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刷”


    兩副下聯分別從上傾瀉而下。


    左邊一副寫道:青山原不老,為雪白頭。


    右邊一副寫道:青山原不老,為雪白頭。


    一模一樣?兩人同作下聯,竟然一模一樣?


    上聯: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麵;下聯:青山原不老,為雪白頭。


    盡管整個醉春樓都已經沸騰,但當下最吃驚的不是眾人,而是對出這下聯的謝瑤和郭淩雲。


    這兩人,這兩人竟然對同一副上聯有著相同的構思,真是聞所未聞。


    倘若不是作弊,那這二人必定是有著相同的心境,否則也不會出現如此怪誕的結果。


    就是不知道,這二人對下聯的解釋是什麽,是如何符合玲瓏姑娘口中意境的?


    這是大家夥兒現在想知道的,必須給出一個解釋,這作弊的嫌疑太大了。


    下麵的呼聲越來越高,嚷嚷著對出下聯的兩人上台。


    “這,郭公子,謝公子,還勞煩二位能出麵解釋下。”燕二娘事先是不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的,猝不及防,隻得做出這樣的請求。


    沒辦法,郭淩雲在彭豪的推搡下上了台,說這奪魁之戰是讓他們黑風雙煞揚名立萬的大好時機。


    郭淩雲站在台上,看著台下一雙雙充滿期待的眼神有些尷尬,心想另一個怎麽還不上來。


    正當郭淩雲不知所措間,從雅間出來一位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手持一把單刀,伶俐的氣勢從身上散發出來,讓人膽寒。


    “這人是謝光?武皇手下五大高手之一的歸元神刀謝光?”很顯然,大廳有人認出了他。


    “是的,昨夜他曾對抗過那神秘高手,是謝光沒錯。”


    “那這雅間的背後是謝家子弟?”


    “沒想到大楚最強勢的兩大家族都來了天心城,這等盛況,前所未見啊。“


    “傳聞這謝家以武擅長,沒想到這一代的子弟中竟也有如此文采之人。”


    “不是,這下聯就不能是謝神刀對出來的麽?”


    “額,這個不太可能吧,都知道,這謝光自小跟著謝子峰,徹頭徹尾的大老粗一個啊,怎麽看都不像是能對出這等千古絕對的人呐。”


    ......


    謝光越來越聽不下去了,本就是被自家小姐強行推上台來的,聽到這等刺耳的言語,哪裏還兜得住。


    一陣內力波動從謝光體內迸發出來,擴散至整個醉春樓。


    “剛剛怎麽回事,我感覺自己都透不過來氣來了。”在場有很多不會武功的圍觀群眾,不明所以。


    “小聲點,謝光發脾氣了,他剛剛散出一股威壓,這是在警告那些嚼舌之人。”有人在一旁解釋道。


    謝光不去理會,說道:“我家小,額,公子說了,隨心作出的下聯,沒什麽可解釋的,你們醉春樓認就繼續比賽,不認也罷。“


    說完便離開,回到雅間,不再理會在場人群的反應。


    看到謝光離開,郭淩雲也走下台去,他也懶得解釋,確實,吟詩作對就是一時興起之感,靠的是心境,哪有解釋這麽一說。


    這下可把燕二娘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二娘,開始下一輪的比賽吧,我也還想見識兩位公子出類拔萃的文采。”樓上的玲瓏姑娘說話了,示意繼續比賽。


    這也向大家解釋了,是騾子是馬,總要拉出來遛一遛的,比賽沒必要耽擱。


    燕二娘心領神會,隨即宣布下一輪比賽的規則。


    這第二輪的比賽規則很簡單,以此情,此景,此時,此地,此人為主題,作詩一首,限時半個時辰,由玲瓏姑娘選出前三名晉級最後一輪。


    “這題目也太籠統了吧,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姑且不說這半個時辰不長,還得讓玲瓏姑娘滿意,這第二輪的難度也不小啊。”


    “誰說不是呢,哎,這玲瓏姑娘很少露麵,熟知她的人就更少了。”


    “不知道這一輪有會湧現出怎樣的驚世之作,上一輪的十副對聯除了那第一副沒有作出,剩餘九副都可謂是千古絕對呀。”


    眾人議論紛紛,很是期待接下來的比賽。


    這下可把郭淩雲給難住了,上一輪能作出下聯完全是因為這副對聯是因為他上高中的時候背過,依稀記得當時剛從大學畢業的語文老師講到這幅對聯的時候,講著講著就當著全班人的麵給哭出來了。


    這讓郭淩雲印象深刻,後麵還上網查了這幅對聯的來曆,背後確實有個感人的故事。


    還記得那個戴著眼鏡的實習老師,個子不高,說話也是細聲細語的,因為年齡相差不大,總能和學生打成一片,更是被全班的男生奉若吉祥物。


    可這作詩,還給限定了主題,郭淩雲雖說也背過唐詩三百首,可是吃不準這詩現在有沒有問世啊。


    萬一給鬧個烏龍,那不是糗大了。


    還得讓這玲瓏姑娘滿意,真是,哎,難啊。


    郭淩雲心中完全沒底,正閉目發愁。身旁的彭豪卻悄悄地繞到了郭淩雲的身後,雙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哎呀,兄弟,辛苦了辛苦了,做哥哥的給你捏捏,不著急不著急,慢慢來慢慢來。”一邊說著一邊給郭淩雲按起肩膀來,滿臉的諂媚樣。


