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遂心接到江子木電話的時候,正跟一夥兒本地人裏三層外三層,氣勢洶洶的把伊頓跟梅圍堵在大街上。


    昨兒夜裏,伊老頭在幾次嚐試甩拖高大山未果,躲回酒店房間後,賊心不死,絞盡腦汁,居然還想出了跳窗逃跑的低級把戲,這種舍生忘死拚了老命也要為人民群眾創造笑料的精神,實在必須入圍“感動寮國”新年特輯。


    在被有心人逮個正著“押解”回房之後,又冒著送走所剩無多幾根頭發的風險,紮紮實實的熬了一整夜,天剛蒙蒙亮,伊頓跟梅就腆著老臉拖著行李強硬的往酒店外頭闖。


    黔驢技窮了腫麽辦,隻能比拚“無下限”跟“不要臉”啊!


    事已至此,伊頓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自己原本打的叮當響的如意算盤,怎麽就一著錯、滿盤輸了呢?


    事情,還得從昨天夜裏,顧遂心找溫嬌夫婦商量對策講起。


    “其實吧,我還真有個文明守法的招兒,能不碰他們一根頭發,就讓他們留下。”


    顧遂心一聽這話,一下來了精神,眼睛一閃,像燈泡一樣發亮。


    “需要……需要我怎麽協助?”


    溫衝顧遂心禮貌一笑,頭一低,又往老婆掌背上多拍了兩回。


    大巴車剛抵達攝製組大部隊下榻的酒店,伊頓跟梅就齊齊衝在最前頭,一溜煙跑出了“釜山行”的節奏。好容易趕回房間把早早收拾停當的行李拖到大堂,正要辦退房結算,卻被一個陌生的本地手機呼叫嚇出一身冷汗。


    由於語言溝通障礙,前台小姐姐用不是特別流利的英文,溫柔的幫忙充當起雙方的翻譯來。


    “伊頓先生,來電的是您昨晚預約的tutu車司機。”


    “什……他有什麽事兒?”


    莫名有股不詳的預感。


    “哦,他說,今晚不能送您前往機場了。”


    “蛤???”


    “wtf!!!”


    “不是……不是都說好的嘛?”


    “那個、那個我訂金都提前支付了呀!”


    前台小姐姐微微一笑,“司機先生說,他因為失約趕到非常抱歉,訂金不僅會原封不動退還給您,還會多賠償約定金額的百分之五十。”


    “賠錢?賠錢管什麽用?”


    伊頓:瞧不起誰呢?老子像缺錢的人?


    “你們這幫亞……”


    “你們這幫子人,居然一點契約精神都沒有!”


    “口頭約定就不算合同了嘛?就可以出爾反爾不履行義務了嘛?”


    “鄉巴佬……”


    伊頓話沒說透,有些渾濁的眼珠子微微一轉,感覺這事並不簡單。


    “賠錢,好呀,他準備什麽時候賠?即便沒有他的車,我現在也要退房離店了。琅府滿大街的tutu車簡直比地上的螞蟻都多。”


    “沒了他,我還去不了機場,趕不上飛機了?”


    話音剛落,伊頓垮著一張臉,翻個白眼,同身邊的梅換了個眼神。


    “你現在就問他,到底什麽時候還錢?”


    “五分鍾!跟他說我五分鍾之後就要走了,讓他務必在我走之前給我個交代!”


    麵對跟前已經接近暴走邊緣的伊頓,前台小姐姐倒是麵不改色,耐心的用寮語對著手機那頭好一通講,沒一會兒,把手機往眼皮底下一收,“嘟”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伊頓先生,已經幫您確認過了,司機先生說,所有的錢,他都已經拜托朋友代為轉交。相信不需要五分鍾,就有人來替他送還訂金。”


    “誰呀?誰能那麽好心?可別既貪了我的錢,又浪費了我的時間,讓我白等一通,雞飛蛋打唷!”


    “伊頓先生,環球拍攝剛結束,不該開心慶祝慶祝?怎麽您可好,這麽大火氣?”


    嗬嗬,怎麽,你丫終於不裝相了?瞧瞧這話裏帶刺的優越感,嘖嘖,原創班底都得齊齊叫一聲好家夥。


    無他,老陰陽人了。


    伊頓應聲一回頭:謔~~~身後頭無時無刻跟著個“喪門星”高大山已經夠觸黴頭了,怎麽肖立早的經紀人好死不死也在這時候出現?


