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公孫道人就在孟遷身後,似他這等刀口舔血的人,時刻都保持著警惕,刀光一現當即反應了過來,嘴裏發出一聲冷厲的怒喝,右手閃電般扣住孟遷肩膀往後迅速一拉,毫厘之間將孟遷救了下來。


    “死來!”


    武都頭反應同樣不慢,當公孫道人救下孟遷之際,隻聽他暴吼一聲,兩抹刀光一閃,雪花镔鐵戒刀便已出鞘在手,一個閃身穿入對麵巷,揮舞著雙刀急攻來敵。


    他身手著實高明,隻見他以亂披風的手法出刀,刀光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其身前織成了一麵刀網,朝偷襲之敵攻去。


    隨即一陣雨打芭蕉般密集的兵刃撞擊聲,暗巷偷襲之人便被他逼得節節敗退。


    武都頭動了,旁人也沒閑著,時頭領一個騰身,三兩下便躥上旁邊的屋頂,探手從腰間鹿皮口袋中摸出幾柄飛刀,凝神注視著與武都頭對敵之人,伺機殺敵。


    暗巷狹窄,有武都頭和時頭領配合足已,燕小乙和張順二人便將孟遷護在身後,以免他再被人偷襲。


    公孫道長則立在一旁,皺眉凝目端詳來敵,來人披頭散發,衣衫襤褸,屬實有些看不清樣貌,隻那身形與動作頗有些眼熟。


    端詳了片刻,他突然取下頭上的鬥笠,開口喝道:“武都頭,先住手。”


    武都頭這邊正攻得痛快,他對麵敵人持的是一柄短刃,看得並不怎麽趁手,在他連番猛攻之下,已是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了,他有信心再過片刻,便能將其斬於刀下。


    這會兒被公孫道人叫停,他自是有些不甘,但出於信任,他還是停下了手頭的動作,往後退開一步。


    待武都頭停下手,公孫道人對偷襲之人拱了拱手問道:“來人可是掌燈老兄?”


    躲在背後的孟遷聽他喊出來敵身份,不由得一詫,連忙伸手取下鬥笠,快步從燕小乙二人中間穿過去,查看對麵敵人的身份。


    細看下還真是掌燈人!


    隻是這會兒他的模樣很是狼狽,身上粗布襦襖破爛不堪,臉上也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


    見是掌燈人偷襲自己,孟遷不由得苦笑道:“老丈,你剛才可是差點要了某的腦袋。”


    他自問與朱自通無甚矛盾,朱自通哪有殺他的理由?此番恐怕是一場誤會才是。


    才喘口氣的朱自通,見著取了鬥笠的公孫道人和孟遷,也是一愣,隨後才對懊悔地對孟遷拱手道:“孟小哥,莫怪,是某家盲了眼,若真是傷了你,某家如何能安心!”


    誤會算是解除了,雙方便都收回了武器,孟遷趕緊快步去往朱自通身前詢問:“老丈,你這是怎的了?”


    朱自通掃了公孫道人等人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將孟遷拉到身邊來道:“說來話長,遲些某再與你細說。”


    公孫道人哪能看不出他心中對自家這幫人的芥蒂,哈哈一笑道:“掌燈老兄,街麵上那班皇城司邏卒尋的便是你吧?”


    以他的才智,結合所見的種種,便已猜到了之前街麵上皇城司邏卒為何出現了,明白不是他等的身份曝露,便已安心了下來。


    “哼!”朱自通聞言臉色一沉,心知對麵這人狡詐似鬼,扯謊怕是也騙不著他,便幹脆不去搭理他。


    他這態度,公孫道人能忍,武都頭卻是忍不住了,開口罵道:“你這賊鳥,莫要不知好歹,若非剛才道長叫住灑家,此時你已是身首異處了。”


    朱自通一聽這話,登時氣得臉頰一紅,不甘示弱道:“哼,若鄙人長杖在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掌燈老兄,你那手五郎八卦棍爐火純青,若長杖在手,自是無人敢輕看。”


    公孫道人抬手阻止武都頭繼續說下去,接著恭敬地對朱自通拱手一禮問道,“不知掌燈老兄和太行山楊家,有何關係?”


    朱自通皺了皺眉,可問及此事,他也不敢怠慢,恭敬地往太行山方向拱了拱手道:“家師便是楊門。”


    公孫道人接著問道:“可是通天杖吳爺?”


    朱自通聞言很是詫異地扭頭看了公孫道人一眼,他是因為常年一心尋女,連師父都無暇拜見,心中有愧,才不敢在他人麵前提起師父的名諱。


    卻不想還是被公孫道人看出了端倪,這公孫道人與太行山楊家恐怕關係匪淺。


    公孫道人見狀又是一笑,再一拱手道:“家師乃是二仙山羅真人,與楊公相交甚厚,早年貧道曾得吳爺指點。之前在無憂洞中不敢確認,如今近觀兄長招式,才覺頗有眼熟……不知兄長可是朱自通,朱師兄?”


