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果然是靈秀得像女子。


    江南的冬日也還是柔美的。


    江南的雪下起來也還是十分多情的樣子。


    沈遇趕到江南是在一個雪後的晴天的暮晚,薄雪已在融化。


    他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可是也沒能打探出如何才見得著歌書殘。


    藥王穀當然是在山穀裏。


    但是江南的山穀,叫藥王穀的很多。


    這些山穀裏都住著藥王穀的弟子。


    是以江湖上幾乎無人知道歌書殘到底是在哪一個穀中,甚至連藥王穀的許多弟子都未必知道。


    沈遇感到犯難了。


    因為不可能一個一個的山穀去找。


    看來他隻有向天上人間求助。


    找天上人間的人當然要容易些。


    薄暮殘雪,日頭已經西沉下去,沈遇正乘著烏篷船,緩緩逆流而上,一路白牆青瓦,小橋流水,一種如在畫中的感覺。


    天邊的晚霞和岸上的景物一道鋪排在碧水間,晚風輕柔,酒香彌漫。


    小船泊住的時候,沈遇輕身躍上了岸。


    酒香就是從岸上的酒樓裏飄出來的,和酒香一道飄散在暮晚的空氣裏的,還有喧嘩的人聲。


    沈遇已經走進了一家酒樓。


    而酒樓或客棧,永遠是消息最多的地方。


    藥王穀主不在藥王穀,而在蝴蝶穀。


    這是沈遇在嶽陽樓見到天上人間北方護法孟雪之時,孟雪告訴他的。


    嶽陽樓地處洞庭湖岸,四麵湖山,乃天下三大名樓之一。


    洞庭之上,煙波浩渺。


    孟雪一身白衣,立在嶽陽樓頭。


    因了南宮翎給的這塊令牌,沈遇方才能夠在這裏見到孟雪。


    也因為這一塊令牌,孟雪才會將歌書殘隱居之所告訴沈遇。


    “可蝴蝶穀又在哪裏?”


    沈遇還是不清楚。


    孟雪道:“蝴蝶穀當然就在有胡蝶的地方。”


    沈遇又忍不住問道:“可是冬天,又怎麽有蝴蝶?”


    孟雪道:“胡蝶是一個女人,找到她,她就會帶你去見歌書殘。”


    沈遇道:“我還是實在不知道如何才能夠找得到這個叫做胡蝶的女人。”


    孟雪道:“你可以到春之穀去找她。”


    沈遇明白了。


    那些各個穀中的藥王穀弟子雖然不知道歌書殘在哪裏,卻一定知道春之穀。


    想到此處,沈遇笑道:“多謝孟護法相告。”


    孟雪將令牌遞還給沈遇道:“本來這塊令牌我該收回了的,既然是南宮翎給你的,你就暫且先留著吧。”


    沈遇將令牌收起來,又道了聲謝。


    孟雪沒聽他說完,就已自樓上飛身而下,踏著洞庭湖水,飄然遠去。


    沈遇立在樓上,獨自麵對著蒼茫的湖水,心底油然湧起一陣孤獨的滋味。


    江南的雪已經下過好幾場了。


    不知此時南宮翎是否已安然抵達藏地。


    沈遇一邊尋思著,一邊又設法趕往春之穀。


    春之穀像春天一樣。


    胡蝶更是春天一樣的女人。


    她年輕,性感,充滿活力。


    她不是特別漂亮,但很迷人。


    隻是沈遇並沒有被她迷住。


    胡蝶正在六角亭裏彈琴。


    琴聲如春風解凍,如山澗流泉。


    胡蝶的身旁立著一個十四五歲的侍女。


    侍女有一張圓圓的臉和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起來特別天真。


    沈遇立在亭子外靜靜地聆聽。


    胡蝶和她身後的侍女,似乎根本不知道亭子外麵已然多了一個人。


    直到一曲終了,胡蝶才緩緩起身,朝沈遇問道:“你是何人?”


    沈遇道:“我叫沈遇,遇見的遇。”


    胡蝶道:“你就是那個一刀驚動武林的沈遇?”


    沈遇道:“不敢當。”


    胡蝶道:“你也是知音人?”


    沈遇點頭道:“略知一二。”


    胡蝶神色一冷,道:“既然隻是略知一二,既然不是知音人,你來此做什麽?”


    沈遇笑道:“我是特意來找姑娘你的。”


    胡蝶道:“你已知道我是誰?”


    沈遇道:“我當然早已經知道。”


    胡蝶問道:“你找我做什麽?”


    沈遇道:“我要你帶我去見歌書殘。”


    胡蝶神色又是一變。


    亭子裏的七玄琴已被侍女抱走。


    胡蝶盯著沈遇,緩緩道:“你一定是對自己的刀很有信心,否則你不該到這裏來的。”


    沈遇笑道:“我是來誠心請姑娘幫忙的。”


    胡蝶道:“可我未看到你的誠心。”


    沈遇道:“我能夠找到這裏來,還不夠誠心?”


    胡蝶若有所思地道:“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又道:“你的刀,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刀,我也想看看,可惜我不敢,你跟我來吧。”


    胡蝶將沈遇帶去了秋之穀。


    秋之穀冷寂肅殺。


    秋海棠的一雙眼睛更是冷得讓人心生寒意。


    她整個人都是冷的,冷得像風霜,冷得像刀劍。


    她對胡蝶和沈遇的到訪,好像並不歡迎,冷如霜刀的臉上滿是憎惡和不悅。


    胡蝶朝沈遇笑道:“秋穀主好像很不歡迎你。”


    沈遇不動聲色地道:“她連你都不歡迎,又怎會歡迎我?”


    “你帶個不相幹的人到我這裏做什麽?”秋海棠冷眼望著胡蝶問道。


    胡蝶道:“他說他想見歌書穀主。”


    秋海棠道:“他難道不知道,見歌書穀主是會要命的?”


    胡蝶歎息道:“恐怕他是知道的。”


    秋海棠目光直到此時才轉到沈遇身上,問道:“知道了你還來送死?”


    胡蝶替沈遇回答:“恐怕他認為自己並不會死。”


    沈遇道:“所以還得請秋姑娘代為引路。”


    秋海棠道:“既然你要送死,請跟我走。”


    她也不問沈遇是誰。


    穀底是一條河流,河水清澈見底,岸上一排一排的高樓。


    秋海棠領著沈遇走過河上的石橋,走上岸上一座閣樓。


    胡蝶緊跟在他們後麵。


    秋海棠不悅地道:“你跟來做什麽?”


    胡蝶笑道:“我已多時未到過你這沁心閣,就不能上去討碗茶喝?”


    秋海棠不再理會她。


    沈遇也不說話,心底卻不免納悶,這沁心閣,莫非就是秋海棠的住處?


    沁心閣處處透著一股淡雅的清香,確實就是秋海棠的住處。


    秋海棠為何要帶沈遇到這裏呢?


    莫非這裏麵有什麽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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