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被金色夕陽鋪滿的傍晚。


    陳逸墨和墨虞惜並肩走在尚且還有酷暑熱浪襲來的公路旁,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一家在附近小有名氣的西餐廳。


    那家西餐廳開了大概有快五年了,最開始的時候那家西餐廳的生意並不算好,甚至有不少內行人,也就是做餐飲的都會下意識地琢磨這家西餐廳在嘉州最為熱鬧也是餐飲競爭最為巨大的街道能存活多久,是半個月,還是一個月,或者說撐得更長些能到一個季度過去。


    當然,也有就在那家西餐廳附近的餐飲店的老板給出了一些更為悲觀的看法,可能連十天都惱火。


    先前也並非沒有人采取過這種開局就空降到市區最熱鬧區域來進行大鋪大幹的做法,但無一例外的,這些年輕的老板盡都回家繼承家產去了。


    市場調研歸市場調研,一家餐飲店除去本身的質量外,更多的能否脫穎而出的根本在於宣傳與人事。


    比如那服務熱情到讓人會下意識地感到窘迫與手足無措的海底撈就是如此,屬於是把人事這一塊兒弄明白了。


    而在一片不看好的唱衰言論中,這家由蓉城人開的西餐廳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它存活下來了,而且活的相當之好。


    一切或是悲觀或是不看好的言論也就隨著這家西餐廳在這一片站穩腳跟打出名氣盡都不攻而散。


    事實大於雄辯,莫過於是。


    “那家西餐廳站穩腳跟的整個曆程可以說是相當傳奇的了。”陳逸墨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身旁的墨虞惜,望著對方白皙的額頭,他莫名有些羨慕,人的額頭上幹幹淨淨,而他的額頭上已經多出了些汗液,這屬於是沒轍的事情,誰讓他怕熱不怕冷呢,“至少就當下來講,那家店的事跡是沒有辦法被複刻的。”


    “那它為什麽能站穩腳跟呢?”越是和陳逸墨相處,墨虞惜也就越是能夠找到這種對話裏的節奏,她是一個話不算多的人,除非是在某些話題上和某些問題上的時候,她會變得有些絮叨,大部分的時候她屬於是安靜的傾聽者,陳逸墨則是那個訴說者,一唱一和倒也談得上默契和諧。


    “那家店的員工根本就不是現找的,而是提前三個月就開始了入職培訓的,是係統化的學習過的,所以從一開始,抱著好奇心走進那家店的頭一批客人就被那專業的水準給鎮住了,或者說留下了一個很好的第一印象。”


    墨虞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人與人之間交往最為重要的就是第一印象,第一印象好,基本是能解決一大部分的問題的,而第一印象差的話,後續想要把這個印象扭轉過來需要付出成倍的努力和精力,而且還不一定能成。


    “然後那家店的西餐水平確實不錯,菜品的確優秀。”說到這裏,陳逸墨放緩了腳步,略微貼近了墨虞惜一些,後者是走在裏麵的,而他是走在臨近公路的那麵的,而現在,他們剛好路過一個開著玻璃門有冷氣不斷向外湧出的水果店。


    在微眯著眼睛感受了一下撲麵而來的涼氣後,陳逸墨睜開了眼睛,繼續開口補充了一句,“當然,對比起你之前表演過的廚藝來講,可能你跟那家店的廚師fivefiveopen(五五開)?”


    墨虞惜搖了搖頭,雖然對陳逸墨的小小恭維她是挺高興的,但她也有著相當的自知之明,在中餐上她是談得上不錯或者說勉強能算是優秀,但在西餐上,她了解和會的其實並不多,要和這種能在鬧市區空降且迅速站穩腳跟的西餐廳的廚師比的話,那就有點太過自信了。


    “這個就吹過了。”


    墨虞惜看了陳逸墨一眼,糾正了他的說法。


    而對於兩個人之間的那種貼近了的距離,她倒是沒有太過羞赧,畢竟也相處了這麽久了,但就是心跳還是不可避免的快了些。


    “這個是實話。”陳逸墨搖了搖頭,“你的廚藝水平很高,至少在我心裏是這樣的。”


    墨虞惜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在猶豫了一下之後,她輕輕咳嗽了兩聲,極為配合的接上了陳逸墨的話茬,“謝謝陳總的喜歡,之後我會繼續努力的。”