    郭淩雲也不做理會,腦子裏麵閃過一首首傳世經典詩句。


    諸如李白的《把酒問月》就很符合現在的場景,中秋佳節,有月,有酒,有人。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又如張九齡的《望月懷遠》,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意境也很深遠,也符合現在的場景。


    哎呀,太多了,也都非常好,但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被打假。


    這可給郭淩雲煩透了。


    正當郭淩雲一籌不展的時候,有人已經上台了,是上一輪答對第二副對聯的選手,一位年近七十的老者。


    當時上台的時候著實嚇了大家一跳,在場的很多人也認識他,這是天心閣儒院的夫子,大名賈仁義,大家都尊稱一聲賈夫子。


    在整個遼東地區也是出了名的文壇大家,很多王孫貴族的弟子都做過他的學生,其中就包含像李相赫的女兒李月如郡主。


    老者年年都來,說是這吟詩作對也要與時俱進,多多和年輕一輩交流能促進他的創作。


    賈夫子年齡雖大,但步履穩健,神采奕奕,儼然一副百代文宗的模樣。


    “老夫活了這麽大歲數,今日算是大開眼界,真是後生可畏,倘若這晉級第二輪的才俊們有意參加我天心閣儒院的選拔,可直接來找我賈老頭子。”


    此話一出,四下又是一片嘩然,雖然這天心閣遼東院的儒學不如京都院那麽有名,也沒有出什麽很了不起的人物,但這畢竟是天心閣啊,其他地方的儒學也是很難望其項背的。


    “好了,好了,我老頭子不和你們年輕人爭了,我就看著大家各顯神通吧。”


    說完便走下台去,竟是放棄了這第二輪的比賽。


    看的出來,大家對賈夫子還是很尊敬的,沒有因為他放棄比賽而議論紛紛。


    其實也很好理解,畢竟也是當世一代大家,不太在乎輸贏,反而更喜歡看這年輕一輩比賽。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加上賈夫子,已經有七人上台作詩了,有的是絕句,有的是律詩,有的是七言,有的是五言。


    台上發生的事情郭淩雲沒怎麽關注,他還一直在為這作詩而犯難。


    忽然,腦袋裏麵靈光一閃,一首在後世流傳千年的經典湧現在腦海裏。


    郭淩雲眼睛睜開,示意彭豪不要再按了。


    彭豪秒懂,這是有了,頓時喜笑顏開,哼著小曲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轉眼間,截止的時間就要到了,郭淩雲起身,向台上走去。


    不約而同的,兩側的雅間分別走出一人,一位身高八尺,一襲白衣,手裏握著一把折扇;一位長發及肩,頭上束了一條金帶,腰懸短刀,手持一把長劍。


    隻有那郭淩雲,身上刻著兩個大字——奪魁。


    就這樣,三人一同走到了台上。


    “瑤瑤?真的是你?”王科看著從另一側走出的女子,柔聲道。


    “呸呸呸,惡不惡心,別這樣叫我。”謝瑤絲毫不給麵子,一臉厭惡。


    “你小子,是不是很喜歡這種壓軸的橋段啊,這回我偏不讓你如意,我看著你先寫了我在寫。”不給王科說話的機會,謝瑤對身旁的郭淩雲說道。


    沒想到這和他做出同樣下聯的人竟然是個女子,郭淩雲這才正視起眼前的女子。


    她身著一身青衣,不似尋常女子愛打扮,隻是頭上束了一條金帶,很是耀眼,看來約莫十六七歲年紀,麵容秀美絕俗,小鼻梁,薄嘴唇,潔白的臉上時時閃爍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起來英氣十足。


    郭淩雲抬起頭來,與她目光相對,隻覺這少女清麗秀雅,莫可逼視。


    很美,這是郭淩雲的第一感覺,她的美和李月如不同,如果說李月如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給人的感覺是聖潔無暇,不應存在俗世間;那這謝瑤的美就如那淩寒獨自開的梅花,骨子裏透著一股倔強。


