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穀,自神宗與李祖之戰後,封禁已有千年。


    千年變化,乾坤反覆,內中地形和環境早已變化,奇峰嶙峋,蒼林勁翠,白雪皚皚,枯鬆倒掛……百步之間,便有異景相疊,輾轉之側,卻有四季光陰。


    李末等人僅僅淺入,便被自然穀的環境深深吸引,舉目望去,日映蒼林,迭迭千條紅霧繞,風生陰壑,飄飄萬道彩雲飛。


    “京城附近竟然有這樣的地方,當真不可思議,一年四季,山澤河嶽,盡在其中……”


    李末止住身形,也不得不感歎造物之玄奇。


    “這裏的地形是神宗與李祖大戰之後才形成的。”馮萬年悠悠道。


    天人妙法從今始,古今造化歸自然。


    “這地方我好像來過。”紀師看著周圍光景,塵封的記憶在此刻蘇醒。


    李末心頭微動,卻不露神色。


    但凡大乾皇族的血脈,年滿十歲,便要焚香祭天,拜謁李氏宗祠。


    鎮南王一脈,乃是神宗血脈。


    紀師十歲的時候也曾拜過那座神秘宗祠,現在看來十有八九便在這裏。


    “據說這地方還養出過極為厲害的妖鬼。”馮萬年話鋒一轉,突然道。


    “妖鬼?朝廷管轄的自然保護區,還能養出妖鬼?”李末忍不住問道。


    “當然,這地方巧奪造化,不知孕育出了多少珍奇走獸,日久年深,吸收天地精華,難免會有妖鬼誕生……”


    “妖鬼與人類一般,都是天生地養的精華……”馮萬年沉聲道:“隻不過魚龍台會定期巡視,若是發現妖鬼都會及早鏟除。”


    “畢竟這裏是神宗與李祖戰鬥之地,不知多少道韻潛藏……”


    “曾經也有妖鬼從那些道韻之中領悟神通,修為蓋世。”


    說到這裏,馮萬年輕輕一頓,沉聲道:“我聽說天下八大妖仙之一的【神石靈道】便是從自然穀走出去的。”


    “神石靈道。”李末眉頭一挑。


    天下八大妖仙之中,【神石靈道】是唯一一個以草木土石之身逆行成妖,證得妖仙大位的無上存在。


    要知道,草木土石一類想要成精化妖,比起濕卵胎生之流都是千難萬難,更不用說逆行成妖仙。


    因此,【神石靈道】在天下八大妖仙之中都是極為神秘且另類的存在。


    “他竟然是從這裏走出去的?”李末忍不住問道。


    提起【神石靈道】,他就想起了那塊被他放生,覺醒【泰山生死書】的臭石頭。


    “應該是……那一戰影響太大了……可以說是那個時代最強一戰,神宗與李祖留下的痕跡,哪怕歲月悠悠也難以磨滅……“


    “正因如此,這些年才有人前赴後繼,想要進入自然穀,尋找機緣,希望領悟其中道韻,有所精進。”


    馮萬年的一番話讓李末對於自然穀有了新的認識,所謂的自然保護區似乎不僅僅隻是為了天人自然的理念。


    外麵的重兵把守顯然也有著更深層次的考慮。


    “如果神石靈道都是從這裏走出去的……那這座自然穀還真是特別啊。”李末喃喃輕語。


    “可惜啊,能夠進來這裏的人少之又少,獲取機緣更是鏡花水月。”


    說到這裏,馮萬年深深看了李末一眼。


    “你想要進來這裏,不會僅僅隻是為了看風景吧。”


    “現在還不好說。”


    李末搖了搖頭,關於那座宗祠,他自己如今也是雲山霧罩,不知所以,隻有真正見到他才能確定那座祠堂對於他的意義所在。


    “繼續走吧。”


    說著話,李末一行人繼續深入自然穀。


    漸漸,日頭西落,朦朧夜色悄然爬上蒼穹。


    入夜的自然穀,靜謐幽深,俯瞰之下如鼎爐盤桓,繼續煙雲嫋嫋。


    “天人自然……這地方果然氣韻非凡……”


    李末不由感歎,隨著深入,他感覺自身的氣息都變得與眾不同,融融泄泄,不知不覺受到了這座深穀的影響,運轉的頻率都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嗡……


    突然,天空中一道極光浮現,震蕩天地,垂落的月華都被其揉碎,浩瀚蒼穹都變得模糊扭曲起來。


    “這是什麽?”


