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攜著手走回禦花園。原本趙拓對趙f這個總喜歡將他當個娃娃似的牽著手的舉動甚為不滿,好歹他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怎麽還能被個大不了自己幾歲的少年當個孩童似的照顧,反過來還差不多。但奈何一直以來趙拓幾次暗示明示,甚至抽回被握著的手,都以失敗告終。無奈下,便也就放棄掙紮,任由著他領著他的手。


    此時園內無數花燈點亮,燈火闌珊,與滿天繁星交相映輝。絲竹聲不絕於耳,更有數十名身著多彩錦衣輕紗,姿容秀麗的舞姬,長袖錘地,款款起舞。那妙曼的腰肢柔軟纖細,幾近一手盈握。錘地的寬廣長袖開開合合,將一張張芙蓉麵時遮時掩,更是引人遐思。


    恍然間,無數嬌柔的花瓣被拋向夜空,一名名美女甩開長袖,以一腳足尖為支點,旋舞不休。後眾女齊齊翩然聚集,又散開,眾星捧月般,一身著緋紅滾金石榴邊,裙上綴著五□□玲的豔麗少女,自正中央緩緩而出。那少女衣襟隨風而飄,漫天的花瓣更是映的一張俏臉別樣嬌嫩。猛然間,纖足一點,柳腰輕轉,忽的輕盈而起,腳踏橫杆,輕盈落於搭建在眾女之後的高台上。


    “好!”園內讚歎掌聲一片,喧嘩不絕。而更有不少斯文敗類,眼中甚至透露出欲望。要不是此地不是自家府邸,怕早就撲了上去。


    趙拓與趙f本想趁著席上眾人花天酒地,觥籌交錯間,身不知鬼不覺的溜回席位,豈料卻被吳子沁那個小丫頭片子眼尖逮住了。


    那吳子沁年僅十歲,模樣卻嬌悄可人。她身著翠綠碎花的對襟夾襖,銀底錦花的長裙,梳著三髻丫,一張雪白嬌嫩的小臉在燈火映照下,更加明豔動人,早早便顯露出美人的雛形。見趙拓兩人鬼鬼祟祟的在園子角落裏探頭探腦,起先她還不知他倆是在做什麽,歪著頭想了下,立即恍然大悟。不由小嘴一偏,生起悶氣。


    吳子沁乃是太皇太後的侄孫女,身份高貴,自幼便身受禮教大防。但她這歲數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奈何身份所限,下人又都對其唯唯諾諾,一直以來不得所願。如今在楊皇後及太皇太後有意無意的招和下,認識了趙f,連帶著又結識了趙拓,一下子增添了兩個“陪玩”的,不由甚為欣喜。


    她年紀不大,但自幼長在官宦府第,出入宮中,對身份高低卻認識得較為清楚。每次見了趙拓並不當回事兒,更往往是將他看作個身份較高的下人使喚,但對趙f卻不然。她對這個俊逸儒雅的太子哥哥可是大有好感,總喜歡纏著他。隻是趙f卻一向隻喜與趙拓一同玩樂,時常一見趙拓便忘了她,經常冷落她不說,甚至還對她不予理睬。讓她及其不滿,更有些遷怒於趙拓。現下又見趙f單找了趙拓不知結伴去哪玩耍,到現在才回來,卻不是叫著她,心下不禁氣惱。


    照理來說今日這樣的宴會吳子沁本無法參加,但在楊皇後及太皇太後的默許下,尋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照例出席,足可見受寵程度。儼然便是那兩位內定下的未來太子妃人選。但吳子沁畢竟還是小孩心性,見兩人終於偷摸著歸了位,原本是想不理會他們,等著他們注意到後,趙f親自登門道錯討好自己。


    豈料她左等右等,等了半天,也沒人來。扭頭看去,卻見趙f屈尊紆貴的和趙拓坐到了一起,不知笑著與趙拓附頭說了什麽,逗得他悶頭憋笑的險些差了氣兒,兩人竟全然沒注意到她。如此一來吳子沁內心更感窩得慌,委屈極了。想她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冷遇,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眨啊眨的,看兩人越笑越開心,心中更加憤憤難平。她咬著下唇,突然嘿嘿一笑,眼中露出狡潔之色。


    園中歌舞已退下,皇帝老兒正美滋滋的進行封賞。寧宗雖也是個無能的主兒,喜好受人擺布,卻有一大美德,自奉節儉。要不是日子特殊,為彰顯皇家風範,才辦了今日這種大宴,是以賞賜下來的東西雖還算過去的,但以一個皇帝的角度來看,就難免有些寒磣。


    而吳子沁此時瞅準時機跑上前,乖巧的拜倒在地道:“參見皇上,沁兒最近新學了個曲兒,想助興獻給皇上聽。”


