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搖蕩著,岸邊露出整齊如剪的青綠色的漲水痕跡。那正是鷺鷥站立的地方,煙霧中草地一片淒迷,看不到盡頭。東風吹來,將百花吹開,又將百花吹謝,年複一年,周而複始。


    身著龍袍站立橋中央的鄭奇淵,注視著眼前這淒涼的景色,皎潔的月光映照在他陰沉不定的臉上,端在腹前的手不由攥緊了幾分。


    “你以為念了幾本書就能成聖?成為偉人?道理你從小誦讀的朗朗上口,但是你真的明白嗎?”


    “淵兒,你勤奮好學,也懂的大智慧,但那些書中的東西畢竟隻是死物,很多事情必須親臨方可知!”


    以往父親教誨的話語縈繞在鄭奇淵耳畔,曾經的傲慢到現如今的疑惑,或許從一開始自己就從未懂過。離陽王朝已是千瘡百孔,想要恢複往昔盛況已是癡心妄想,直至這一刻鄭奇淵心中仍存不甘。


    一支白皙纖細玉手撫上鄭奇淵的胸口,藍衣青紗罩體,修長的玉頸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霧繞地,媚意蕩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紅唇微張輕吐芳蘭。


    鄭奇淵握住女子手腕拽入懷中擁住,陰沉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低頭親吻額頭,輕笑道:“即使朕背負千古罵名,你可願像今日這般陪在朕的身側?”


    後宮佳麗三千唯離落備受恩寵,當年曹忠賢將此女送到鄭奇淵麵前,一襲霓裳羽衣,舞姿優美,身材曼妙,一陣顫栗從她左手指尖傳至肩膀,又從肩膀傳至右手指尖。手上的銀釧也隨之振動,她完全沒有刻意做作,每—個動作都是自然而流暢,仿佛出水的白蓮。


    感情這東西虛無縹緲,不知從何而生從何而結,然而卻極是固執,偃之堅韌,催之荏弱,不得時無畏,得時含悲辛。鄭奇淵動了情,盡管知曉曹忠賢心懷不軌,可仍舊義無反顧。


    離落歪頭靠在鄭奇淵的胸口上,心中也難免悲涼,這份愛太過沉重,自己本就是一顆棋子,怎能會有心呢?但那若有若無的情感,總會似那清風煙雨,遊過心頭。


    五次遠征北蟒,勝負皆有,可沒有見到過鄭奇淵滿臉愁苦的模樣,曾經寒風吹不熄,冷水澆不滅的皇上徹底變了心性,離落有心思通明,她隱約察覺到,鄭奇淵其實知曉自己陪在她身邊的動機,隻是兩人從未捅破這層稀薄的窗戶紙。每次鄭奇淵放下身段逗她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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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落總會心生愧疚,既怕他的離去又怕他得知真相後的傷心。


    鄭奇淵摟著懷中沒人仰望這夜空不語,自從坐著龍椅,親者仇,愛者恨,所愛之人都離去了,唯剩下一心盼著他不得好死之人,曾經大力支持鄭奇淵的老臣也都在紛紛上奏讓其禪位。


    曹忠賢一襲白衣走天子道,台下大臣無一敢言,親手扶持的忠臣賢良砥柱,成了天下人口口相傳的笑話,現在的鄭奇淵已經對那龍椅厭煩了,唯一的心願便是與離落歸隱,過一過那平凡人的生活。


    老祖宗的基業當真能放得下嘛,死後又當如何去麵對父親,早至今日何必去爭呢,鄭奇淵苦笑搖頭,一瞬間心底不甚悲涼,他早就知曉離落是曹忠賢的人,怕是退位後,她也會相繼離去吧,想著鄭奇淵將離落摟的更緊了幾分,歎息道:“朕本涼薄之人卻為你做了暖心之事,朕希望你能明白,朕對你的好是發自肺腑,希望你也能念朕的一點好,哪怕隻有一丟丟也好啊。”


    聞言,離落眼眶有些泛紅了,含淚笑道:“你死我絕不獨活!”


