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了敲門,屋裏沒有動靜,推開一看房內沒有半個人影。


    皇甫靖天雖指明了這龍雲別苑是何駿晨與封逸同住,但已經一整天了,何駿晨還是沒見到那個神出鬼沒的“封大人”。


    他不禁有些擔心,自己日後莫非也是這樣忙碌一天不得閑隙?


    何駿晨回到屋中,長呼了一口氣,即以一個“大”字形撲倒在床上,枕頭上還殘留著蘭心的體香。


    都說女子的體香是天然的催情藥,此話確實不假,眼下渾身燥熱難耐的何駿晨就是佐證。


    其實何駿晨看得出蘭心本質不壞,之所以抵觸蘭心全因為有了楚恬柔這個前車之鑒,他對長的好看的女子多了一份戒心。


    橫豎睡不著,何駿晨幹脆兩眼一閉開始默默背誦《神農禦命經》,洋洋灑灑近萬字的內容想記住十分不易,故而其父從他八歲開始便叫他早晚背誦不可懈怠。


    說來神奇,這經文何駿晨隻背到一半就感覺體內燥熱消退,通體舒泰,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就在何駿晨入睡後,床邊的那件狐裘詭異地自動覆上了他的身體。


    烏雲慢慢遮住了皎月,天地陷入一片黑暗。


    屋頂上的男子伏在屋簷暗處。


    這正是屬於他的時刻!


    他完全可以感覺到天上的風雲起變化,蜷伏著、翻湧著、變幻著,而他的心跳也並不調勻,平伏在屋瓦上的身軀,就像飛簷後的暗影,就算運足目力,也不會察覺他躲藏的地方。


    空曠的街道上有兩個人,一個喝得酩酊蹣跚,一個哼著褻調豔曲,剛走過去。


    男子看在眼內,他很清楚,那個看似喝醉的人其實清醒的很,步伐沉厚有力,臂膀擺動生風,他的外家功夫一定十分了得;至於另一個跑調跑得離譜的唱歌人,他呼吸細密,目露精光,顯然是個內家氣功的高手。


    這兩個人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擒龍手”趙文泰和“無常伸舌”季元柏,與“刹那劍”陳秀同是司徒公王侯門下食客。


    發生在胤天山莊校場上的那場刺殺便是這王侯所謀劃。


    可是趙文泰和季元柏並沒有發現他,他就在他們頭上的梁下,隨時可以探身下來擷掉他們的腦袋瓜子。


    這兩人同樣也沒有發現除他以外,還有八個人。


    八個跟他一樣的人。


    玄衣勁裝、身懷利器,俱來自胤天山莊各個分舵的精英,他們匿伏在黑暗處變成了刺殺,共赴一場刺殺盛宴。


    那八個人也跟他一樣,藏在這街道不同的地方,在那兩個高手經過的時候,都沒有動手。


    他很了解,如果沒有一聲暗號,任誰也不會先動手的。


    長街寂寂。


    遠處偶爾響起了幾聲幽淒的犬鳴。


    王侯這老狐狸平日深居簡出,又有諸多高手貼身保護,實在難以下手。


    好在胤天山莊的“天眼”情報網絕非浪得虛名,王侯有一知交好友名喚宋登堂,兩人曾做過十八年同窗,奈何宋登堂進京趕考不中,僅得舉人,在家鄉教書,皇甫靖天得知此人後即派人以白銀萬兩相誘使其投靠。


    今日那宋登堂上門拜訪,王侯喜出望外,本欲在家中設宴款待,卻不知宋登堂用了什麽法子將那隻老狐狸騙出門來,而他一旦出來再想回去就隻能回鬼門關了。


    他很明白自己一行九人,每人都各有任務,絕對不容一絲淆亂,否則,最終目標就不能達成,這場暗殺就變得全無意義。


    三人解決隨行護衛,兩人解決轎夫,兩人權力刺殺王侯,一人專以暗器打熄燈籠,在黑暗中掠陣。


    而他自己則全力對付那個刹那間出劍,刹那間封喉,刹那間收劍的陳秀。


    想到這裏,男子嘴角一翹,他是用劍高手,自己又何嚐不是?


    再加入胤天山莊之前,男子在武林中也有一個響當當的外號——“三獨劍”魯彪。


    獨“特”的劍、獨“快”的手、獨“孤”的心。


    魯彪堅信這三者合而為一的自己,是無可比擬的劍中王者。


    屆時燈籠一旦被打熄,全場必陷入一片黑暗,但他們這九人,平時都受過嚴格的訓練,在黑暗中依稀可以辨別事物,而且他們一出手就認準了方位,絕對是有利的。


    要打熄火光是因為自己人少,對方卻有三倍之多,而且這裏離衙門並不遠,對方援軍很快就會到來。


    所以他們一定要在眨眼間下手,片刻間得手,頃刻間撤走。


    這一次暗殺,要幹淨利落,要準確無誤,他們已算定了出手的方式,也訂好了撤走的退路。


    他們甚至測準了天氣風勢,選擇了這樣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下手。


    遠處黑路上,亮起一團微光。


    街角轉彎處本有一盞燈籠,有一個大大的“酒”字,卻忽然被拿進去了,那酒簾裏的燈,也熄了。


    遠處不知哪裏,響起一聲野犬的長哮,叫了一聲,歇了一歇,又叫了兩聲,還想再叫,隻半聲就嗚咽了,像黑夜淒涼而荒涼帶原始的遺韻。


    來了!


