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空調溫暖,林閬的手心溢出點點汗珠。淡淡薄荷味漂浮,還有幾絲煙味氤氳。她佯裝看前方,偷偷用餘光掃量左邊。


    “林閬,你卷發很漂亮。”


    秦冬突兀一句,林閬的心一咯噔。


    “謝謝。”她抿住嘴唇,欣喜過頭,下午的憂慮全拋在了腦後。


    林閬側身問:“我們去哪裏?”


    秦冬溫和道:“你現在才問,不怕我把你賣了?”


    “你不會。”林閬麵頰飄起幾絲羞赧。


    “林閬,你真的喜歡我麽。如果有天你發現,我不是你喜歡的秦冬,我現在都是裝的,你會很傷心吧。那時候,你能原諒我嗎?”


    秦冬的手扶在方向盤上,雙眼直視前方,等到話音結束也沒有轉過頭看她。


    窗外斑駁光點流逝,成為迷幻的背景,秦冬真切在旁。


    她癡癡欣賞他英俊的側臉,看不清他的眸色。


    “害怕了?”秦冬側過頭看她,嘴角勾著一抹笑。


    林閬還沒有回過味,秦冬再次開口:“林閬,今晚我會讓你認識真正的我。”


    秦冬突然加速,油門踩到了底,車子像飛出的箭急速駛向夜色。林閬緊緊握住安全帶,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跟在後麵開車的三七踩下油門,朝目標飛進。木頭收起了手機,拉住扶手道:“靠!秦冬瘋了?”


    秦冬的車在前麵橫衝直撞,好幾次險些撞上路邊護欄。三七冷哼一聲,轉動方向盤開始超車。


    馬路上,兩輛車前後呼嘯,儼如凶猛的虎狼競逐。


    林閬感到頭暈目眩,根本沒有說出一句話的間隙。一個急轉彎後,秦冬終於放慢速度,車子停了下來。


    林閬捂住嘴,示意秦冬解開車鎖。她聽到一個聲響,立即開門下車,扶著路邊的樹幹嘔起來。


    “小林姐!”木頭跑上前給她拍背,林閬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三七停好車,快步向前從車裏揪出秦冬摔在地上。林閬趕忙奔去攔住三七,秦冬手撐著地麵放聲大笑。


    淒涼的風吹過,霓虹燈照映冰冷地麵。秦冬的笑聲漸漸停止,雙眸似與夜色融為一體。


    “林閬,我們賭一把?要是你贏了,我們就在一起。”秦冬聲音如水般清冷,“你想賭嗎?”


    三七這才注意到旁邊的門店,“歸程俱樂部”五個字光芒閃動。


    “好,我答應你。”林閬靠近秦冬,沉醉在他溫柔的笑容裏,心裏一片清明。


    她向坐在地上的秦冬伸出手。秦冬有一瞬怔住,複雜的神色即刻消失,握住了她的手。


    林閬跟隨秦冬朝俱樂部大門走去。木頭不放心,和三七一起跟在後麵。他見三七拿著手機好像在發微信,小聲地問:“你是不是通知虹姐了?”


    三七平靜地關上手機:“沒有。”


    木頭把三七拉在後麵,和前麵的他們保持一段距離,輕聲道:“三七,你說小林姐怎麽會喜歡秦冬?咱倆隨便挑一個也比他強啊!”


    三七推開他的手,注視前麵的一舉一動,不作回應。


    木頭一邊跟上,一邊用手機搜索,了解到這裏就是個台球俱樂部,精神放鬆了些。


    林閬表麵平靜,心裏忐忑得發慌。秦冬今天舉止怪異,她思索著秦冬在車裏說的每一句話。


    真正的秦冬,是什麽樣子?為什麽他要用“賭一把”來決定愛情?林閬心緒翻滾,緊緊跟在秦冬身旁。


    “你會打台球嗎?”秦冬垂眸問她。


    林閬搖了搖頭,秦冬一笑:“我也不會,今晚的賭局很公平。”


    一個年輕的女服務生熱情招呼,秦冬隨其在前台辦理。林閬怔怔地凝視秦冬的背影,周遭人來人往變得模糊。


    “小林姐,給你介紹下。”木頭笑說,順手把三七拉過來一點:“這個,妥妥的斯諾克將軍!”


    “將軍?”林閬不解地問,看了看三七。


    三七麵色沉著,仿佛木頭說的不是他。


    木頭霎時打開話匣子,和林閬講起三七打台球的輝煌史。直至秦冬走來,他才意猶未盡地住口。


    服務生引領他們走進二樓的台球廳。林閬眼前一派壯觀之景,整齊擺放的台球桌,玩客們舉著棍子動作不一,圓球滾動在寬闊的綠色桌麵。


    有幾人朝他們望來,目光滿是探尋。


    的確,打球不專注的人很容易被門口畫麵吸引。三個高高帥帥的男人帶著一個清秀的女孩,分外養眼。


    林閬拿起桌上唯一的白球細細打量,秦冬的聲音在旁響起:“我們都不會打,不如讓三七先示範一下。”


    倚靠桌邊的三七挑眉,林閬把球杆放在了他手裏。


    木頭拿起另一根球杆,滿麵狐疑地問秦冬:“你真不會打台球?”


