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的結尾確實沒有死人,那是因為殷憐把便當留在了第四幕的開場派送。


    第四幕的開場,聖城無法允許賢者之都的繼續發展,於是暗中派遣間諜,甚至不惜要拉攏了年輕的魔法天賦者作為間諜,混入法師們的內部,試圖以這種方式獲取情報,然後在關鍵時候給對方致命一擊。


    年輕的魔法天賦者混入了法師們之中,受到導師們的教導和養育,打探了各種法師方麵的情報。但是受到法師教導的同時,他也不由自主地產生了動搖。他自小受到光明教會的洗腦,對於聖城和神明深信不疑,即使是覺醒了魔法天賦,也十分排斥。


    結果聖城卻例外地不但沒有將他處以死刑,反而對他賦予了重任。


    對於天賦者說,這顯然是他重新獲取新生的唯一救命稻草。


    但是對於沒有經過專門訓練的人來說,作為間諜也遠遠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深入法師中之後,天賦者接觸到的是和原來不同的人群,不同的世界觀和不同的故事,這讓沒有深入接觸過各種不同人群和社會真實一麵的天賦者實在是無所適從。每時每刻接觸到的一切都在動搖著他的意誌。


    而這個時候,負責照顧這一批年輕的天賦者的人是凱嘉。


    法師們看上去陰沉又冷酷,但凱嘉卻顯得陽光又溫柔。


    孩子們在火堆旁訴說自己的經曆。


    “他們驅趕我離開/奶奶把我藏在村外的草垛裏麵/她徘徊在村口/每一天/每一天/充滿畏懼/卻又充滿希望/等候一個法師/來把我帶走”


    “我不想離開家/不想離開爸爸和媽媽/不想離開親愛的奶奶/因為我就是她的一切/可是我沒有辦法”


    “為什麽我是法師呢?我這樣深深地質問自己/我祈求賢者之都/給我一個答案”


    另一個男孩子卻傾訴道:“我想要成為一個法師/出於自我的意願/我想要強大/打從心底絕望祈求”


    “母親死去了/無處埋葬/惡人們/在世間逍遙/我向惡魔祈求啊/因為神從來不會回應”


    “也許我們都是被放棄的人/所以我祈求擁有魔法/如果我擁有力量/我要讓所有惡人/為他們的惡行付出代價”


    輪到間諜男孩的時候,他說出了自己編造的故事,有點忐忑,有點不安。其它孩子的故事都有些過於沉重,顯而易見地有些動搖他的心緒。孩子的信念本來是最容易被動搖的——他們最容易接受新事物,也最容易打破老觀念。


    事實上,他並沒有引人注目。


    凱嘉溫柔而可愛,照顧著每一個孩子的生活。少年不止一次受到動搖,因此糾結不已。


    “神啊/為什麽你要讓我的心動搖?”


    “若魔法是純粹的邪惡/為何你不讓她在我麵前展現她的惡?”


    “信仰和良知/仿佛將我鋸為兩半”


    “他們說/對魔鬼心生憐憫/是墮落的前兆”


    “可是如果魔鬼有著她的臉/地獄也不見得可怕”


    劇情到這個,觀眾席都顯現出了躁動。這樣的劇情,雖然表現形式和細節有很大的不同,但是說句實話,和法師王的結尾卻實在是有異曲同工的地方。而這種劇情發展明顯讓許多看過《法師王》的觀眾覺得十分警惕。


    雖然說吧,《法師王》的結局某種意義上還是滿符合曆史的,但是悲劇就是悲劇,符合曆史也不表示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事實上,恨不得抹消曆史來改變結局的天真觀眾不在少數——在馬蒂爾這種環境下,可沒有多少人真的在意曆史的意義。由於缺乏娛樂,賢者之都的很多人對於戲劇的沉迷幾乎是毫無理智的。


    所以他們對於《法師王》的結局其實多數都是很不滿的,隻是當時因為確實是曆史的結果,所以即使憤怒也很難發泄出來。


    但是黑賢者現在還好好生活在賢者之都的,如果非要說這一部也會是一個壞結局,在場的觀眾可不會認同。


    而隨著劇情的進展,故事明顯越發向著壞結局進展。


    故事雙線進行,隨著幾次交戰,教會屢屢受挫,卻是暫停了對於賢者之都或者法師聚集地的襲擊。對於這件事,法師之中也懷抱著多種不同的態度,有人認為應該趁勝追擊,有人認為聖城不來找麻煩最好,協會也沒有必要自找麻煩,不過最後還是決定先收攏力量,一邊暗中觀察一邊猥瑣發育。


    另一方麵,凱嘉手下很快又增加了一批孩子,而小間諜也多次給聖城傳達了情報。凱嘉並沒有懷疑過自己養育的學生,而聖城則已經準備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將這群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法師有生力量全部消滅。


    聖城蓄勢待發,危機已迫在眉睫,男孩越發動搖,但是卻始終也沒有能夠下定決心背叛聖城。


    聖城發動攻擊前不久,男孩去見了聯絡他的聖城騎士,表示自己已經完成了交代的任務,要回到自己的父母身邊。


    觀眾席上已經有很多喧鬧起來,憤怒非常,恨不得上去直接圍毆飾演間諜的少年。


    這其中也未嚐沒有帶著對於編劇的憤怒,覺得她已經玩過了一手這種東西,還要在第二部裏重複一遍,實在是太過可惡。


    但隨之劇情一轉,故事發展卻和他們預想的完全不一樣。首先就是去跟騎士接觸的少年,在跟騎士交涉過程之中,突然就遭到了騎士的攻擊。


    騎士一開始還對他表情溫和,說道:“放心吧,既然你完成了我們交給你的任務,我肯定會帶你……去跟你的父母會和。”