    “正是某家。”這下朱自通再也無法保持冷臉了,連忙回了個平禮。


    公孫道人接著又道:“若朱師兄不棄,喚貧道一聲師弟便是。前日裏貧道不知師兄身份,多有得罪,請師兄恕罪則個。”


    燕小乙看到這,眼珠滴溜一轉,上前深深地向朱自通一稽首道:“嗨,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朱師兄,前日裏是小弟孟浪了,小弟現在便向朱師兄賠罪。”


    說罷,他便從身上掏出一柄匕首,便要往大腿上紮。


    這是綠林道上,最重的贖罪方式,用利刃在大腿上紮三下,要把血肉紮穿,名叫“三刀六洞”。


    “不可,便是要賠罪,也該是貧道。”公孫道人連忙探手奪過燕小乙手中的匕首,然後作勢便往自家大腿上紮。


    “不可!”朱自通見狀果然叫了一聲,一個箭步上前來,伸手扣住公孫道人手腕,用力將他的手扯開,“我等師兄弟,何須如此?既是誤會,揭過便是。”


    一旁冷眼旁觀的孟遷,心中暗讚這公孫道人和燕小乙的奸猾,二人這番做派,怕是要把朱自通拿捏得死死的了。


    他撇了撇嘴,朱自通是沒受什麽傷,可他卻是被豹舅的狗咬得不輕,要他說,真該讓燕小乙來個三刀六洞。


    隻可惜,他在這可沒啥話語權,隻能坐看這兩個奸猾的家夥表演。


    就在這時,朱自通身後一堆柴火中發出一陣細微響動,隨後一人踉蹌著從中站起,看清這人的麵容,孟遷差點沒驚得叫出聲來。


    這人正是跟朱自通一同遁逃的褚三娘,之前為了對敵,朱自通便讓她先躲在了此處。


    褚三娘起身後站穩後,迅速掃量了公孫道人等人一眼,目光掠過公孫道人之後,她稍稍一頓。


    公孫道人眉心的那顆痣,在她眼中可著實太顯眼了些。


    她這邊的動靜哪能瞞過公孫道人,公孫道人轉頭看去,兩人的目光當即撞在了一起。


    兩相對視公孫道人眉頭微微一皺,問朱自通道:“師兄,這位娘子是?”


    孟遷生怕朱自通被這兩人演的找不著北了,連忙故作驚訝地叫道:“鹿娘,你怎會在此?”


    他的驚呼吸引了公孫道人的注意,公孫道人回過頭來,笑著問道:“怎的,孟兄弟認得這位娘子?”


    “她乃是城中一誆棍,某與她也算相熟。”


    孟遷故作鎮定地對公孫道人解釋了一番,然後問朱自通道,“老丈,你怎會與她一起?這次她又是誆了哪家大戶,被弄得這般狼狽?”


    誆棍便是對騙子的稱呼,公孫道人都是江湖人,自是明白其中意思。


    還好朱自通也不是腸子轉不得彎的人,得了孟遷的提示,回頭看了褚三娘一眼苦笑道:“她說是惡了王黼家衙內,被皇城司追逮,我見她模樣頗有些像我那沒了的娘子,便助了她一手。”


    再是耿直,朱自通也是混跡江湖多年,哪能一點演技都沒有?


    孟遷聞言心頭大鬆了一口氣。


    隻是他才剛鬆口氣,便注意到褚三娘看著他那冰冷無比的眼神,心情瞬間又跌到了穀底,心裏那叫一個苦啊,眼前這娘們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說她是誆棍都還好,隻看剛才她那模樣,怕是已經認出公孫道人來了,事後能給他好果子吃麽?


    不過幸好公孫道人在聽了他二人的話後,便沒再去管褚三娘,隻接著對朱自通說道:“師兄,此地不宜久留。如今你惹上了皇城司,怕是也不好輕易收場,不如隨我們先離開此處,再做打算可好?”


    朱自通微微思考了片刻,便同意了公孫道人的提議,隻是他看了看褚三娘,道:“鹿娘子受了傷。某與她相逢一場,倒也不好就此袖手,不知能否讓她與我們同行?待到安全的地方再由她自便。”


    公孫道人打量了一眼模樣頗有些狼狽的褚三娘,點頭表示同意。


    “多謝。”朱自通拱了拱手,又招呼孟遷道,“鹿娘受了傷,孟小哥,你與我攙著她走。”


    褚三娘自然明白朱自通的用意,遂也沒有拒絕孟遷的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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