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望著胡蝶那有些神思惘然的樣子,問道:“你殺死秋海棠,是不是就為了不想讓她知道你跟沈星的關係?”


    胡蝶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沈遇見她神色已然變得相當複雜,分不清是悲傷,還是悲哀……


    頭頂的天很藍,雲很白,風仍在吹。這沁心閣是秋之穀建造得最高、最大的一棟閣樓,經過方才的激戰,青瓦閣頂已顯出破損和狼藉。


    胡蝶已自己服下生肌散,此時正自靜坐調息,沈遇的麵上也逐漸恢複血色,他見著有身穿絳紫色衣衫的少女正自石橋上走過,腳步匆忙,神色惶急。


    “你跟沈星的關係,是不是其實也不太好?”見胡蝶久久不語,沈遇又問道。


    胡蝶幽怨地道:“確實不太好。”


    又道:“她恨我。”


    沈遇點頭道:“哦。”


    他也不再問沈星為什麽恨胡蝶。


    但胡蝶卻自己說了。


    胡蝶萬分痛苦地道:“她知道歌書穀主喜歡我以後,就恨我。”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她似乎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沈遇道:“我明白了,你一開始帶我到這裏,就是想借秋海棠之手對付我,其實真正知道蝴蝶穀的,是你,也隻有你,對不對?”


    胡蝶點頭承認。


    沈遇又道:“那麽,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帶我去見歌書殘了?”


    胡蝶歎息道:“你最好還是先靜坐調息,現在你連這個閣樓都下不去。”


    胡蝶這話,算是答應會帶沈遇去蝴蝶穀了。


    但是她何以突然改變主意了呢?


    沈遇也並未分神去細想,隻靜坐著調息,約莫兩個時辰後,內力便已恢複了十之八九。而胡蝶心口的刀傷,卻恐怕需靜養十天半月的,才能夠徹底複原。


    此時就連下這閣頂,都需要沈遇幫她了。


    “你還上去做什麽?”沈遇負著胡蝶躍下閣頂,正要返身再回閣頂,胡蝶忽然阻止道。


    沈遇道:“秋穀主的屍首還在上麵......”


    胡蝶冷聲道:“你想讓藥王穀的人都知道她死了?”


    沈遇道:“總得找個地方將她安葬吧。”


    胡蝶道:“這個用不著你費心,她既已中了我蝴蝶藍的毒,天一黑,就會有蝙蝠藏她到腹中。”


    沈遇搖頭道:“她既已死了,你還這樣待她。”


    胡蝶道:“她既已死了,難道我還想要因此招致殺身之禍?”


    這時又有兩個墨綠衣衫的少女匆匆走來,神色恭敬地朝胡蝶行禮道:“見過蝶穀主。”這兩個少女,自然是常霜雪身邊的侍女,她們眼神中閃爍著難掩的詫異,她們不知道胡蝶身旁何以多了個陌生人。


    胡蝶問道:“你二人到此做什麽?可曾見到過秋穀主?”


    其中一個回道:“我二人奉常穀主之名,前來請秋穀主,但是還不曾見過她。”


    胡蝶不解地道:“常霜雪來請秋海棠?做什麽?”


    另一個少女謹慎地應道:“這個我們並不知道。”


    沈遇心想,這個叫常霜雪的,想來一定就是冬之穀的穀主了。


    這裏既有春之穀、秋之穀,就肯定還有夏之穀,冬之穀。


    隻不知道這夏之穀和冬之穀的穀主又是怎樣的人。


    先前的那一個少女忍不住問胡蝶道:“蝶穀主也是來找秋穀主的麽?”


    胡蝶冷厲地道:“我的事,用得著你來管麽?”


    兩個少女都嚇得臉色變了,頓時噤若寒蟬,她們的頭一直低垂,一直都不敢把目光抬起來。


    胡蝶瞧著她們二人,接著道:“你二人去問問秋海棠的丫頭吧,這沁心閣我方才進去過,秋海棠不在。”


    兩個少女應聲離去,十分的匆忙和害怕。


    胡蝶讓她們去問的,自然是沈遇在閣頂見到自石橋上走過的絳紫衣衫的少女。那兩個紫衣少女,其實她們已問過,都說沒見到秋海棠。


    這春、夏、秋、冬四個穀中,除了夏之穀,春、秋、冬三個穀,主要是藏藥材的,除穀主而外,每個穀中就隻有兩名侍女。


    既然秋海棠的侍女都沒見著秋海棠,秋海棠又不在這沁心閣,冬之穀的兩名侍女真不知該去哪找她了。


    兩個人腳底生風一般離去,趕了好一陣,才略微放慢了腳步。


    “琴心,你說秋穀主她,會不會是離開穀中了?”其中一個低聲向那個叫琴心的同伴問道。


    叫琴心的姑娘若有所思地道:“可是這麽些年,沒聽說過哪一個穀主曾離開過穀中的。”


    緊接著又道:“不對!”


    另一個問道:“什麽不對?”


    琴心道:“方才我似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另一個驚道:“我好像也聞到了……你是說,難道蝶穀主她…她是來找秋穀主的麻煩的……”


    琴心打斷對方的話,不無恐懼地道:“不!我可什麽都沒說。”


    另一個愣了半晌,不無憂慮地道:“咱們回去如何向常穀主回話?”


    琴心道:“就如實說吧,秋穀主不在。”


    另一個道:“那肯定要挨罵的。”


    琴心無可奈何地道:“罵就罵吧,有什麽辦法。”


    兩個少女一路悄聲說著話離開了秋之穀。


    她們也不清楚常霜雪要找秋海棠去做什麽。


    更不知道秋海棠其實已經死了。


    此時天色已然快要黑了,胡蝶抬眼望望天色,又望望已經走遠了的冬之穀的那兩個侍女的身影,然後朝沈遇緩緩道:“我們也該走了。”


    沈遇跟在她身後,朝著河上的那座石橋走去。


    河風生寒,河水漆黑如墨。


    胡蝶心間的刀傷仍舊還疼得十分地生猛。


    沈遇問道:“你的傷,不要緊吧?”


    胡蝶冷冷道:“你讓我捅一刀試試。”


    沈遇苦笑。


    他這是自討沒趣了。


    出了秋之穀,胡蝶才凝重地問沈遇道:“你為什麽想要見歌書穀主?”


    沈遇道:“我心底有些疑問,想向他請教。”


    胡蝶道:“當真隻是這樣?”


    沈遇道:“當然,難不成你還以為,我是來找他看病?”


    胡蝶倒沒這麽想。


    沈遇其實也大概猜得出此時她心中所想,她一定是以為,自己或許是來刺殺歌書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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