    然後,他猛然一劍刺穿了少年的胸腹。


    舞台下發出一陣驚呼。


    雖然很多人詛咒少年,甚至不乏有人詛咒說讓他去死,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真心地想要劇情這樣發展,多半隻是一種情緒的發泄而已。


    喊著“去死”,但其實內心根本不能接受他真的就這樣“去死”。


    但誰又能預料到,殷憐竟然會這樣心狠手辣,真的就殺死了少年。


    卻聽其實殺了少年之後,一派得意洋洋地唱道:“一切邪惡/終要回歸塵土/使用邪惡的/和誕下邪惡的/終究隻能以死亡為救贖”


    “我送你去見你的父母吧/讓你們在腐爛的泥淖中相見”


    “聖城從不和邪惡合作/不在過去/也不會在未來”


    “安息吧/腐爛成泥淖/你本不該誕生世上/死亡也算是好的歸宿”


    觀眾席議論紛紛,才意識到原來少年間諜的父母和被拿來威脅他的一切其實都早已被聖城所毀滅。有人怒其不爭,有人憐其不幸,但不過如何,這一幕轉折卻是讓觀眾們的火氣猛然降了下去,隻剩下了純粹的歎息和為協會法師們而感到的焦急。


    結果等騎士匆匆闖進法師據點的時候,卻發現整個據點都已經人去樓空。


    劇情在這裏出現了一次回放,舞台旋轉,重新拉回到少年的身體躺著的地麵,他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死活不知,卻仿佛處於一種睡夢之中一樣。舞台的兩側,出現了像是凱嘉和少年的形象。


    少年雙手握在一起,對凱嘉說道:“閣下/閣下/我向你告解”


    凱嘉柔聲唱道:“啊/你表現得如同一個教徒”


    少年驚愕道:“所以你早已發現?”


    凱嘉說道:“這又有何重要?你身上流著魔法的血/是我們的兄弟姐妹/聖城若能容忍掌控力量的信徒/便無賢者之都拔地而起”


    “凱嘉/凱嘉/我要向你告解/請快帶著大家離開這裏/因為聖城的追兵已經即將來到/我是一個/無恥的背叛者/但我會為你們/拖延片刻的時間”


    “凱嘉/凱嘉/我的另外一位母親”


    “請你帶著我的兄弟姐妹/離開這裏!”


    凱嘉驚愕至極,然後問道:“那你要怎麽辦?”


    “我不能離開這裏/不能背棄我的父親和母親/一個人總該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一個人總該為自己所做的決定麵對事實”


    凱嘉:“沙布裏!”


    沙布裏猛然睜開眼睛。


    然後就看到了凱嘉的臉。


    凱嘉釋放著魔法,試圖治好他身上的傷口。


    而在他們的背後,聖城軍到底還是追上了撤退的法師部隊。但是因為對方已經有所準備,所以在一部分成年法師的抵抗和斷後之下,法師固然很是折損了一部分人手,聖城卻也最終沒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沙布裏對著凱嘉唱道:“我失去了父親/也沒有了母親/凱嘉”


    “我知道/我知道”


    “道貌岸然的騎士啊/比法師還要邪惡/出爾反爾/粉飾太平”


    “我知道/我知道”


    “這裏非常危險/有時候我希望你邪惡/這個世界黑與白顛倒/誰來糾正這錯誤的一切?”


    “有一個人/他終會做到這一點”


    “那麽願他做到這一切/為了所有受傷的人/為了有一天我們能見到青天白日/日夜分明/若我死之後/也希望化作魔法的元素/成為你手中的魔杖/身上的盔甲/保護你直到地久天長”


    “為了把你曾經給我們的愛回報”


    男孩唱完這些,猛然一個痙攣,卻是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有法師對此感到不真實,說道:“都施了治愈法術了,還能唱這麽長一段歌,怎麽可能還會死!?”


    和殷憐一起坐在單獨小包間的黑賢者也有這樣的疑問,但是好歹情商比自己的下屬高,膈應了一下還是沒說出來,避免被自家學生惱羞成怒地懟。


    好在普通人並沒有這樣的概念,也沒有這樣的疑問。


    凱嘉含著淚,忍住了哭泣,放下了抱住沙布裏的手,然後想要趕去跟同伴會和。成年法師們為了掩護學徒們而斷後,卻因為人數差距太大而頻頻受傷。凱嘉的魔力為了治療同伴而逐漸耗盡,但是敵方也發現了她這個醫療兵的重要性,開始對她集中進行攻擊。


    她最終還是為了掩護同伴而被射殺。


    她的死並非沒有意義。這一波法師的覆滅終於激怒了賢者之都的高階法師們,讓他們統一了對待聖城的態度。主張隱居派別的法師紛紛轉而變為主戰派,最後如今掌權賢者之都的十餘位高階紛紛起立,讚成了全麵開戰。


    然後經過長時間的聖法戰爭,最終法師掌控了聖城。獲勝的賢者之都開放了祭典,殷憐直接使用了美食祭時候的布景重現,然後在整個劇場之中,服務人員們突然推著小木車出現,上麵擺放著各種各樣,香噴噴的食物,任由觀眾取用。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隻見視野所見之處,殷憐似乎在全場的各個位置都藏匿了留影水晶,於是大家就在整個劇院之中,看到了突然出現的,法師王的虛影,勇者王的虛影,莎爾瑪蒂的虛影,《法師王》之中曆代法師的虛影,除此之外,也出現了卡莫蒙的虛影,凱嘉的虛影,沙布裏的虛影,以及許許多多其它在劇情之中犧牲的法師們的投影。


    “此時此刻,讓萬千英靈與我們同在!”隨著舞台上的聲音響起,閉幕曲也同時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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