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誼是什麽?


    何駿晨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自小就被村裏人視作不祥之人,除了父親以外隻得一隻鹿與他作伴,友誼二字於他隻是奢望。


    但不想並不代表他不需要,事實上,他心裏其實對友誼非常渴望。


    而“他”與何駿晨正好相反,他含著金鑰匙出生,家世不凡,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前途一片光明。


    按理說這樣的兩個人絕不會有任何交集,但在命運的安排下,他們不得不麵對對方,也是麵對自己的命運。


    ……


    胤天登龍樓永遠都是那麽金碧輝煌,以至於何駿晨在老遠就已被它耀眼的光芒吸引。


    何駿晨興奮地指著山頭問道:“黑衣叔叔,那是個什麽去處?”


    “那是當今皇叔皇甫靖天的胤天山莊,那棟樓叫做胤天登龍樓,是他的辦公處。”黑衣男子語氣平淡,似乎和自己相比,皇甫靖天和他的胤天山莊是那麽平平無奇。


    何駿晨很是好奇,“黑衣叔叔,你武功這麽厲害,為什麽在江湖上一點名聲都沒有啊?”


    黑衣男子聞言後,將自己那張“沒有臉”的臉對著何駿晨,“你……很喜歡出名嗎?”


    何駿晨雖然聽出了黑衣男子語氣中的責備之意,但還是毫不忌諱,“我覺得名氣大也沒什麽不好,總比碌碌無為混吃等死強多了。如果世上每個人都害怕樹大招風而退縮不前,那這個世界不是太無聊了?”


    是的,何駿晨年紀雖小,但他的心智的確不容小覷,這個世上總要有人當皇帝,總要有人做好人,總要有人為壞人,也總要有人成“神話”!


    正是因為有了形形色色的他們,人間才得以精彩紛呈。


    黑衣男子萬料不到何駿晨的機鋒如此厲害,先前自己在茶棚的一番旁敲側擊非但沒起到效果,居然還被他反客為主,黑衣男子心中高看少年幾分的同時也提起了幾分戒心。


    何駿晨眼中綻放著自信的光彩,那是一股決心能與“神話”抗衡的自信!


    黑衣男子似乎未能想好措辭,也可能是不願麵對少年的目光,他沉吟良久才道:“天色不早了,快進城吧。”


    ……


    “什麽!罷官了?!”何駿晨差點將嘴裏的麵條噴出來,“什麽時候的事了?”


    攤位小二答道:“先皇駕崩的一個月前吧,好像是因為貪汙才被罷的官,二位客官來晚啦。”


    何駿晨繼續問道:“那個李大人不是尚書令嗎?怎麽就貪汙了呢?”


    小二笑道:“你這孩子說話也真有趣,尚書令怎麽就不能貪汙了?雖說人家俸祿是不低,但老話說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誰還會嫌自己錢太多?”


    黑衣男子道:“那請問李大人的故鄉在何處?”


    小二答道:“聽說是在西陽縣。”


    何駿晨不知西陽縣在何處,遂看向一旁的黑衣男子,後者點了點頭,道:“三日之內便可到。”


    小二聞言大笑道:“客官真會說笑,這兒離西陽縣可遠著呐,就算坐馬車也要五天時間,您沒馬車不說,身邊還帶著個孩子,三天哪兒能到得了?要不我給您推薦個便宜的車馬鋪?”


    何駿晨“噗嗤”一笑,這小二倒是會做生意,不過他並不知道眼前的黑衣男子是個絕世高手。在和黑衣男子相處的這段時間裏,從嚇走陳平到石屋中的鏽劍,再到之前“無聲無息”地逼退那個叫範庸的殺手,黑衣男子所做過的每一件事無不讓何駿晨瞠目結舌。


    黑衣男子對小二的質疑不以為意,淡淡道:“這就不勞費心了,我們還要趕路,請快些結賬吧。”


    黑衣男子遞給了小二銅錢十文,後者手上有油,接過銅錢時一不小心掉了一文,當他撿起銅錢想抬頭說一聲“客官慢走時”,他好死不死的對上了黑衣男子藏在鬥笠下的那張“臉”……


    “我的娘啊!見鬼了!”


    小二殺豬般的大喊著跑出攤位,周圍的人隻道他是失心瘋了。


    攤位裏隻剩下了不知所措的黑衣男子和大笑不止的何駿晨。


    ……


    群山環繞,峭壁絕壑,可謂是猿猴難攀,飛鳥難逾。


    惟山路雖險象環生,卻仍有一人在山與山之間不斷提身飛縱迅捷無倫,再仔細一瞧,那人的懷中竟還抱著一個孩子?!


    麵對如此險峻的地勢,哪怕是武藝高超之人也不敢有絲毫鬆懈,但這人似乎猶如閑庭信步一般帶著懷中的孩子穿山越嶺,其武功之高簡直令世人咋舌!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報複何駿晨先前的無禮,黑衣男子在未來兩天的路上帶著何駿晨專挑一些陡峻山路上竄下跳,弄得何駿晨眼冒金星,胸悶欲嘔。


    何駿晨靠著一棵歪脖樹把剛吃下去的山菇野菜嘔幹淨以後,忿忿地盯著一旁老神在在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有感,不以為然道:“我帶你走的是最快的路線,否則三天是到不了的。”


    何駿晨一愣,他想不到黑衣男子真的這麽迫不及待的要把他送走。


    “你臉上那層東西那麽嚇人為什麽不把它弄掉?”何駿晨語氣頗為不滿。


    黑衣男子的語氣出奇的冷淡,“越少人看到我的真麵目越好,不單是為了我自己,還有其他人。”


    何駿晨似乎知道了黑衣男子對自己不冷不熱的原因,他想了想,陡然問道:“你有很多仇家?”


