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剛上班沒多久,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掛了電話我馬上找到經理請了假換了衣服就往雪兒的學校趕。


    正趕上堵車的時間再加上有點下雨,等我趕到的時候,遠遠地就隻看到最後的一幕。


    那是在學校後門,那個時間沒什麽學生路過。雪兒使勁推開那個男孩的手,然後轉身攬上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的胳膊,兩人一起撐著傘上了一輛看上去價格不菲的車離開。


    那個男孩滿臉悲哀的看著車子開走,然後慢慢蹲在地上,把頭埋進手臂裏。


    我走過去蹲下,什麽也沒說,隻是靜靜地陪著他。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看著我,我對他笑了笑,“你叫什麽名字?”


    之前我一直沒問過,因為不方便,現在卻很尷尬。


    “方旭。”


    “很好聽。”


    然後他就不在說話,半晌後才開口,雨越下越大,他絲毫不在意,滿臉悲傷的看著我。


    “落落姐,我一直相信,愛情是可以長久的,哪怕是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依然可以和自己心愛的人相守一生,相扶到老。雖然我們現在很窮,可是這一切都是暫時的,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可是她為什麽不等我?”


    我不知道他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但是我知道,我的心很疼,很疼。


    我看著遠處的路燈,在雨夜裏發出昏黃的燈光,我卻感覺不到溫暖。我看著這時的他,就想到了當初的自己。也曾掙紮過,也曾傻啦吧唧的恨不得跟整個世界的人拚命,可是,這個世界會教會你什麽是溫馴,也會讓你變得越來越溫馴,它會教會你認命。


    我該怎麽和他解釋呢?


    “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適當的放棄,也許對你對她都好。不可挽留的人,你要放手,你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起碼可以成全他的追逐。人生沒有永遠的傷痛,再深的痛,傷口總會痊愈。你會看清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你願意為了她拚搏,但是她等不了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會加速你的成長,終有一天,等你事業有成的時候,再想起她,你會感謝她。很多原本我們以為到死也忘不了的都在不經意間就忘掉了,那些最終在你記憶中消失的人,並不值得傷逝和感懷,她隻是你生命中一場躲不掉的風景,雖然美麗,卻命中注定不屬於你,不是可以陪你一輩子看風景的人。你要明白,你不是輸給了尹嘉煦,不是輸給了雪兒,你是輸給了這個社會……”


    我記得我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我可能在說給他聽,可能在說給自己聽,總之說了很多,我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多少。


    方旭呆呆的愣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然後站了起來。


    “落落姐,謝謝你。”說完轉身離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知道這件事對他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麽,我隻是希望他能夠保持著那顆善良的心。


    這本來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一場自古以來就被演爛了的戲碼,但是我就是很難受,很憋屈。


    可能是因為以前隻是聽說,沒有切身感受,而這次它就發生在我身邊。也可能是因為我已經把雪兒當成了另一個自己,我太想讓他們這份珍貴的感情在這個肮髒不堪的社會中永久的保存,讓我有點兒精神寄托。現在希望破滅了,我心理落差太大。有些話說出來勸別人很容易,用在自己身上就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勸過方旭之後,我越想越難受,越想越憋得慌,為尹嘉煦有錢有勢就能得到一切,為雪兒的年少無知,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情。我還困惑的是,雪兒到底是喜歡上了尹嘉煦,還是喜歡上了尹嘉煦的錢?


    如果是後者那還好,如果是前者,那就太悲哀了。


    我不想回去上班,也不想回家,就在外麵晃悠,心裏想著,等一會兒雨下大了再回去吧。


    沒多久就接到一個電話。我一看,生號,不認識的,我正心煩意亂呢,接起來的語氣不太好。


    一個聲音相當清晰而霸道地傳了過來,“過來,馬上!”


    我心裏更火了,“你誰啊,你讓我過去我就過去啊,打錯了吧你!”


    那邊忽然就安靜了,靜的我心裏發毛。


    我突然發現,剛才那個聲音,和那位爺的聲音挺像的。


    不止是像,好像,就是他。


    那一刻我很無語,我能不能對他說,不好意思,你打錯了?


    蒼天啊,大地啊,用不用這麽玩兒我啊?


    我站在雨裏很久才打到一輛車。用不著的時候滿大街跑的都是,用得著的時候,一個都沒有!


    來到上次那個別墅,按門鈴的時候,我還在想,他找我幹嗎?幹那種事兒?


    他穿著休閑裝來開門,很居家的樣子,看到我一副落湯雞的模樣,一臉的嫌棄。我真怕他擔心我弄髒他們家的地毯會直接把我踹出去。


    但是他什麽也沒說,微微的偏了偏頭,示意我進去。


    然後也不搭理我就自己進去了。


    我愣了一下,跟著進去了,我不知道當時為什麽有心情研究他居不居家。


    他正坐在客廳一張矮桌前的羊毛地毯上,低著頭,他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在研究什麽,他頭也沒抬地說了句,“上去洗澡。”


    “啊?”我想我半張著嘴的模樣一定很傻。


    “聽不懂?你到底是屬什麽的?”他那眼神就跟看個白癡似的。


    這就是有錢有權的少爺,霸道的跟王八蛋似的。


    但是我也隻能忍著。


    不忍又能怎麽樣?我錢沒他多,權沒他大,爹沒他牛,我又打不過他。罵他?好像不是很好看啊。雖然我不是什麽淑女,但也不是潑婦啊!而且,我也未必罵得過他啊。


    以前上學的時候做選擇題總是埋怨選項太多,進入社會又會埋怨給我們的選項太少。


    我不敢吭聲,灰溜溜的上樓洗澡,洗完下樓,這位爺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在全神貫注的研究什麽。


    我走過去看了一眼,挺意外的,是七巧板。


    沒想到他這樣的人還會玩兒這個。


    眾所周知,你可以用七巧板隨意拚出你自己設計的圖樣,但是如果你想用七巧板拚出特定的圖案,那就遇到了真正的挑戰,也是樂趣所在。


    他正對著圖紙認真擺弄著,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我側過頭看他,他微皺眉頭,眼睛緊緊的盯著七巧板,吊燈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垂著眼睛,可以看到長長的睫毛的影子,偶爾眨一下眼睛,很安靜。


    我對於我今晚的舉動很詫異,是不是淋雨把我淋傻了,逮著他看什麽啊?