    “不會。”秦冬語氣堅定,眉目含笑。


    三七和木頭各就各位。


    木頭滔滔不絕地講述玩法和規則,三七時不時糾正一下木頭的話,用專注的手勢和動作進行示範。


    林閬聽得似懂非懂,滿腦子充斥著秦冬說的賭局。


    “秦冬,你會輸給我嗎?”林閬仰頭問他。


    秦冬轉過身來,輕輕撫摸她鬢邊,為她將頭發捋到耳後。


    林閬感覺自己要被秦冬的雙眸吞沒,他的聲音輕柔:“會。”


    “喂!”木頭看不下去了,“我被三七虐這麽慘!你倆還在旁邊打情罵俏,學不學了?”


    說話間,又一個球衝進球洞。三七放下了球杆,顯露勝利者姿態。


    “喲,哥們挺厲害呀!”


    隔了一個台球桌,男人粗啞的聲音傳來。


    林閬注意到說話的人,看起來四十歲左右,渾身發福。


    男人走了過來,和他們打招呼。準確地說,是和三七打招呼。


    “認識下,叫我老王就行。我是這裏的常客,第一次見打球這麽利落的人,必須交個朋友!”


    三七和他握手:“你好。”


    老王壞笑道:“敢不敢去地下室玩玩?今晚有重頭戲。”他說著指了指樓下。


    木頭好奇心被勾起:“什麽重頭戲?”


    “樓下正搞車輪戰呢!最後贏了的人能把一個大禮物帶回家。”


    老王的笑容變得油膩奸詐。林閬感到渾身不適,無奈有人繼續追問。


    “什麽大禮物?老哥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聽得我難受!”木頭湊近。


    老王誇張地比了個曲線動作:“一個美女。誰贏了就能把那美女帶回家,據說是個雛!”他奸笑起來。


    木頭想繼續問,意識到林閬不自在的神情,向後邊挪了挪。


    老王話音不停:“說起來也挺可憐的,那女的她爹欠了放高利貸的人一屁股債,這女的當代孝女啊!自己跪在台桌上抵債,誰贏了她跟誰走,就為了拿那幾十萬獎金。”


    “你咋這麽清楚?”木頭摸著下巴好奇。


    老王神色欣喜:“我去看了一眼,旁邊有人專門介紹玩法。”


    眾人沉默。


    老王見狀幹咳兩聲,腮幫子的肉晃了晃,繼續道:“那女的是真漂亮,人見人愛啊!就是瘦的沒幾塊肉,不過那皮膚白得能擠出水來……”


    “閉嘴。”三七語氣冷漠,打斷了他的話。


    老王嘿嘿一笑:“我也沒別的意思!看你打球這麽厲害,說不定能做個好事,英雄救美,多好啊!”


    木頭靠近三七,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他:“三七,咱要不去看看?你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呀,我對你有信心!”


    三七依舊是冷峻的目光,淡淡道:“我沒興趣。”


    老王搖搖頭,無趣地走了,走時又說了一句:“那女的看起來還沒二十歲,可憐啊!”


    “三七。”


    林閬雙眼發亮:“你打球真的很厲害嗎?”


    三七開口:“還可以。”


    “這絕對謙虛了!”木頭在旁咋呼,“山莊裏沒人贏得了他。”


    “三七。”


    林閬拉起了他的衣角,三七無聲歎氣。


    他們在一個男服務生的帶領下,邁進一個門,轉了個彎又走過昏暗的樓梯間。


    一道光亮湧現,伴隨嘈雜的吵鬧聲,煙味和汗臭味席卷而來。


    兩個男人過來給他們搜身,一個卷發女人靠近了林閬。


    林閬渾身僵硬,卷發女人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香水味,她覺得眼前暈眩。他們的手機被放在一個有人看守的架子上。


    屏風後麵,是一個寬敞的台球廳,麵積堪比二樓場地。不同的是,頭頂白熾燈周圍安裝著紫藍色的光棒,使得整個房間詭秘幽暗。


    台球廳的人全部圍在最裏麵,外麵幾層黑壓壓的人,林閬望見一個白色身影。秦冬拉住她的手靠近,身影變得清晰。


    林閬的大腦一片空白,眼前情景令人悚然。


    深綠色的桌麵上滾放著幾個彩球,中間站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女孩。她穿著一身潔白如雪的連衣裙,白皙麵龐上布滿晶瑩的淚水,瘦弱的身體仿佛一張飄零的紙片。


    她光著腳,腳麵清楚可見血管和青筋,微微顫抖,一顆彩球從她腳邊滾走。


    而她的四周,是一群色相叢生的男人,正用猥瑣的目光肆意掃量,穢語不絕於口。


    林閬抬起頭,心一下子被冰雪凍住,全身仿佛掉進了深淵冰河。


    女孩臉上寫滿絕望,那雙淒楚淚眼,正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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