    黑衣男子不語。


    何駿晨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繼續問道:“你武功那麽高,隻有別人怕你的份,難不成你的仇家比你還厲害?”


    黑衣男子歎道:“你知道嗎,世上最厲害的招數,不在武功之中,而是陰謀詭計,機關陷阱。倘若落入了別人巧妙安排的陷阱,憑你多高明的武功招數,那也全然用不著了。”說著抬頭望向遠方,顯是想起了無數舊事。


    何駿晨認可的同時也頗為納罕,這黑衣男子到底經曆過什麽,無論是舉手投足或是字裏行間無不透露著一股淒涼悲愴之意。


    他不但是一個充滿了謎團的“神話”,更是一個“神話”一般的謎團,讓人想刨根問底卻又無從下手,若即若離,無可奈何。


    何駿晨知道再問也是無果,遂盤膝而坐學武林高手那樣閉目養神。


    一炷香的時間後兩人再度啟程,又一炷香後兩人終於來到了西陽縣。


    西陽縣雖然是縣卻也沒那麽大,何駿晨先前在山頭上就已一窺全貌。其實隻要你站的夠高,莫說是一個小縣城,就是整個天下也能盡收眼底,前提是你得站得穩。


    何駿晨與黑衣男子剛進西陽縣就發現了一件怪事,離太陽下山還有段時間,但這裏的人家卻早早關門閉戶,好不容易碰到兩個樵夫也給嚇跑了。


    何駿晨打趣道:“黑衣叔叔,都和你說了把臉上那層東西弄掉,你看你把人家嚇的,半天連個問路的都找不到。”


    黑衣男子沒有半點玩笑之意,沉聲斥責道:“你懂什麽?你看他們神色慌張,定是之前受了驚嚇才會對外地人如此畏懼,這裏一定發生了什麽不尋常的事。”


    “想知道的話直接抓個嘴巴來問一下就得了。”何駿晨說著猝然回頭一望,身後十丈處的矮牆後果然有個人探著腦袋偷看二人。


    而黑衣男子在何駿晨話音未落已將矮牆後的那人抓了出來,那人受驚不小,但黑衣男子隻是將手往他肩上一搭,那人便死活掙脫不了。


    何駿晨上前道:“大叔你別要誤會,我們不是歹人,我們隻是來向你打聽一個去處。”


    到底是作為孩子的何駿晨更有親和力,被擒的中年男子很快冷靜了下來,“你們要打聽什麽去處?”


    黑衣男子接話道:“前任尚書令,李中正的府邸。”


    ……


    好一座李府!單是府前那道精鋼大門,亦足有兩丈之高;圍著李府的外牆,亦達半裏之闊,外牆更雕琢得美侖美奐,氣派不凡;這座“李府”,正是那個罷官免職的李中正的府邸。


    惟是如此氣派萬千的豪宅卻闖入了一大一小兩名不速之客,何駿晨與那名黑衣男子。


    “好重的血腥味。”何駿晨下意識地捂住口鼻,“這家人應該是近兩天遇害的。”


    黑衣男子道:“進去看看。”


    何駿晨跟著黑衣男子進入大廳,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滿屋子觸目驚心的血跡,可想而知,這裏曾發生一場屠殺。


    據那名中年男子所說,李中正一家早在兩天前就被人滅了門,死狀極其恐怖,個個都是屍首分離,看得出來對方是個武林高手,當地官府也很是無奈。


    黑衣男子道:“找找有無不同尋常之處。”


    何駿晨何時見過如此血腥恐怖的場麵?他雖然嘴上答應了,但也隻是在原地東張西望,根本不敢四處走動。


    過了沒多久,黑衣男子突然喊了一句“有了!”


    何駿晨走上前去,發現黑衣男子手中拿著一張字帖,字帖上用紅筆圈著一個“千”字。


    “這是什麽?”


    “這是拂衣榜殺手的拂衣帖。”


    “拂衣榜?是那個範庸幹的?”


    “不是,他是“一”,而這個人…是“千”。”


    “什麽一啊千啊的,我都被你搞糊塗了。”


    “拂衣榜,是江湖中近二十年來最為神秘莫測的殺手組織,沒有人知道他們來自哪裏,隻知道他們幹的是受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買賣,無論武林中人或是尋常百姓皆是聞名如見鬼。組織內共有十名成員,隻聞名號不見其人,分別是「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每次任務完成之後,便會留下一張寫有自己代號的拂衣帖。這十名殺手都有自己獨門的一套殺人於無形的手法,詭辨難測,難擋難防,更有傳說,他們當中甚至有異類存在。”


    “不是吧,這麽可怕?”


    “怕”字剛出口,黑衣男子閃身衝出門外,眨眼間又扔進來一個嬌小的白衣男孩,男孩身穿錦緞白衣,氣質文雅,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黑衣男子走近問道:“你是誰?為何鬼鬼祟祟?”


    白男孩兒臉色蒼白瑟縮不已,猶豫了半天才說道:“我叫李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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