    陳逸墨眼睛沒來由的瞪大了一瞬,表情一時間有些怪異。


    墨虞惜習慣了他的講話方式,但他有時候還是不能習慣對方這突如其來的小小配合。


    而見著他這幅模樣,墨虞惜就是沒來由的淺淺一笑,在略微搖了搖頭後,她也沒有調侃,轉過頭去繼續打量起了那沐浴在金色夕陽下的街道。


    “再加上老板很會做人,用方言來講就是會來事,所以很快的,生意就穩定了下來。”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也算得上是抓準時機把握機會的一個典範了。”


    在轉而回過神來後,陳逸墨繼續侃侃而談起了那家西餐廳的傳奇過往。


    墨虞惜一邊聽著,一邊有些好奇地看著神采奕奕的陳逸墨。


    “你以後也想開店嗎?”


    “開店?”陳逸墨愣了愣,隨即搖了搖頭,“為什麽會這麽問呢?”


    “因為你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羨慕。”墨虞惜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如果你想的話,那我可以投資入股,雖然我也沒多少錢,但投資你開一個大一點的西餐廳還是沒有問題的。”


    雖然我也沒有多少錢?


    陳逸墨細細的咀嚼了一下這句話,他揣測了一下——對方認知中的‘沒有多少錢’和他認知裏的‘沒有多少錢’應當不是一回事。


    “我沒有開店的想法。”陳逸墨搖了搖頭,“我剛才之所以會以那樣的語氣來講,更多的是因為好不容易逮到了這種可以第一人稱吹逼的事情而已。”


    聞言,墨虞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倒也沒有介懷陳逸墨的說法,反倒在得到了這個解釋後,一臉‘這才合理’的模樣。


    步行了一段路,經過了兩個紅綠燈路口之後,兩人來到了這家頗具傳奇色彩的西餐廳。


    這家西餐廳算得上是嘉州商圈內最為出名的西餐廳了,店內空間不算小,甚至於談得上大,上下兩層,由深色的木質樓梯構築在一起,樓梯的兩側則擺放著綠意盎然的看上去就讓人覺得舒服的綠色植被。


    而推開玻璃門進門向右看的當兒則就能夠看到這家餐廳的特色布置之一——那高高的從地麵到天花板的巨型書櫃,書櫃裏放著的也並非是宣傳這家西餐廳企業文化和曆史由來的書籍,而是摻雜著名著、漫畫、、等等之類的各式各樣的書籍。


    在巨型書櫃的旁邊,則是一組毛絨沙發以及一個長方形的玻璃茶幾,在節假日陽光燦爛的時候,這裏就會坐上很多人,捧著一本書,點上一杯果茶就這樣慢悠悠地度過悠閑的一整天。


    兩人到達這裏的時間並不算早,所以大多數位置上已經有了客人。


    在侍者的帶領下,兩人選擇了一個還算不錯的靠內的安靜位置——木質的原木色正方形桌子,以及兩根足夠人以葛優躺的姿勢躺的舒舒服服的沙發椅。


    因為陳逸墨並不是第一次來,所以點餐並沒有出現選擇困難症,輕車熟路的完成點餐後,侍者微微躬身便離開了這裏,相當懂氣氛的把空間留給了在場的兩個人。


    “你經常來麽?”


    墨虞惜坐在柔軟的沙發椅上,她有些不習慣的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重新端正的坐直了身體。


    “談不上經常吧,偶爾。”陳逸墨端起加了冰塊的微涼的檸檬水喝了一口,解釋了一句,“經常來的話,那可能就隻有像我室友那樣了,每個月都去有償獻血兩次。”


    “那就沒必要了。”墨虞惜搖了搖頭,“再喜歡的東西,天天吃也會膩的。”


    陳逸墨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哦,對了。”墨虞惜話鋒一轉,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到嘉州也有一段時間了,怎麽沒見你在節假日說去遊泳之類的?”


