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自打進入藥王穀的那一刻起,對這穀中任何的異常,甚至風吹草動,都無不心存警戒,不敢有絲毫大意。


    但這樓上到底藏著什麽,他不知道。


    秋海棠已推開一道門,對沈遇道:“你在這裏等我。”


    她轉身上了樓去。


    胡蝶跟在沈遇身後走進屋內,笑著問道:“你一定很想知道她是去做什麽了?”


    沈遇不否認。


    胡蝶走近窗邊,緩緩道:“至今她的身子還未被任何一個男人看過,你可以上去看看。”


    她這話實在突兀得很。


    沈遇不接話。


    心底不知道這兩個女人到底玩的是什麽花樣。


    胡蝶說是來討茶喝的,可並不見有人給她端茶上來。


    直等到秋海棠穿著一身海棠花一樣的衣裳出現,沈遇才明白胡蝶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秋海棠原來是到樓上換衣服去了。


    秋海棠走進屋裏的時候,帶進來一陣香風。


    沈遇盯著秋海棠問道:“蝴蝶穀到底在哪裏?”


    胡蝶插話道:“你急什麽?她海棠裝都換上了,一定會帶你去的。”


    沈遇道:“去見歌書殘,是不是都要穿得這麽麻煩?”


    胡蝶道:“恐怕是的。”


    秋海棠已走到沈遇跟前,冷冷道:“去之前,把你的刀給我看看。”


    沈遇猶豫了。


    胡蝶望著他笑道:“她也想看你的刀,可是你好像竟然沒聽見?”


    沈遇道:“我聽見了。”


    胡蝶道:“既然聽見了,那你為何還不把刀給她看?”


    沈遇道:“我怕我一旦把刀給她,就連命也沒了。”


    胡蝶像是突然若有所悟似的道:“原來你的刀就是你的命!”


    秋海棠逼近一步道:“你的刀果真是你的命?”


    沈遇的手已握住刀柄。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秋海棠那件怪異的衣裳。


    秋海棠問道:“你是不是你覺得我這一身衣服很好看?”


    沈遇搖頭道:“一點都不好看。”


    秋海棠道:“那你是不是已經看出來了,它會要你的命?”


    沈遇道:“我已經看出來了。”


    胡蝶嬌笑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她已悄無聲息地站到沈遇身後。


    前麵是秋海棠,背後是胡蝶,沈遇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秋海棠又向前逼近一步。


    沈遇皺眉道:“不要逼我。”


    胡蝶笑道:“沒有人逼你,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


    沈遇一怔。


    他確實有一點太過緊張了。


    秋海棠問道:“她是不是說對了?”


    沈遇突然閉口不言。


    他已明白,秋海棠那件衣裳散發出的香氣,一定有古怪,否則,她何以要一步步逼近他,引他說話?


    這時,胡蝶的掌力已自沈遇身後悄無聲息地拍到。


    沈遇拔刀。


    刀光一閃,他人已躍出閣樓。


    但他仍尚在半空之中,又見一樹海棠猛然壓到。


    秋海棠似乎是整個人都撲向了他的刀。


    沈遇無心傷害秋海棠,猛然間硬生生將刀上的力道減去七成。


    刀光還是從海棠花間穿了過去。


    但沈遇手底的感覺空空的。


    他這一刀竟然落空了。


    沈遇不覺心下一驚,這一驚非同小可,他這一刀擊中的,竟然隻是一件衣裳,秋海棠的身影早已不見。


    漫天都是刀風激起的海棠花瓣,紛紛揚揚,清香彌漫。


    都說海棠無香,而秋海棠裝散成的花瓣,卻是清香醉人。


    沈遇尚未來得及避開漫天的花瓣,秋海棠和胡蝶又自身後攻到。


    沈遇霍然轉身。


    秋海棠手中已多了一柄劍。


    胡蝶的掌法看起來綿軟無力,實則卻如天蠶吐絲,綿延不絕,力道陰狠。


    沈遇已感覺到手上有些沉,再不能吸入海棠花的香氣了,否則……


    但他一口氣憋到此時,殘餘的力道已然十分有限……眼見漫天劍影和掌影卷來,他隻好全力一刀迎上。


    但他這一刀,意不在傷人,隻在借勢。


    他隻想借著對方的劍勢和掌力反彈,退出這漫天的海棠花雨。


    可秋海棠和胡蝶卻不知是害怕他的刀,還是已洞察他心底的意圖,等他長刀一出,兩個人忽然往後暴退。


    而沈遇此時一口氣已用完,胸中又吸入了一口海棠花香。


    隨即他提足了勁,縱身躍上沁心閣頂,花雨已在他腳下,有的已飄落在河麵。


    原本是潔白的花,原本是清澈的水,可有花瓣飄落之處,卻是乍然變成一片血紅。


    胡蝶立在河岸的楊柳枯枝上,朝沈遇笑道:“你已中了海棠香的毒,我勸你還是趕緊束手就擒的好,你一旦運氣,隻會使得毒性發作更快。”


    沈遇直覺得手中的刀越加的沉了。


    胡蝶又笑道:“世人都恨海棠無香,卻不知道,這海棠一旦有香,就會要命的。”


    秋海棠冷聲道:“還跟他囉嗦什麽,速戰速決。”


    話音未落,她已人劍合一,一招追風趕月,直向沈遇殺到。


    沈遇直等到秋海棠長劍刺到眼前,悠忽間長刀平出,往劍身上粘去。


    秋海棠見刀勢淩厲,無懈可擊,立即中途變招,斜出一旁,又向沈遇肋下虛出一劍。


    沈遇長刀橫掃,卷起一陣厲風,直把秋海棠的劍和胡蝶的掌力逼退了,但他心中已氣血翻湧,力道明顯有些無以為繼。


    胡蝶飄身立在沈遇對麵,笑道:“你的刀是不是已經很沉?”


    長風吹拂,他二人衣袂翻飛。


    秋海棠也告誡道:“再要強行運氣,你就會靜脈爆裂而亡。”


    她的聲音是從下麵傳來的。


    她被方才沈遇那一刀逼下閣頂,此時正立在方才胡蝶站立的那棵枯柳之上。


    沈遇不是不信。


    但他不願意屈服,不願意就此受到鉗製。


    胡蝶繼續勸道:“我勸你還是放下刀,命比刀重要。”


    沈遇不答話。


    海棠香的毒在他體內彌漫得越來越快,現在對他來說,每一分體力都極其重要,他得盡可能保存每一分體力,他絕不能倒下。


    他此時完全是憑借著毅力支撐。


    可他終究是低估了海棠香的毒。


    海棠香雖則一時不足以致命,但卻能像螞蟥吸血一樣,將一個人身上的力氣一點一點地吸幹淨。


    沈遇臉色已發紫,發黑。


    他再一次運氣,強行壓製住翻湧的氣血,將全部力道灌注到了刀上。


    他身上的力道潰散得很快,消失得很快。


    他已不能再等了。


    若是不能夠一招製住秋海棠,拿到解藥,那後果……


    他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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