    李末,馮萬年,紀師,還有王九紛紛變色,止步不前。


    那道極光如同一道劍痕,蒼穹都被其割裂。


    一眼望去,那道極光近在眼前,卻又仿佛相隔萬裏。


    “那是昔日神宗與李祖戰鬥的痕跡……”


    馮萬年眸光顫動,失聲叫道。


    這是機緣,天大的機緣。


    那個時代最強大得兩位至高存在,他們留下的痕跡,縱然光陰流轉,也難以磨滅。


    千年已逝,那道劍痕卻依舊恒駐於時空之中,影響著這片天地。


    “了不得……了不得……那劍痕入夢幻泡影,卻真實地影響著周圍的一切……”


    馮萬年忍不住挺身上前,他肉身震蕩,脊椎龍骨泛起一陣驚天的劍鳴,悠悠蕩蕩,浮動百裏。


    這一刻,璀璨的劍光從馮萬年的體內綻放出來。


    知名劍如同他的精魄,煥然如真,似要化入穹天之上的那道極光。


    “老馮是霸道劍種……這道劍痕對他而言是不可想象得造化……”


    吼……


    就在此時,馮萬年一聲驚吼,他的肉身震蕩的越發厲害,光明無量,璀璨奪目,似乎徹底化為了一道劍光,與【知命劍】融為一體,便要飛入那道劍痕。


    “老馮……”


    李末麵色微變,忍不住出手,灰蒙蒙的靈犀如浪潮湧動,將馮萬年衍化出的劍光罩住。


    縱然曆經千年,這道劍痕依舊不可小覷,稍有不慎,說不定就會將馮萬年同化。


    如今,李末唯有出手,為其守住玄關。


    “神宗與李祖……竟然這麽強大,留下的劍痕千年不滅,居然還有如此恐怖。”王九看著天空中那道極光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神宗也用劍嗎?”


    “不清楚。”紀師麵色凝重,搖了搖頭。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神宗使用過何等兵刃,這位天下第一強者,他本身就是最強的兵刃。


    若說他還需要動用什麽法寶,那便隻有【夏商周】的鼎才配受其驅馳,戰於天地。


    “神宗那樣的高手,一道生萬法,即便不曾用劍,也是劍道高手。”


    轟隆隆……


    突然,天空中那道極光扭曲起來,如真龍降世,似天劍臨凡。


    一片灰蒙蒙的光澤從時空裂縫之中降臨,竟是與李末靈息如出一轍。


    隻不過那片灰蒙蒙的光澤裹挾著無盡的殺伐與毀滅,天地茫茫,似乎都在那灰色朦朧中化為了虛無。


    “天地一念,古今殺伐!”


    李末心神大震,便從那虛無的極光之中見到了一番詭異景象。


    天地破碎,無盡屍骸,人類,妖鬼,仙神……山河,星辰,日月……俱化塵埃。


    古往今來,從來到往,毀滅與殺伐便是永恒的主題。


    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天地從誕生之初便孕育殺念。


    這一刻,李末在那恐怖的劍痕之中見到了最純粹的殺念……一念驟起,天翻地覆,有生無生,有死無死……


    這世上似乎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夠超越它。


    轟隆隆……


    麵對這樣的力量,李末的目光都變得迷離且不能自拔。


    刹那須臾間,一篇神秘的經文在他體內悄然運轉,天地的氣機變化都變得光怪陸離起來,一道道分叉脈絡從此而生,衍化出無盡的可能,通往不可名狀的造化。


    在那紛雜變化的氣機之中,李末似乎看到過去,現在,還有未來的殺伐全都畢集一處。


    一尊天地從未有過的殺器緩緩成型。


    “未來書……未來書……現在便決定了未來……那是我創造的未來啊……”


    這一刻,李末雙目充血,他似乎洞悉了【未來書】的奧秘。


    這部由第一妖鬼覺醒的功法比他想象得更加玄妙。


    這部經文不是修煉可得,它導向了未來的一個結果……


    一個由現在一切要素和因果組成,影響而生的結果。


    此時此刻,李末似乎看到了遙遠的未來,看到了由現在而影響產生的未來結果。


    “非銅非鐵亦非鋼,曾在須彌山下藏。不用陰陽顛倒煉,豈無水火淬鋒芒?”