    “喂,你看什麽呢?”謝瑤張開晶瑩剔透的手掌在郭淩雲眼前晃了晃。


    “沒,沒什麽,隻是覺得姑娘像我一位故人。”郭淩雲磕磕巴巴說道。


    “真的假的?我怎麽聽著像是騙三歲小孩兒的把戲啊。”謝瑤狡黠地笑著,死死盯著郭淩雲,仿佛能看穿他的內心。


    郭淩雲被當場拆穿,尷尬至極,不敢和謝瑤對視。


    王科看著這把自己當成空氣的二人,眼看就要暴走。


    “好啦,不逗你了,比賽了比賽了,喂,王科,你別像要死了爹的,比賽了。”恐怕普天之下也隻有她謝瑤敢對王科這麽說話了。


    王科氣得牙直癢癢,恨不得現在就把郭淩雲撕成碎片,md,怎麽哪兒都有這小子摻和一腳。


    他也了解謝瑤,知道她是故意在氣她,以她眼高於頂的性格平時都不會多看郭淩雲一眼,隻是現在有自己在場罷了。


    “兩位公子,還有這位,額,小姐,可以開始了麽?”燕二娘小心翼翼地問道,她能感覺到這幾人有點不對付。


    “讓他先,我兩先看著,王科,你不會不同意吧。”謝瑤把王科吃的死死的,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指著郭淩雲說道。


    王科也不做聲,隻得默默點頭。


    郭淩雲看著架勢是非得自己打這個頭陣了,隨即示意站在不遠處的夥計準備筆墨紙硯。


    攤開白色的宣紙,郭淩雲下筆寫道:


    《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筆落,在一旁觀看的謝瑤已經目瞪口呆,收住了往常的笑容。


    王科一開始就沒打算看這小子寫的是什麽,但發現了謝瑤的異樣,不得不湊過來一探究竟。


    在後世,蘇軾蘇大家的這首詞是曆來公認的中秋詞中的絕唱,別說在座的各位了,就是縱觀曆史長河,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王氏家族出過不少大文豪,王科從小也是飽讀詩書,見過不少名句,但從未見過氣勢如此恢宏卻又清新脫俗的詞句。


    “這,是你寫的?”謝瑤簡直不敢相信,她和王科都師承當今的文壇巨匠,一代宗師白居易,雖說她自己不是很喜歡這些文縐縐的詩詞,但從小飽受熏陶,詩詞造詣也非常人所及。


    “我不光能寫,還能唱出來呢。”郭淩雲也是豁出去了,這回算是裝杯裝到底了。


    說罷便將寫好的詩詞交給燕二娘,示意她可以給玲瓏姑娘送去了。


    正當郭淩雲要下台,卻被謝瑤叫住:”喂,你小子不是說能唱嗎?不會隻是光說說的吧。“


    郭淩雲轉過身來,看著叫住自己的謝瑤,眼中充滿期待,她實在是太喜歡這首詞了。


    “行吧,這是看在你的麵子上啊,我就露一手給你們瞧瞧。”郭淩雲原本就有一裝到底的心思,既然有人配合,何樂而不為。


    說著便讓燕二娘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他郭淩雲今天要高歌一曲了。


    聽聞有人要將自己做的詞唱出來,在場的所有人一下子就來了興致,就連那賈老夫子也翹首以盼。


    悠揚的歌聲響起,沒有伴奏,郭淩雲遵循記憶,模仿後世歌後王菲的唱法把這首詞演繹了一遍。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曲閉,宛轉悠揚的歌聲還回蕩在這醉春樓中,眾人也還回味在那靈動的詞曲中,好一個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好一個《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許久,不知是誰帶的頭,整個醉春樓一片掌聲雷動,所有人都被這驚世駭俗的一首詞迷住了,久久不能忘懷。


    不知何時,醉春樓頂一盞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樓外也是鑼鼓喧天鞭炮起舞。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郭淩雲被告知贏得了今年的奪花魁大賽的冠軍。


    說是頂層掛起大紅燈籠說明玲瓏姑娘已經選出了今日的優勝者,下麵的比賽也沒必要進行了。


    實在有些突然,但沒有任何人有所異議,仿佛所有人都沒有太在乎今晚誰能一親水玲瓏的芳澤了,反而都在討論剛剛的那首詞,那首歌。


    “是我輸了,這是十萬金。”王科放下一句話就憤然離開。


    彭豪則迫不及待地把十萬金揣進自己的口袋,說是為他保管。


    “我很喜歡你的這首詞,歌聲也很動聽,下次你可得專門給我寫一首,今天你能贏還得謝謝女俠我呢,可不許你忘了。我們會有機會再見麵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哦。“謝瑤宛如精靈一般,笑著給郭淩雲道喜,但這眼睛裏總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小友好文采啊,老朽今晚可算是沒白來,他日有空一定要來天心閣的太白書院坐坐。”賈夫子臨走時也過來向郭淩雲道喜。


    郭淩雲麵對接憧而至的文人墨客有些應接不暇,好在燕二娘過來為他解圍,說是玲瓏姑娘已經在頂樓等著他了,請他前去赴約。


    郭淩雲這才反應過來,接下來是要和這花魁那啥了,自己好像還沒準備好。


    彭豪這廝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尋了許久也不見蹤跡。


    沒辦法,醉春樓的夥計一再催促,這又是大庭廣眾的,當眾拒絕恐怕會引發眾怒。


    過去看看也好,哎呀,不知道這春宵一刻能不能過段時間再兌現,等自己十二正經都打通了也好啊,這算怎麽回事兒嘛。


    郭淩雲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跟著醉春樓的夥計上了頂層,第三層之上的閣樓,也是那花魁水玲瓏的居所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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