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請神,其實並不是真的有神。


    杜衡其實隻是想要以神明作為幌子,嚇一嚇毛大和宿介。


    他命人將毛大和宿介一起押到城隍廟裏,讓他們跪在神案麵前,對他們說,他昨天晚上,夢見了城隍爺。


    城隍爺告訴他,鄂秋隼是被人陷害的,隻要將嫌疑犯帶到這裏,他有辦法可以辨認出真凶。


    請神之前,杜衡提醒二人,如果現在承認罪行,還能從寬處理,最多就是以命償命,但如果在城隍爺麵前說謊,死後是要入地獄下油鍋的!


    他最後問兩人一次,到底有沒有殺人。


    毛大和宿介,都聲稱自己沒有殺人。


    不過,他們雖然這麽說,但杜衡看得出來,毛大的冷靜,有一大半都是強裝出來的。


    見他不肯承認,杜衡便不再多說,讓人帶著他們來到一間封閉陰暗的小黑屋裏麵。


    隨後命人脫了兩人的衣服,又用黑布蒙住他們的雙眼。


    緊接著,差人送來一盆水,讓他們洗手,然後用繩子綁住他們的雙腳,讓他們麵對麵跪著不許亂動。


    做完這些,杜衡讓所有都出去。


    臨走之前,他告訴宿介和毛大,在地上老實地跪著,城隍爺會分辨出誰是殺人凶手,並且在他的後背上麵寫字。


    誰是真凶,片刻之後便可知曉。


    說完,杜衡便離開了小黑屋。


    屋子裏,隻剩下宿介和毛大。


    宿介沒有殺人,非常鎮定。


    毛大做賊心虛,內心非常不安。


    宿介開口嘲笑他,是不是很害怕。


    他讓他不要緊張,因為就算緊張也沒有用。


    人是他殺的,瞞得過眾人,瞞不了上天,城隍爺待會兒一定會在他的後背上寫字。


    毛大本來就很害怕,聽到宿介這麽說,不由更加驚慌。


    心虛的他,當即暗中用手護住後背,防止城隍爺在上麵寫字。


    如此過了一會兒,杜衡帶著人走進來,挨個查看兩人的後背,而後冷笑著開口說道:


    “好你個毛大,還說你沒有殺人,現在連城隍爺都指認是你,我看你還如何狡辯,來人,把他給我綁起來!!!”


    在毛大身後,其實並沒有字,而是有一些墨痕。


    剛剛端給他們洗手的,不是幹淨的水,而是稀釋過的墨水。


    城隍爺隻是一個幌子,杜衡這麽做,是為了引出毛大心中的鬼。


    果不其然,毛大心虛之下,真的用手去護住後背,這才留下墨痕。


    “大人饒命啊,我真的不是故意殺人的,是卞大夫先拿斧頭砍我,我才動手反擊的!”


    毛大並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個圈套,見杜衡如此生氣,還以為自己後背上麵,真的有字,一想到城隍爺親臨神案,他心裏的防線頓時就被擊破,連忙哭著開口求饒道。


    ……


    ……


    胭脂案,到此結束。


    鄂秋隼雖然是無辜的,但他與繼母偷情,有傷風化,被剝奪了功名,此生再也無法參加科考,這輩子算是毀了。


    杜衡考慮到他父親身體的原因,沒有將此事公布出去。


    但衙門裏還是有多嘴的,傳了出去。


    鄂秋隼的父親本來就有所懷疑,聽到傳言之後,更是確信不疑,雖然沒有和兒子挑破,但一直悶悶不樂,半個月之後就死了。


    至於宿介,雖然沒有殺人,但他假扮成鄂秋隼,欲對胭脂圖謀不軌,間接害死了胭脂的父親,還與王氏通奸,二罪並罰,判了流放之刑。


    在流放途中,遇到一夥山賊,因為長得好看,被山賊頭目看中,先奸後殺,死前遭受了非常痛苦的淩辱和折磨。


    而王氏,犯有包庇罪和通奸罪,二罪並罰,被判了黥刑,在臉上刺了“蕩婦”二字。


    雖然隻關了三個月就被放出來,但這一輩子,再也無法抬頭見人,最後羞愧地上吊自殺了。


    胭脂和鄂秋隼一樣,都是無辜的,但她的天真,險些害了鄂秋隼,這個案子過後,她天天以淚洗麵,半年之後,便香消玉殞。


    毛大作為始作俑者,反倒是活得最長的,一年後方才被砍頭。


    ……


    ……


    冥河裏,畫麵到此結束。


    李休心中,無限感慨。


    殺人者,雖然最終得到了懲罰,但受害者所受到的傷害,卻是永遠也無法彌補的。


    可惜了胭脂,隻是想要尋找一段良緣,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結果反而卻被惡人利用,鬧得家破人亡。


    李休輕聲歎息著搖了搖頭,而後將白布蓋上。


    胭脂雖然可憐,但最起碼,殺人凶手已經被繩之以法了。


    但韓憐兒何其無辜,她的冤屈,又有誰來替她聲張?