    嘉州的夏日談不上特別熱,但也決計談不上舒適涼快。


    就像北方的冬天是物理傷害,南方的冬天是魔法傷害一樣,嘉州的夏天也同樣談得上是魔法傷害,燥熱大抵就是最好的形容。


    和陳逸墨同一個小區,墨虞惜偶爾下樓去小區裏散散步的時候也會看到一些聊著天說是要去近郊的一個水上樂園去遊泳玩一玩的居民們。


    “在你來之前,因為我的室友都是不會遊泳的。”陳逸墨解釋了一句,“哪怕想去水上樂園放鬆,一個人去也沒什麽意思,這和旅遊是不一樣的,一個人去旅遊還能夠文藝一點講成一個人獨處享受風景,一個人去水上樂園,別人都成雙入對,如果不是有什麽特殊的理由的話,那去純粹就是找虐。”


    “至少我是不喜歡當別人的電燈泡的。”


    聽著陳逸墨講了這麽一大堆,墨虞惜思索了一下他話裏的意思,“那我來之後,你的室友們就會遊泳了嗎?”


    “額……”陳逸墨表情怪異了一下,“他們還是一樣的專業,兩個會喝水,一個會吐泡泡。”


    “就純粹從結果和效果上來看,他們都是殊途同歸一樣的。”陳逸墨攤了攤手,“嗯,還有一位超人,就是那個‘你喜歡吃飯嗎?’的哥們,他是我們寢室唯一一個會潛水的。”


    “潛水?”本來都忍俊不禁的墨虞惜一下子就來了興致,不會遊泳會潛水?她好奇的問了一句,“他能潛多久?”


    “這得取決於救生員多久發現他。”


    “……”


    噗嗤。


    墨虞惜一邊笑的花枝亂顫一邊忍不住的瞪了陳逸墨這家夥一眼,他實在太會編排了。


    “打擾一下。”


    推著餐車的侍者靠近了過來,在把兩個一次性的圍裙分別遞給兩人後,他挨個挨個的把餐車內的菜品端上了正方形的原木桌。


    在把所有菜品都擺放完畢後,侍者看向了陳逸墨與墨虞惜兩人,“客人,請把圍裙擋在身前,牛排剛剛好,開蓋後會有熱油濺出來。”


    陳逸墨和墨虞惜對視了一眼後,盡都點了點頭,把圍裙擋在了身前,接著兩人不約而同地把視線放到了侍者的身上——他倒是並沒有不適應於兩人的視線,自然的揭蓋,牛排呲啦的聲音也就隨之而出。


    “那麽,請慢用。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的話,請摁下桌上那個響鈴就可以了。”


    把蓋子收回後,侍者再一次躬身,然後推著餐車便離開了。


    周圍人影錯落,陳逸墨和墨虞惜對視了一眼,是以陳逸墨拿起刀叉的動作為伊始,“我們開動吧。”


    墨虞惜點了點頭,也拿起了刀叉。


    而就在兩人剛剛準備開動的刹那,臨街窗外的金色夕陽也恰好消退了大半,路燈亮起,室內那亮著的燈光卻陡然一黯。


    隨著店內燈光的黯淡,不少客人都發出了陣陣低呼,也引起了一陣騷亂,但這樣的騷亂並沒有持續太久,隨著啪嗒的一聲,一道白色的聚光燈自上而下打到了臨窗位置的一個女孩兒的身上。


    那個女孩兒看上去大約二十三二十四的模樣,在被聚光燈照射的瞬間,她甚至小小地慌亂了一下。


    她和男朋友一同約好在這家店碰麵的,吃過晚飯後他們會一起去嘉州新修起的文化長廊去散步,但此刻已經過了他們約定好的時間,男朋友沒有露麵,甚至於打電話也是不在服務區,她也就隻能一個人在位置上等著那遲到的男朋友,心底暗自計量著待會兒一定要讓他好好的解釋清楚。


    可她並沒能等到解釋,反倒等到了這有些莫名其妙的一出聚光燈。


    女孩兒的臉上多出了一抹緊張的情緒。


    “店內並未停電,請大家不必驚慌。”


    隨著男中音的響起,店內的議論聲又繁雜了起來,不過很快的,這陣討論聲就黯淡了下去,因為男中音又繼續開口說起了為什麽燈光會黯淡的緣由。


    “今天是一個極為特殊的日子。”


    “是一對情侶從正式確定關係交往的三周年的紀念日。”


    “在紀念日的這天,情侶中的男朋友找到了我,那是一個很上進很陽光也很帥氣的小夥子,小夥子相當誠懇的拜托我,希望我能配合他,讓他女朋友有一份特別的紀念日回憶。”


    “我認為這是很好的,所以我答應了他。”