    那犬哮是來的前兆,酒簾的燈籠被拿進去是準備行動的意思。,現在隻等——隻等那一聲暗號了。


    魯彪平伏在光滑硬凍的瓦上,右手緩緩地握住了背上那把獨特的劍。


    時機一到,他就要從這裏一躍而下,半空拔劍,撲向轎輿,牢牢地吃住守在轎子四角中前左方的陳秀。


    光蓬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走到近前,分成了兩排,兩排又分成了前後,原來是兩行人,每隔一人就提著個燈籠,約十六個,中間有一頂轎子,前六人後六人吃力地咦咦嘎嘎的抬著走,後麵大概也有十七八個燈籠,星星點點合起來照得這通街都亮。


    這隊人馬緩緩走近了,隻見轎輿十分華貴,漆朱紅,楠木杆,四處掛滿了垂密的珠簾,轎衣繡了隻長翅的麒麟,氣派十分華貴,由十二人前後抬著走。看來對方人數比估計中還多了些!


    人馬很齊整的已走到屋簷下,他清楚地看見一個人。


    這個人抱持長劍,氣勢凜然,服飾也跟別的人不一樣,定是“刹那劍”陳秀無疑。


    這時,轎輦已過屋下。


    就在這時,突聽轎裏一陣濁咳,“喀吐”一聲,似在吐痰,隻聽一人說了一句話:“風涼露重,大人保重。”


    暗號來了!


    包括魯彪在內的九人同時現身,有的自木桶碎裂中現身,有的自裹著茅草滾地而來,有的自茅屋鞭馬一擁而出,在數十匹健馬蹄嘯中挺搶衝至!


    隻見白茫茫一陣粉雨,有人撒出了石灰!


    石灰漫天裏,“唆唆”連聲不絕,有人發出了如蝗雨密集的暗器!


    但當暗器射中燈籠時,並不是發出“噗”地一聲燭火熄滅的聲音,或“啪”地一聲燈籠燃燒的聲音,而是發出一陣“叮叮”的聲音,所有暗器自燈籠處彈開。


    那些燈籠外殼,罩著一層極難分辨的紗網——暗器射著,全都反彈出來,分明是專為以防燈籠被打熄而製的。


    但是暗器已經出手,約好的人也同時躍了出去,一場廝殺已經開始。


    魯彪隻一劍就斬下了陳秀的首級,這本是好事,但他卻驚呼“不妙”!


    因為此人根本不會用劍,甚至在死前都沒有拔劍的企圖,他根本就不是陳秀!


    當魯彪回過神來後,其餘的八名刺客已全部倒於血泊中。


    而魯彪自己也被身後那雙足以“擒龍”的手擷下了頭顱。


    一切都結束了?


    不,隨著魯彪等人的身死,這場刺殺才真正迎來高潮!


    在一裏外的一座豪華府邸的地下密室裏,王侯正摟著他的嬌美愛妾飲酒作樂。


    原來,王侯自打宋登堂上門之時便已識破了他的目的,並以黃金千兩和入朝為官的條件利誘宋登堂,使其反水皇甫靖天。


    王侯狠狠地往愛妾豐滿的翹臀上捏了一把,洋洋得意地笑道:“這會兒,皇甫靖天手下的那班蠢貨應該已經死絕了吧,嘿嘿。”


    女人笑意盎然,往王侯的臉上親了一口,奉承道:“老爺您就是孔明再生,論心計,當今世上誰能比得過您呐。”


    “嗯,說得好,老爺我有賞,哈哈哈。”王侯俯下身子,朝著女人雪白的脖頸就是一頓啃。


    正當兩人要更進一步時,隻聽“轟”的一聲,密室的石門卻緩緩打開了。


    “什麽事?”王侯很不爽有人在他辦事的時候打攪他,盡管他隻是拱幾下就直接繳械投降的貨。


    來人還未有答話,一道寒光就先自門外照入,晃得王侯睜不開眼。


    待他走進,王侯才看清此人一身黑衣,冷冽的眼眸像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寒潭水,如死神一般拖刀而來。


    而他也的確是前來索命的死神,王侯的死神——林逸峰。


    林逸峰每走一步皆會在地上留下一個血漬腳印,不過這血卻不是他的,而是來自“刹那劍”陳秀的血。


    “啊——”女人受到驚嚇,慘呼一聲後當即暈死過去。


    已經被嚇破膽的王侯還想強作鎮定,斥問道:“大膽!你是何人,擅闖本官府邸該當何——”


    隻見林逸峰手中寒光一閃。


    “噗!”


    百數十點鮮紅的血在空中被凍成了血珠,滴滴答答的散落一地,響聲悅耳。


    王侯那個來不及說出的“罪”字永遠留在了喉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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