    恐怕除了他,這世上不會再有人在意,在迎春閣裏,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在臨死之前,究竟遭受了多麽大的折磨和痛苦!


    想到這裏,李休眼中不由閃過幾分殺意,隨後拿著青銅刀走到院裏,開始修煉烈陽斬。


    他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去悲傷。


    不管是為了韓憐兒,還是他自己,他都應該爭分奪秒地提升自己的實力。


    而這一練,就是一整夜。


    天亮之後,李休照例在外麵吃完早餐才回去。


    回到家裏,不敢多睡,中午便起來繼續接著修煉。


    很快,天黑了下來。


    李休來到衙門,接著縫屍。


    死者叫馮通,家住城外。


    年輕的時候繼承了一筆家產,不算多,但也不少,差不多將近一萬兩。


    要是不要太鋪張浪費,夠他吃一輩子。


    但問題是,他善花不善經營,不到三年,就將父親留給他的這筆遺產花個精光。


    銀子沒了,他便開始那家裏的貴重物品去當。


    當了錢,接著瀟灑快活。


    最終連家裏的老宅子都賣了,隻能在城外買了一個小院子,就這麽住了下來。


    時間一晃,很快十年過去了。


    馮通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落魄。


    到了最後,甚至連飯都吃不飽。


    隻能靠朋友接濟,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


    他有一個結拜大哥,叫劉刀疤。


    年輕的時候混黑幫,手底下有著七八條人命,後來被仇家埋伏,在身上砍了十幾刀,僥幸不死,便從此金盆洗手,靠給人放貸賺點利息,過起了清閑的日子。


    沒事的時候,他喜歡跑到廟裏吃齋拜佛,仿佛這樣,就可以贖清年輕時所犯下的罪孽。


    這幾年,劉刀疤的放貸生意越做越好。


    馮通覺得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這麽渾渾噩噩地過下去,便打算跟自己的這位結拜大哥借些銀子,做點小買賣。


    不求顯達,隻要酒足飯飽就好。


    帶著這樣的想法,他來到劉刀疤的家裏。


    劉刀疤非常熱情地招待了他。


    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麵了,東拉西扯,聊了很多。


    但每次馮通聊到劉刀疤的放貸生意的時候,他總是故意岔開話題,閉口不談錢的事情。


    馮通想要借錢,但又找不到合適的契機。


    直到酒宴結束,都沒能開得了口。


    最後喝得醉醺醺的,連自己是怎麽離開劉家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來,馮通感到非常懊悔。


    他覺得既然是要借錢,就不能顧及臉麵。


    畢竟,誰還沒個落魄的時候。


    想當初,劉刀疤還沒有發達的時候,還不是經常找他借錢周轉。


    他是自己義結金蘭的大哥,隻要自己張口,他難道還會不給嗎?


    反倒是他自己,連日子都過不下去,還抹不開這個麵子,這不是死要麵子活受罪嘛!


    馮通自我反省了一番,到了中午,繼續去找劉刀疤。


    他已經打定主意,見麵之後,直接表明來意。


    能借就借,不能借拉倒。


    兄弟一場,我也不會讓你太過為難!


    這麽想著,馮通走到了劉家。


    劉家的大門關著,馮通敲了幾下,沒有回應。


    問了鄰居,方才知道,劉刀疤一大早就帶著家人,跑到城外的白塔寺吃齋拜佛去了。


    馮通急著找他,便接著趕往白塔寺。


    劉刀疤跟白塔寺的住持是好朋友,經常來找他。


    寺裏的和尚,都認識他。


    聽說馮通是來找劉刀疤的,寺裏的小沙彌當即非常熱情地帶著他前往內殿。


    內殿裏,劉刀疤正在和住持下圍棋。


    馮通沒有想到,劉刀疤這個大老粗,也會擺弄這種文人騷客的玩意兒,感到有些意外。


    他讓劉刀疤出來,說有點事情想要他幫忙。


    但劉刀疤卻說,住持不是外人,有什麽事情直接在這裏說就好,沒準他還能幫著出出主意。


    馮通說,住持幫不了,這事隻有他才能幫自己。


    劉刀疤不相信他,笑著開口說道:“你不說,怎麽知道住持幫不了你?”


    那主持也開口道:“施主且說說看,若有幫得上忙的地方,老衲定當全力相助,替你解憂。”


    借錢,雖然不是什麽不光彩的事情,但當著外人的麵,這實在是讓馮通開不了口。


    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要是再不開口,就顯得他有一點小家子氣。


    馮通沒有辦法,隻好開口說道:“是這樣的,大哥,這不是眼看著要過年了嗎?”


    “我想倒騰一點年貨,賺一點銀子,過個好年。”


    “但我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所以想要問問,您這邊有沒有什麽好的主意?”


    聽到馮通這麽說,劉刀疤當即樂了,笑著對他開口說道:


    “原來三弟你是想要做生意,那這件事情住持還真幫不了你,不過,你來找我,可算是找對人了。”


    “要說做生意,我還是頗有幾分心得的,你容我想想,什麽買賣——比較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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