    “顧……女士,你好呀。”


    顧遂心抬了抬臉頰,眼神帶著審視,再張口,更是不屑。


    “我負責的藝人沒能在工作結束後好模好樣的出現在我眼前,這跨年夜,隻怕我不是特別好呢。”


    “不過吧,我這人脾氣也怪——我一不高興了,也不希望別人高興。”


    “所以隻怕這個跨年夜,某些人也得跟著我一起不消停。”


    “顧女士這話,好像是說給我聽的啊。”


    “還真就是!”


    顧遂心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冷冷淡淡,往伊頓跟前踱了兩步。


    “來吧,給你錢。”


    伊頓:有這兒好事?


    “什麽錢?”


    “還能是什麽錢啊。”顧遂心一哼哼,“退給你的訂金,外加賠給你的違約金呐。”


    伊頓:嗬嗬,草,一種在華國網路上遍地生根、馳名海內的神奇植物。


    “你……你們……”


    噯,現在的年輕人,不講武德啊!


    是的,這就是溫想出來的,最省時省力的釜底抽薪——非暴力,不合作。


    您老不是想連夜逃跑嘛,行啊,咱也不攔著,反正話給您老擱這兒了:要是您老今兒晚上能找到除了“11路”之外的交通工具,別說按時趕到機場了,哪怕是能離開酒店八百米,都算我輸。


    就算伊頓這老胳膊老腿的,帶著大包小包,能撐過幾個鍾頭的負重前行不去世,可這黑燈瞎火人生地不熟的,導航都沒法用啊。誰能保證悶頭一通走,會不會是背道而馳愈行愈遠呢?


    “今晚可是跨年夜,聽說呀,即便是琅府這幾間最好的酒店,都訂不上一輛limo呢。”


    顧遂心把一遝子鈔票往伊頓的行李箱上脆生生一拍,回頭看看同來的溫跟嬌,邊說邊笑。


    “您這位大攝影師,倒是挺有浪漫主義精神。退而求其次,連這鐵包不住肉的tutu車都不嫌棄。”


    “不過這次可是隨不了您的心意了,tutu車,也沒有了。”


    顧遂心冷不丁一扭頭,直愣愣盯著梅看。


    “別說tutu了,不信你們一個兩個的出去問問,能找到輛自行車都算癡心妄想!”


    “想去機場?”


    “腿兒著去唄。”


    高大山聽到這兒,噗嗤笑出了聲。


    溫遠遠站在酒店門口,感覺氣氛有些尷尬,抿抿嘴,一開口,繼續補刀。


    “哦,還得多說一句——就算你們真的要步行離開,我們這一大堆的本地人,也會鍥而不舍的緊緊跟著。”


    “你們……”梅心虛的往溫的身後掃了一眼,好家夥,來了十幾二十號人呐!


    “你們想人多欺負人少?”


    “這是限製人身自由,這是犯法好不好?”


    “嘖嘖,別誤會。”


    “我們可是一根手指頭都不會碰到你倆。”


    “反正吧,就是跟著,不讓你們走出視線範圍。”


    “你們要是還心存僥幸,覺得可以先步行離開,等到了大街上再碰碰運氣,找找車子的話,我可以很負責任的拍胸脯保證——隻要我一句話,這偌大的琅府,就壓根不會有一個司機願意載你!”


    嗬嗬,要是我告訴他們你們把木弄丟了,別說載你,沒一腳油門從你身上軋過去就算我佛慈悲了。


    “哼,你不就是肯出更多的錢,讓他們配合嘛。”


    “你們以為,我們就出不起高價?”


    溫一臉看傻子的厭惡表情,“別鬧,金錢攻勢,在我們這個小地方,沒有想象那麽好使!”


    “你以為,我身後這些人,是用錢雇來的?”


    鬼知道這些在街上碰到的街坊四鄰,一聽說江子木下落不明,是怎麽義憤填膺連新年都不過了,死乞白賴吵著嚷著非跟著過來的。


    要不是有顧遂心在前頭攔著,隻怕多出的那份違約金,都不夠伊頓倆人買雲南白藥的!


    伊頓跟梅四目相對,心裏各自打著小九九,而後不約而同,拽起行李箱,咵咵的就往房間走。


    “別跟過來啊!”


    “不然告死你們這幫子鄉巴佬!”


    豪言壯語是撂下了,可剛一回房,倆人背靠著背,長籲短歎,再往深裏一琢磨,簡直要“哇”的哭出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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