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人!”


    果然,娰才剛到了南天門,就被天兵攔住了。


    “姑娘,你是打哪來的?”


    “水晶宮。”娰上下打量了一番盯著自己的兩個家夥,心說這九重天上的神仙最是講究儀表,怎的這倆:一個耳朵大得如蒲扇,一個眼睛瞪得像銅鈴。竟不似九重天上的仙官,倒像是四海八荒裏的小輩。


    “哪個水晶宮?”


    “當然是汪底的水晶宮,哪來的第二個水晶宮?”娰白了他一眼,如此說道。


    祖龍的汪底是四海之源,在四海之下的更深處,唯有那裏的宮殿才是“水晶宮”。莫說是尋常龍族,就連四海龍王都不夠格說自己是“從水晶宮來的”——東海龍宮稱作清吾宮,西海為泊婁宮,南海浾淮宮,北海溟本宮。


    不過對娰來說,那是晚輩們操心的事。


    “姑娘,你怎麽紅口白牙的唬人呢?”


    “我哄你做什麽?”


    “你知道汪底是誰住的地方嗎?”


    “我祖父住的啊!”娰實話實說,“我爹囚牛,二叔睚眥,三叔嘲風……還要繼續說嗎?”


    千裏眼和順風耳相覷一眼,算是知道自己今兒開門不利。


    “不知是娰卿,多有得罪。”


    “娰卿怎麽得空,上九重天來了?”


    “文曲星君請我來的。”娰從袖子裏拿出那根玉筆簪,渾說道。


    她心裏憋著氣呢,九重天上的神仙一沒眼力,其次都是見風使舵的主,看看他們在知道娰是誰之前的模樣,再看看現在……真是惹不起。


    “娰卿遠道而來……”


    “我認得路,能讓我過去了嗎?”


    “您請,您請……”


    娰到天權宮時,這裏隻有小仙童在,照他們所說,文曲星君該是訪友去了。


    娰“哦”了一聲,並不打算在這多待。既是來得不趕巧,哪裏有死皮賴臉等在這裏的道理?不過,三萬年了,不知如今的九重天都有些什麽新鮮事。


    娰這麽想著,便從天權宮一路閑逛著看這九重天的各處景致。


    忽而,她見到有一處——彤壁朱扉,重簷丹楹,上覆灰色琉璃瓦,四周為花崗岩護欄,隻需遠遠地看一眼,便肅然起敬。


    往來天兵正要查問時,娰已走到了兜率宮的門前。不等娰與天兵表明身份,宮門大開,是太上老君請娰進入兜率宮的意思。


    天兵沒再阻攔,反而恭恭敬敬地向娰行了禮。


    “娰卿該不會是迷路了?”才一進兜率宮,就聽見一個老者的聲音從宮中傳來。


    “神君恕罪,娰隻是太久沒到九重天,見兜率宮莊嚴肅穆,一時貪看了兩眼,無意冒犯。”


    “我幾時說你冒犯了?”太上老君在娰前方五步處現了身形,笑聲爽朗,說話時枯樹枝似的手指撫過白得沒有一點雜色的胡須,“怪道文曲星君讚你與眾不同,尋常他們來兜率宮,都是為求仙丹,你卻隻是看我這宮殿景致。”


    聽了“仙丹”二字,娰才反應過來,這兜率宮是太上老君所在,連忙向他行了一禮:“老君謬讚。”


    太上老君隻是笑,抬手示意仙童備好了玉露清茶,請娰一路往正殿來。


    “娰卿今日到九重天,是為解惑。文曲星君不在,不妨說與小仙聽一聽?”才剛落了座,抿了一口茶水,太上老君便開了口。


    娰笑了笑,從懷裏取出《忘憂錄》,交與仙童要呈給太上老君:“老君神機妙算,娰確有不解之處。”


    太上老君擺手示意,讓仙童把東西還給娰,直道:“此物匯聚天地靈氣,可通過去未來,然不得章法者,難解其中奧秘。”頓了頓,見娰仍是摸不著頭腦的模樣,他又大笑了幾聲,“既是忘憂之境的至寶,當然需要在忘憂之境裏尋其緣法。”


    娰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應道:“多謝老君指點。”


    三兩盞茶以後,娰便起身告辭。臨走時太上老君又問:“娰卿可是打算,去天府宮中向司命星君求些什麽?”


    娰微微一愣,太上老君竟連這都知道,便點了點頭:“老君所言不差,族中晚輩將投入人間,娰有些放心不下。”


    “虛無混沌中生天地,天地生物,物成萬物,皆是定數。所求或得或不得,亦是定數。”太上老君說著,手持拂塵輕輕一甩,向娰笑著繼續說道,“你,可明白?”


    娰點了點頭,這有什麽不明白的,就是叫她不要插手而已。


    離開兜率宮,娰有些為難:司命星君,到底找不找了?


    思來想去,她還是繼續向延壽司的方向去——即便司命星君找不得,去拜訪一下度厄星君總不會遇上什麽壞事。


    這麽想著,沒走幾步,她就撞上了文曲星君。


    “小丫頭,天權宮在北邊,你怎麽跑這來了?”


    “天權宮這麽閑的,文曲星君日日有空出行?”


    “我看閑的是你。”文曲星君不由分說地拽住了娰的胳膊,拉著她一路飛向天權宮。


    “你幹什麽?”


    “延壽司那邊我替你去過了,司命和度厄都很給麵子。”文曲星君淡然說道,保持著一副高冷模樣,目光卻不經意得暼向娰,“小丫頭,你怎麽謝我?”


    “要謝也是陽水蛟和敖岸山土麒麟謝你,與我什麽相幹?”娰說著,目光落到了文曲星君拽自己胳膊的手上,“能放開嗎,我又不跑。”


    “就快到了。”文曲星君這麽說著,一點都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他心說,早知道這丫頭那次上九重天時就已成年了,當初就不該與負屭說她“無拘無束的性子令人羨慕”,自己該直接向囚牛拜師學琴,有這三萬年,都能把這小丫頭娶進天權宮了。


    畢竟,龍族這麽多年,也就出了囚牛這麽一個癡心人——睚眥姑且不知,可龍性最淫確是從祖龍開始的“優良傳統”。


    “我好不容易來一次九重天,你就不能帶我好好逛逛?”


    “這些東西,哪比得上天權宮?”


    娰有些摸不著頭腦,盡管幾個叔叔早跟她說過文曲星君傲得很,但從前他……不過也對,他們這才第四次見麵。


    娰心說文曲星君一定是還記著自己說他琴彈得不好的舊賬,想把她帶去天權宮拿那些天書為難一番解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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