    我也低頭研究了會兒七巧板,然後伸手動了幾下,立刻柳暗花明。


    他有點吃驚的抬頭看我,我得意洋洋的抬起下巴,然後立刻反應過來,收起剛才的得意忘形低著頭裝鵪鶉。


    他倒是沒在意,一副大爺樣懶散的坐到沙發上,懶懶的看著我。


    我等著他拿炮轟我,但是過了會兒卻很有興致地問,“會玩兒冰火嗎?”


    我就知道!


    “會……”我小聲回答,就是,技術含量差點,沒有實踐經驗。


    “沙漠風暴呢?”


    你有完沒完啊,祖宗!


    “呃,還行……”


    “水晶之戀呢?”


    靠,你想幹什麽!


    “嗯,學過……”


    他點了點頭,好像挺滿意的。然後指了指桌上,特大爺特祖宗的說,“那來吧。”


    來你大爺!


    我轉頭一看,桌子上的裝備夠齊全的啊,冰桶,保溫杯,跳跳糖,果凍,來哪一樣?


    都來一遍?我就是技術再好,你也無福消受啊?


    最後我還是選擇了冰桶和保溫桶。


    因為我想一會兒走的時候把跳跳糖和果凍帶著路上吃,如果這位爺允許的話。


    這個男人很幹淨,那是我的第一感受,我是說身體,我是說□□在外的肌膚,其他的就難說了。


    可能是剛洗過澡的原因,那裏有淡淡的薄荷味,讓我稍微好過一點。


    據說,高手能做到一滴水都漏不出來,舌頭還能來回打轉,弄得特別舒服。


    我說了這是個技術活,我的技術含量又低,所以水順著我的嘴角不斷流出來,不斷滴在他的身上,我的身上,然後滴在地毯上,我一邊做一邊心疼地毯。


    這樣反複幾個來回,他越來越激動,最後幹脆站起來揪住我的頭發,自己激烈的前後抽動。


    沒一會兒他就射了出來,我來不及躲,全都進了我的嘴裏,我被嗆的直咳嗽。一陣無法忍受的惡心湧上來,我想都沒想就推開了他衝進洗手間。


    我一整天沒怎麽吃東西,再加上晚上淋了點雨,我把膽汁都給吐出來了。


    我心裏很難受。他拿著槍,你買把水果刀就算凶器:他日夜淫樂,你下載個黃片就算流氓:他大發橫財,你擺個地攤就算違法:他住高樓別墅,你搭個窩棚還要被強拆,他有那麽多女人,為什麽連一對小情侶都不放過?


    這就是現實。


    我隻覺得委屈,好像這些年來所有的委屈都湧了上來,蹲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當時我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


    我要走,,我再也不在這兒呆了。


    去他媽的z城!去他媽的左少!我不幹了還不行嗎?給錢也不幹了!我在這兒幹什麽啊?被人這麽糟蹋!


    有錢有勢就了不起嗎?你們是人,我就不是人嗎?


    我腦子很亂,像一團亂糟糟的毛線團,怎麽理也理不清,越理越亂,理的我腦仁疼。


    好像積攢了幾年的情緒都爆發了出來。一個人躲在衛生間裏哭得昏天黑地。


    哭到最後,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哭。


    但是,哭完之後,確實神清氣爽,當然,頭也更疼了。


    等我穿好衣服出去的時候,他已經清理幹淨了,什麽也沒說,給了我一遝錢,量很大,我不知道他為什麽給我那麽多錢。


    不過我沒心情問他,也不敢問。他的脾氣好像特別火爆,特別沒耐心,有錢人家的少爺都這樣。我們之間很少有語言交流,他好像不太喜歡說話,我很怕他。


    我木然的接過錢然後便離開了。


    當然,走的時候沒拿跳跳糖和果凍。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出租車裏看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和燈火通明的高樓大廈,剛來的時候,我被z城的夜景驚豔,現在看了卻沒什麽感覺,心裏空空的,什麽也沒有,隻覺得蒼涼,一片陰霾。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什麽是可以相信的,是可以長久的,是不是沒錢沒勢就什麽都得不到?是不是沒錢沒勢就沒有談幸福的資格?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天花板,默默地掉眼淚。


    我就像做夢一樣,靈魂好像已經脫離了肉體,飄在天花板上看著我,我不知道她看著我的時候是什麽眼神,鄙視?可憐?


    我有一種認命的無奈。我的生活已經不能由我自己做主了,我或者還有什麽意思?


    從尋死覓活到呼天搶地,再到破罐子破摔,再到半死不活,最後便是沉默,一種無奈的沉默,悲哀的沉默,一種本分的沉默,認命的沉默,我覺得自己一晚上經曆了太多次的心理變換,很累很累,累到就想這麽死去。


    死容易,活著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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