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榻下、屏間、矮幾旁。


    “社長,陽舍利消失了,淺棲沼魔失去目標,無功而返。”


    男人恭謹地正坐對麵,下巴點綴一撮小胡子,耳垂別著銀色耳環。他雙手放膝蓋上,低頭不再作聲。


    幽幽的白煙在狹小的室內繚繞。


    對麵的和服男人捧著熱茶,端手平遞過去,說:“先試試我的茶,看看我茶藝是否長進。”


    男人猶豫了片刻,還是接過茶,抬手欲飲。


    “錯了。”


    和服男人不緊不慢地說道:“先轉三圈。”


    耳環男人愣了愣,還是持著茶碗,手指撚動,慢慢轉了三圈。


    “靜心了嗎?”


    “是,社長。”


    “茶要輕品、慢飲,才能喝出其中韻味。”和服男人嗅著室內的牡丹熏香,微笑地說。


    茗茶入口甘醇,微微有些發燙,清新久久不散,唇齒留香。


    “社長的茶道又精進了。”


    耳環男人俯身將茶碗奉還。


    “‘和、敬、清、寂’,你覺得我占幾成?”和服男人問。


    “社長,屬下私以為,社長基本掌握了神髓,達到了屬下難以企及的層次。”


    “不,以茶入道,講究的是‘茶禪一味’,有些禪意,就在飲茶間,不請自現。”


    “社長真知遠識,我等愚鈍,請社長指示。”


    耳環男人額頭冒汗。


    “茶室內不談商政,你隻需知曉,浮躁是茶道最大的敵人,寧靜致遠,淡泊明誌。”


    和服男人從容不迫地說道。


    “若以茶道博弈,客人隻需心平氣和地接過碗,品茶、輕抿,不必過多言語。”


    他收回茶碗,端詳著壺中咕嚕咕嚕沸騰的開水,說道:“而身為主人,遵循四規七則,稍有不慎,便落得茶品不堪的汙名。”


    “而如今身處客席,順其自然,等主人沏茶之前,自是賞好這風花雪月,待到茗香出浴,再細品之。”


    “我知道了,社長的教誨,悠一銘記於心。”


    男人伏地而拜,再緩緩退出茶室。


    ……


    三天後。


    連綿的陰雨退散,久違的陽光穿透雲層。


    雨宮惠有些悶悶不樂。


    通過靳大哥哥的消息,她了解到最近劇組好像休整過,好像還請了法師為皮套驅邪作法,據說是邪靈附身在皮套上。


    而關於秘銀戰士劇中的怪物,網絡上更是傳得風生水起。


    一方麵,是因為臨近十周年,劇場版拍攝做的宣傳;另一方麵,不少媒體也在熱談本次的都市怪物事件,一度讓其競爭公司覺得這是在造勢炒熱度。


    而備受關注的劇組,最終決定繼續拍攝。


    終日的勞務讓雨宮一郎忙得腳不沾地,無暇顧及小姑娘。


    而這幾天,長島叔叔的遺體火化之後,她也不敢去找英子。


    聽說英子被送到福利院去了,甚至,這幾天連學校都沒有來。


    日子照常,一天天地後挪,雨宮惠心中卻莫名壓抑,仿佛踮起腳尖,極目眺望的時候,從城市鋼筋鏡樓的縫隙中,看不到隔日的太陽。


    放學路上顯得枯燥。


    一個人歸家的時候,除了耳畔的歡笑,總容易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路過商店櫥窗,直視玻璃,會隱約聽到頭疼的尖嘯;每一個拐角處,似乎可以看見晃動的尾巴;偶爾經過灌木叢,有翻動過的痕跡;甚至坐在長椅休息,都可以聽見隔壁噴泉突然阻塞、又迸開的異樣聲。


    女孩踢了踢腳邊的石頭。


    石子磕磕碰碰,在地上咕嚕嚕打轉,撞在棕色皮靴上停了下來。


    雨宮惠抬起頭,靈俯身抿嘴,笑眯眯地和她招手。


    小姑娘皺了皺眉,轉頭便走,甩了靈一臉的辮子香。


    靈擋在她前麵,說道:“別這麽嚴肅嘛,我又不會吃了你。”


    雨宮惠哼了一聲。


    靈嘖嘖說道:“年紀不大,脾氣倒不小。”


    “脾氣是留給好人的,對壞人不需要客氣。”


    小姑娘背著書包就要走。


    “我帶你去找爸爸,怎麽樣?”


    一提到這個,小蘿莉仿佛點燃了炸藥包:“上一個這麽說的是我叔叔,他已經死了。”


    靈一時語塞,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雨宮惠不服氣。


    “這座城市,能殺我的,一個都沒有。”靈擺了擺食指,笑嘻嘻地說。


    “你真是英雄嗎?”雨宮惠眼睛動了動,又有些狐疑。


    “不是哦。”靈眨眨眼,“我是大boss。”


    “你就吹吧。”小姑娘氣鼓鼓地說。


    “我請你喝彈珠汽水!”


    雨宮惠瞄了一眼,滿臉寫著不理會她:“想騙我,沒那麽容易。”


    “這麽說吧,你爸爸有危險了。”


    靈嚴肅地說道。


    “我爸爸怎麽了!”雨宮惠立刻詢問。


    靈有些無奈,還以為多難哄呢,她瞥了瞥周遭,示意雨宮惠看去。


    “那裏動靜看到了嗎?”


    “是什麽?”


    “你猜。”


    ……


    豆子整裝待發,麵色決然,眼眶裏隱約有些視死如歸的氣勢。


    按照老規矩,閆哥進去的第三天,看守所放下警惕之時,就是他帶著靴子去救人的最佳時機。


    但是經曆了這麽多次,他心裏還是有些沒底。


    冷靜,冷靜,遜哥是馭命者,帶上靴子,換上一個戰鬥型的命辭,就可以逃出來了。


    他安慰自己。


    靴子在他懷裏,四仰八叉,打了個哈欠。


    貓年紀大了,有轎子坐絕對不自己走,除非跑路的時候,代步工具跑得比自己慢。


    他很熟練地取出提前打印好的翻譯語,交給看守所的警衛。


    作為家屬果然很輕鬆地進入到內部。


    周圍的便衣看他是一個小孩,也沒多留意,頂多帶路的時候,用聽不懂的和語調侃一下之類的。


    順利潛入。


    阿彌陀佛。


    豆子鬆了口氣,他想起16區應該是信佛的居多,畢竟還有很多寺廟。


    “哢拉、哢拉。”


    “豆子,來了啊。”閆無遜依舊滿頭蓬亂的頭發,眼神憔悴,眼窩微陷。


    但是胖了。


    “遜哥,我把靴子帶來了。”


    “好樣的!”閆無遜神情一振,“我看看用哪個命辭能夠脫險,給這群目不識丁的家夥來點顏色瞧瞧,不然還不知道誰是爺。”


    他接過靴子,橘貓懶洋洋地打量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要做什麽,眯著眼,癱坐在地上,化成一灘液體。


    閆無遜獰笑,探爪,穿過鐵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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