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已猜透沈遇的心思,故意笑著朝秋海棠提醒道:“你別白費心機了,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製住秋穀主,逼她交出解藥,可以你現在的處境,我敢保證,你連一成的把握也沒有。”


    沈遇冷笑道:“不試試,又怎會知道?”


    他話音剛落,胡蝶但見眼前人影閃動,沈遇的刀,已抵住她的眉心。


    沈遇的身影竟和他的刀一樣的快。


    胡蝶根本無法想象他是如何做到的。


    胡蝶臉上的笑已凝固。


    她已笑不出來。


    她也絕沒想到,沈遇拚盡全力的一刀,竟是向著她來的。


    而且,她竟連閃避都來不及。


    沈遇之所以如此,其實隻因秋海棠離他實在太遠,他根本到不了她的身邊。


    刀鋒寒涼,直冷到胡蝶脊骨裏去。


    她臉上吃驚的神情還僵硬著。


    方才那一刀,若是沈遇真想殺她,她已然是沈遇刀下之鬼。


    此時秋海棠已躍上閣頂,冷眼望著胡蝶,挖苦道:“你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他心中惦記的人是你。”


    胡蝶沒去理會秋海棠,隻朝沈遇道:“毒又不是我下的,我哪裏會有解藥?”


    沈遇道:“你為何沒有中毒?”


    胡蝶道:“我自小在毒藥裏浸泡著長大,又怎會中毒?”


    沈遇這最後的一刀,看來又落空了。


    他的目光轉向秋海棠,緩緩道:“請你把解藥交出來。”


    秋海棠道:“我費盡心思下的毒,為什麽還要把解藥給你?”


    沈遇道:“不交出來,她就得死。”


    胡蝶歎息道:“她巴不得你把我一刀殺了,她心底才痛快。”


    秋海棠道:“她說的沒錯。”


    沈遇握刀的手已開始顫抖。


    方才那最後的一刀,實則已幾乎將他全部的力量耗盡。


    秋海棠催促道:“你的手已在顫抖,再不動手,你恐怕連殺她的力氣也不夠了。”


    沈遇歎息一聲,緩緩收了刀。


    刀未入鞘,他已倒下。


    他倒下了,手還在緊握著他的刀。


    蝴蝶望著沈遇倒下,臉上掠過一絲茫然不解的神情。


    秋海棠已掠過來將沈遇的刀奪下。


    因為沈遇握得實在太緊,她費了很大的勁。


    秋海棠將殘月刀拿在手裏,反複摩挲,愛不釋手,眼睛裏都閃著光。


    胡蝶問道:“這個人你打算怎麽辦?”


    秋海棠道:“殺了。”


    沈遇不但一丁點的力氣都沒有,甚至早已昏厥過去。


    秋海棠又在沈遇身上搜尋,搜出了他身上那枚令牌。


    “竟然是天上人間的令牌,莫非他也是來刺殺穀主的?”秋海棠說完,隨手將令牌扔到胡蝶腳邊。


    這麽一扔,胡蝶看到了背麵那個“星”字,眼睛一下子變得十分幽深起來。


    胡蝶的目光又緩緩轉到沈遇臉上,皺眉道:“倒是長得有幾分好看,殺掉實在有些可惜了。”


    秋海棠抬起眼睛,好奇地問道:“你舍不得?”


    胡蝶道:“任誰恐怕都未免會有些舍不得的。”


    秋海棠道:“你要是真喜歡,人你帶回去,刀我留下。”


    胡蝶笑了,不置可否。秋海棠緩緩起身,看起來很慢,但她手裏的刀,卻快如閃電。


    胡蝶的掌更是出其不意,已然拍上了秋海棠心間。


    不知這掌中有什麽奧妙和可怕,隻那麽輕輕一拍,秋海棠竟已駭然得麵色煞白。


    秋海棠手中的刀深深刺入了胡蝶的心口,胡蝶往後連退數步,慘然笑道:“昔年你曾使我嚐盡海棠香的毒,今日我也讓你嚐嚐我的蝴蝶藍。”


    秋海棠手中的刀重重落下,她自己也跟著倒下了。


    胡蝶用勁捂住心口,血還在不住地往外湧。


    秋海棠道:“為什麽?”她神色裏掠過一陣殘酷而意思含混的笑意。她感覺自己已飛出了身體,飛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


    胡蝶望著她,眼神裏閃過一絲愧色。


    “其實方才…我……我隻是……隻不過…是想……看看你……看看你痛苦…和懼怕的…樣……樣子……並不…是……真想…想你……死……”秋海棠的瞳孔已然開始在渙散。


    胡蝶輕輕蹲下身去,把令牌撿起,失神地凝視著,像是沒有聽見秋海棠的話一樣。


    “你…你的蝴蝶…..蝴蝶藍…藍……果然夠…夠……狠毒……”秋海棠嘴角浮起一絲淒然的笑意。


    “你下手時的狠勁,又何嚐有一絲餘地……”胡蝶心中忽然掠過一陣慘烈的痛楚。她想到令牌的主人,心中的痛苦,遠比刀傷還要劇烈……


    她妒忌沈星,甚至是恨……


    秋海棠已經飛入黑暗,飛入虛空,在虛空裏,連飛的感覺也都終於沒有了……


    她的身體漸漸僵冷了下去。


    胡蝶在秋海棠身上搜出一個紫色藥瓶,倒出兩顆藥丸,喂進沈遇嘴裏。


    不多時,沈遇悠悠醒轉。眼見胡蝶受傷,秋海棠已死,而他自己一向看得比命重要的刀,已不在手中……這一切,簡直令他太難以置信,他的目光中滿是困惑和不解。


    胡蝶冷冷地道:“你不用感激我,我並不是為了救你,才殺死她的。”


    沈遇費勁地爬到秋海棠屍體旁,把他的刀撿起來。當他握緊他的刀,他瞬即又重新感覺到一種活力和充沛。


    他已將他的刀收入刀鞘。


    胡蝶盯著他道:“這令牌你從哪裏得來的?”


    沈遇艱難地站起身來,緩緩道:“我一個朋友送給我的。”


    胡蝶簡短地問道:“誰?”


    沈遇道:“她叫南宮翎。”


    胡蝶道:“南宮翎?無缺公子的弟子?”


    唐無缺已是一個老人了,可江湖中至今仍還有人稱呼他無缺公子,像他年輕時候那樣稱呼他。


    沈遇道:“你認識唐無缺?”


    胡蝶冷聲道:“不認識。”


    但她的神情已告訴沈遇,她或許隻是不想說。


    唐無缺,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胡蝶又道:“你就沒見過沈星?”


    沈遇不答,反問道:“你跟沈星……”


    南宮翎打斷沈遇的話道:“她是我最好的姐妹。”


    沈遇道:“我還以為,你跟她有仇。”


    胡蝶有些迫不及待道:“你到底見沒見過她?”


    沈遇道:“見過一麵。”


    胡蝶道:“在哪裏?”


    沈遇道:“天之涯。”


    胡蝶又有些吞吐地道:“她…她是不是……還很年輕…很漂亮……?”


    沈遇道:“沒錯,她是很年輕,很漂亮……”


    胡蝶的神情忽然地變得像是痛苦極了。


    沈遇不明白她何以突然這樣。


    半晌,胡蝶又道:“我以為她已經老了。”


    都說別恨相思催人老,胡蝶多麽希望沈星已經老去。


    如果沈星真的老了,歌書殘見到她,或許就不會再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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