    鄭奇淵勾唇輕笑,蒼白的笑臉上少了以往的意氣風發卻多了幾分無奈悲痛,情真意切道:“朕會下一道聖旨,讓藍斯去殺掉許南燭,不管成功與否,做完這件事情後,朕便禪位給大皇子鄭仁,從此不問朝堂之事。望祖宗庇佑,能讓璃陽王朝久經不衰,恢複以往盛況!”


    離落悄然落淚,鄭奇淵的真心付出她該如何回應呢,丟了祖宗江山社稷來換自己的一顆真心,值得嘛?


    察覺到懷中美人落淚,鄭奇淵也未再多言,至少這一刻離落的眼淚是為她而流,不愛江山獨愛懷中美人,這一切還有什麽值得與不值得呢?


    鄭奇淵並非昏君,隻是太過追求千古美名,總想著在有生之年能夠做出一番成就,讓離陽王朝盛世之上再添盛況,鏟除朝中位高權重之人,集中皇權,避免功高蓋主的禍事發生,五次遠征北蟒,雖不得誌卻也守護了邊關百姓,隻是太過偏激,反而適得其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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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府內,花團錦簇,涼亭之中皎月銀碎下,曹忠賢抬手撫摸過琴弦,麵露悲痛,這一年,他位極人臣,權傾天下,也是在這往年的今日,棋子盧氏懷有身孕,這個未曾誕生人世的孩子,成了曹忠賢一輩子無法忘卻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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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幸福是那麽的圓滿,可圓滿的幸福總是那般短暫,短暫得幾乎是彈指間匆匆而過,刹那間,便已暗轉了芳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曹忠賢曾以為自己能夠與盧氏一起,直到天長地久,哪知所有的海誓山盟在命運的無情麵前,不過都是一句輕飄飄的笑話。


    ‘與子偕老’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竟是如此遙遠,窮盡一生的時光,都再也無法實現。


    曹忠賢收回手,忽然笑道:“這場戲也該落幕了,你們在下麵再等等我!”


    一向從不言笑的曹忠賢此刻卻笑的格外絢爛,曹齊和曹洛還是頭一次見到義父露出這般神色,不免心生擔憂。


    曹洛從小心思如發,跟隨義父身側伺候多年體貼的無微不至,即使這樣也未曾見到義父真正開心過一回,在他心裏,義父並不愛權更不貪財,唯一的興趣愛好怕也就是那幾卷書籍了。


    曹齊微微蹙眉垂首,硬著頭皮道:“義父,為什麽說的跟做的不一樣,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我們讀書,兒子不明白!”


    曹忠賢嘴角微微上揚,笑意是越發濃鬱,轉身看向義子曹齊道:“有些個事情是人必須要經曆的,比如生老病死,隻要是自然的何必為他悲哀呢,反之一些事情不該發生的而發生了,造成的後果,那才叫做悲哀。人這一生,絕大多數都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比如出生,天賦,相貌,還有這一生的遭遇,但書中卻說人定勝天,當真如此嘛?一個人有幸運與不幸,一個宗門有興旺與沒落,一個王朝有盛世亦有衰世,能夠做到無愧於心已是完美了,可若妄想以一人之力改變三朝累積的禍患,豈非癡人說夢!我知道你對義父心有怨言,當為臣子便是要窮盡人之力維係那僅有的太平盛世,可盛世腐朽又豈非人力所能抗衡啊,你可以幫到什麽呢?盛世衰世相依存,不在一人一心,就好比一棵樹,根係已死,即使外表再怎麽光鮮,也無法煥發.春芽。不過義父也不會阻攔你,你若執意如此,那便去試一試,吃過了苦,受過了難,才會真正明白人力終有窮盡時的道理。”


    曹齊和劉文成早有往來,這些曹忠賢其實早就知曉,但念在這孩子心性正直,剛正不阿,倒是與自己年輕時頗有幾分相似,更何況大局已定,小蝦米注定也翻騰不起什麽大浪,因此曹忠賢便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有些個事情即使說的再情深意切都不如自己撞一回南牆來的要刻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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