    “天地絕,仙神殤,大羅染血亦彷徨……”


    恍惚中,一道玄音嫋嫋回蕩在李末耳畔。


    他所見光景,天地寰宇,古往今來,無盡殺伐俱化其中,煌煌耀耀,四道玄光衝天而起,似要破滅了這地風水火,重煉了這太虛鴻蒙。


    “哈哈哈……你見到了……未來若現,天地殺伐……”


    就在此時,一陣爽朗的笑聲隱隱傳來,天地茫茫,無處不在。


    “什麽人?”


    李末心頭大震,抬頭望去,無盡虛空之外,流離歲月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條長河,浩浩蕩蕩,不知所來,不知所往,沒有盡頭。


    在那長河之中,一道人影佇立,好似龐然大物,柔和的目光正直勾勾地注視著他。


    那人似是而非,模糊不可見,他的身後隱約還跟著一條大狗,吐著舌頭,咧著嘴,似乎是在衝著李末大笑。


    “道友,我等你……”


    平靜的聲音從那浩蕩長河之中傳來,若歲月悠悠,似花開花落。


    “等我?等我什麽?”李末雙拳緊握,沉聲問道。


    “等你天下無敵!!!”


    轟隆隆……


    那神秘的長河波濤湧動,浪花朵朵,便將那偉岸的身影掩蓋,連同那條吐著舌頭的大狗都消失不見。


    唯剩李末看著潮起潮落,參悟著【未來書】的變化。


    此刻,自然穀內。


    李末與馮萬年好似入定一般,盤坐不定,他們的氣息仿佛與天空中那道若有若現的極光化為一體,融融泄泄,不分彼此。


    “主人得了造化……了不得……了不得……”


    王九感受到了李末身上的氣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更加的具有侵略性,僅僅看上一眼,他的目光都會遭到泯滅。


    這樣的李末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神宗李祖決戰之地……留下的這道劍痕不一般啊……老馮也在蛻變。”


    紀師神色凝重,向後退了幾步,屹立不動,為這兩人守關。


    “世子,我去附近看看。”王九提議道。


    這時候,萬萬不能有任何動靜靠近,打擾兩人玄修。


    “嗯,別走太遠。”


    紀師點了點頭,心神便徹底沉入到了李末與馮萬年的變化之中。


    呼……


    王九一步踏出,化為燦燦金光,飛向茫茫夜色。


    他的靈覺如漣漪擴散,監察八方。


    浩蕩夜空之下,茫茫深穀之中,這頭王八也顯得渺小無比。


    “星垂野闊……縱然有蓋世的修為也顯得微不足道啊。”


    王九不由感歎,自然廣大,無窮無盡,或許這才是修行的意義,攀升那更高的境界。


    “可惜啊,人力有窮,就算再怎麽修煉,又怎麽能與天公試比高……再強大的存在也不可能將天地握在手中……”


    王九一時心念驟起,頓覺百感交集。


    “嘿嘿,這隻王八在說什麽胡話?修煉隻求不死,還想身比天高?”


    “什麽是王八?


    “人類有一種食物,能夠清熱去火,叫做龜苓膏,就是用王八殼做的。”


    “什麽叫清熱去火。”


    “去你媽的。”


    就在此時,兩道鬼祟刺耳的聲音在幽幽深穀之中響徹。


    王九眉頭一挑,循聲望去,便見星光之下,兩道綠幽幽的光浮在空中飄蕩,恍若鬼火一般。


    “大膽妖孽。”


    王九一聲低喝,掌中金光璀璨,如同觸手一般,抓向了那兩道幽幽綠光。


    呼……


    就在此時,那兩道綠光衝天而起,狂風大作,如天刀橫空,竟是將觸及延伸而來的金光割裂。


    下一刻,一道月光潑灑,皎皎光明,輕易便將金光碎片全部吸收。


    “好味道,好味道!”


    一片歡騰從朦朧夜色中傳來,透著難以壓製的欣喜與興奮。


    “味道好嗎?”


    就在此時,王九的聲音從那兩道幽幽綠光的身後傳來。


    那兩團綠光猛地顫動,似乎受到了驚嚇,轉身過來。


    這一刻,王九方才看清,這是兩枚丹丸,好似綠豆一般,正身之上分別寫著【風】【月】二字。


    在他們轉身的刹那間,兩顆綠豆般的丹丸如同眼睛一般,竟是與王九四目相對,看對了眼。


    “這是什麽感覺,我感覺身體好燙。”


    “我好喜歡!”


    “嗯!?”王九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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