    “如果因此而替各位客人帶來了困擾的話,我在此道歉,同時,在這個時間段正在用餐的客人們今天的花費七折,隨後,我們也會送上補償各位的小禮物,謝謝大家的理解。”


    議論聲小了下去,大多數人的想法從最開始的焦慮變成了開始期待起了接下來的事情。


    生活在一個不怎麽浪漫的為了生活就需要拚盡全力的現代都市,像是這樣的能被賦予上一層特殊意義的日子對任何人甚至於對任何一個見證者都是足以值得銘記的。


    生活的特殊就在於此,明明令人厭煩的平凡的瑣碎日常,但卻因為有了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畫麵而被賦予了一層特殊的意義,而這就是在平凡生活裏回想起來會覺得熠熠生輝的奇跡。


    在輕聲咳嗽了兩聲後,西餐廳的老板繼續說道。


    “同時,他也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裏做出了一個相當重要的決定。”


    話音落下,另一束光亮起,打在了一位身著西裝,手捧著鮮花,眼中滿是激動與緊張情緒混雜在一起的青年的身上。


    他垂下眼眉,深呼吸了兩次,然後替自己鼓了鼓勁。


    抬起頭,他吐出了一口濁氣,眼中仍舊有緊張,但他卻還是步履堅定的快步走向了另一束光的位置。


    青年走到了女孩兒的麵前。


    “這是我們認識的第五年,交往的第三年,我曾經一直認為想要找到一個在各方麵都合拍的女朋友是很難的事情,但有些事情,必須得經曆了才能知道。”


    暗色的光線中,隨著青年的講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同處在聚光燈下麵的他們身上。


    “我其實算不上一個很稱職的男朋友,總是會在一些該細心的地方粗心大意,也有時候會錯你的意思,鬧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笑話來。”


    “坦白來講,這樣的事情不在少數。”


    “但不管朋友們怎麽調侃我們,我們也都是笑嗬嗬的就過去了,偶爾也會聊起這些事情,大家也都沒有責怪,隻是笑哈哈的把它當做彼此很珍貴的回憶之一。”


    “三年,談不上長,也談不上短。”


    “這可能會很倉促,但我認為,我們的關係理應在這一刻有一個新的變化。”


    “喜歡和愛,一個是起始,一個是轉折。”


    話音落下,青年蹲跪了下去,一個小盒子和一束花一並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女孩臉上的表情有了變化,下一刻,她的眼睛兀的紅了紅。


    可還沒等她下意識地移開視線,青年就講出了那決定性的後麵的話。


    “坦白來講,我現在很緊張,但我覺得這種事情還是該由我來主動講出來。”青年深呼吸了一次,被他拿在手中的小盒子隨著他摁下那個類似於開關的按鈕而打開,一枚戒指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嫁給我吧!月雨霽!”


    隨著這句話的出口,竊竊私語的聲音停了下來,在場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隨之集中到了女孩的臉上。


    所有人都在期待著,從她的嘴裏吐露出那能把今晚這場告白推向一個新的高度的三個字。


    墨虞惜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她看了看那在聚光燈中的兩人,又側過眉悄悄地瞥了一眼也望著那邊的陳逸墨。


    她捏了捏手,有種說不出來的緊張。


    女孩眼眶兀的紅了,晶瑩的淚珠幾乎是不受控製的奪眶而出,淚水劃過臉龐落在她的鞋麵上,綻出了晶瑩剔透的水光。


    她深深地呼吸了兩次,與麵前的男朋友對視了足足十秒鍾。


    就在眾人的呼吸都不自覺地跟著緊張起來的當兒,她似乎是掩飾害羞的抿了抿嘴,輕輕的點了點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西餐廳內響起了悠揚的鋼琴曲。


    女孩小聲卻也一樣堅定的回應在西餐廳內響起。


    “我願意。”


    陳逸墨露出了一個笑容,率先鼓起了掌。


    零零落落的掌聲響起,在短暫的零落後,統一的掌聲和歡呼雀躍的口哨聲響起,西餐廳內的氛圍一下子就熱絡了起來。


    跟著陳逸墨鼓起掌的墨虞惜看了他一眼,然後笑著搖了搖頭。


    她的眼眸中映出的是窗外的燈火璀璨,更是那在黯淡燈光下隻留下一個側臉剪影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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