好了,我這就啟程。”車夫這才知道原來車上的那個黑衣男子是個武功高手,心裏不禁樂開了花,有個高手保駕護航不說還賺了銀子,天底下沒有比這再好的事了!


    車廂裏。


    “前輩!”李淳當著黑衣男子的麵跪了下來,“求前輩收我為徒!”


    黑衣男子歪頭道:“你為何要拜我為師?”


    李淳朝黑衣男子拜了一拜,“不瞞前輩,小子眼下舉目無親,若前輩不肯收留,小子隻有自身自滅了。”


    黑衣男子沒有立即表態,但心中已在計較,“李淳所說固然不錯,可我若是收他為徒勢必會傷害到駿晨,需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顧全了駿晨的顏麵又能名正言順的接納李淳。”


    黑衣男子沉吟良久後,先讓李淳起身,才對著何駿晨道:“駿晨,我知道你也想拜我為師,但我隻能收一人為徒,所以接下來我會問你和李淳三個問題,勝出者便可拜師。”


    何駿晨與李淳聞言後神色緊張,又聽黑衣男子繼續道:“不過,你們也無須太過擔心,我有一個好友,他是一位得道高僧,落敗的人我會將他送去我那位好友身邊學習佛法。”


    什麽?學習佛法?這四個字對於何駿晨來說無異於是死刑,而李淳並不知道殺害他全家的人是誰,即便想報仇也無處著手,拜師的成功與否對他的影響並不大。


    “那我們這便開始了。”黑衣男子見二人並無異議,就緩緩提出了第一問,“倘若有一名山賊想要搶劫你的財物,但他被你打敗了並保證永不再犯,你決定是放還是殺?”


    李淳率先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饒他一回吧。”


    黑衣男子點了點頭,遂又看向何駿晨,後者堅定道:“殺!”


    黑衣男子道:“為何?”


    何駿晨坦然道:“誰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假的,萬一你走了以後他又故態複萌,那豈不是間接害死了不少人?”


    黑衣男子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也願意相信人間還是美好的東西更多一些。”


    黑衣男子雖然沒有明言,但是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用了個“也”字,這樣一來就再清楚不過了,黑衣男子更偏向李淳的答案。


    但何駿晨深信自己並沒有錯!


    “第二問。”黑衣男子略作停頓後,道:“一座萬丈懸崖邊有兩個人,一者手持兵刃且渾身是傷已經奄奄一息,一者被一根樹枝掛在崖下但樹枝馬上就要斷了,而你隻能救一人,你選擇救誰?”


    李淳又率先開口道:“救崖下那人。”


    黑衣男子不置可否,轉而望向何駿晨,後者略作思考後,道:“救崖上那人。”


    李淳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兩人答題為何黑衣男子總是去留意何駿晨的反應?似乎自己能否答對並不是那麽重要。


    黑衣男子道:“給我理由。”


    何駿晨侃侃道:“很簡單,如果持刀那人是歹徒的話,為何還會渾身是傷?哪怕真是崖下那人自衛所致,可那名持刀的人已經重傷,又是誰把他推下崖去的?那麽事情的真相就是崖下的那個人才是歹徒,而崖上的那人才是受害者,受害者拚命從歹徒手裏奪過兵刃將他推下山崖自己也受了重傷。”


    黑衣男子點頭道:“駿晨你說的不錯,當時的情況的確是如此。這一題考驗的是你們麵對危急情況時的判斷能力,這是身為一名習武之人應當具備的基本條件。”


    現在何駿晨與李淳各對一題,第三題無疑將會決定二人的命運。


    黑衣男子也頭疼不已,平心而論,何駿晨的天賦和資質無疑是上佳的,可惜其戾氣太重,自己的劍道雖然洋溢一片祥和,可惜始終沒法將何駿晨的戾氣消解,反觀李淳,雖然其資質與天賦稍遜,但其宅心仁厚更符合自己的劍道理念。


    黑衣男子下了決心,問出了一個極具針對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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