    寧宗對這個時不時便被老媽及老婆提到耳邊念叨的女娃有潛意識的好感,之後幾次見她長相甜美,且聰明伶俐,不免又多了幾分喜歡。如今聽她這麽說,捋須笑道:“沁兒有什麽本事,盡快使出來。若是彈得好,朕重重有賞。”


    吳子沁見目的達到一半,不由偷笑。待下人整理出地方,將琴架好,便似模似樣的坐在椅子上開始調音。接著,琴曲悠悠揚起。


    一曲《春水》彈奏的可圈可點,雖不能算的上是絕妙,但以吳子沁的年齡而論,卻是極其了得了。底下百官亦早就看出吳子沁未來的身價,曲終,或溜須,或拍馬,一時間掌聲,讚賞聲竟比先前都要洪亮。


    就見她放下琴,揚起紅彤彤,興奮得意的小臉兒,再次走上前福身拜禮,“皇上,沁兒彈奏的是否還過的去?”


    寧宗哈哈大笑,“不錯,當真不錯!朕重重有賞!”


    “皇上,”吳子沁笑臉燦若桃花,“沁兒彈琴為皇上助興是應該的,不要什麽賞賜。隻求皇上吩咐太子哥哥,讓他能多來給我講講學就好。”此話一出,周圍皆是一片曖昧之色。


    寧宗亦是打趣道:“怎麽?你太子哥哥經常冷落你?和朕講,朕替你做主,罰他。”


    吳子沁生怕寧宗真會罰趙f一般,連忙擺頭,“沒有,沒有。太子哥哥以學業為重,自然沒有那麽多時間給我講學。隻是……”


    寧宗看得有趣,“隻是什麽?”


    “隻是自打太子哥哥與趙拓辦了那個什麽報紙後,便更加忙了,一連好久都找不到他人。”


    “趙拓?是何人?”


    聽寧宗如此問道,趙拓急忙出隊,跪於席下恭請聖安。而一旁侍候的太監則立即上前,將趙拓的身份說與寧宗知道。


    寧宗聽到不過是個王爺遮子,便未加在意,又問道:“報紙?又是何物?”


    其實報紙一物宋代一早便有,卻與趙拓所辦有很大不同,且發行量甚小。此刻寧宗雖不解,但園內官員卻都知曉。非但如此,大多官員還隔三差五的會買上一份,看看哪家又出什麽新鮮事兒。隻是這些難登大雅之堂,自然不能被皇帝知道。


    “具體沁兒也不知曉,隻是我偷聽得下人說,都是寫些‘奇聞異誌’。像上回,上麵就有寫理學大家朱熹曾勾引兩尼姑為妾等這樣的消息,讓不少人津津樂道。不過……皇上,什麽是勾引?尼姑不能當妾嗎?”


    寧宗頓時啞口無言,非但他,就是周圍的官員也很是尷尬。如今朱熹的地位已被抬高到一定程度。這條消息他們自然也都看到過,也很受非議。但一來他們中大多數人更高興將其當個花邊新聞來聽聽,湊熱鬧,二來這件事也是事實,不好反駁。反倒是現在吳子沁提出的那兩個“天真”問題,讓他們有些抹不開麵子。


    寧宗不知是忘記還是怎的,一直並未讓趙拓平身。趙拓下頭跪著,心底不停問候寧宗所有女係親屬,卻在吳子沁提及朱熹之時,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


    tnnd,那死丫頭,想讓趙f陪她盡管說就是,非整出這麽個事,非但在此抖出了報紙,連裏麵報道的內容都在皇帝老兒的麵前爆料了出來。


    趙拓自然知道朱程理學是現在最受追捧的學術,也是相國史彌遠推崇的。但當時隻顧好玩,出口氣,後來又被別的絆住手腳,是以寫這條報道時候也沒顧得上多想。直到都出來了,才意識到不妥。真要說光他自己,趙拓並不多擔心。畢竟宋代的士大夫是最牛的,其他朝代一律不可比。就算他稱不上士大夫,但也不用如此緊張。唯一讓他擔心的是會不會借這個事端,給趙f帶來……


    趙拓有些拿不準,偷偷向坐在皇帝下手一旁,身居高位的一代權臣史彌遠看去。就見他原本還眯著的眼,精光一閃,陡然睜大,同時啟奏道:“皇上,臣有事稟奏!”


    “愛卿有事盡管稟奏。”


    “啟稟皇上,沁兒姑娘所說的那個報紙,微臣倒是略有耳聞。隻是那卻並不是什麽好東西,更有辱斯文。”


    “哦?愛卿盡管說來。”


    史彌遠低頭一揖,看不到臉上神情,道:“裏麵非但竟是寫些偷雞摸狗,逐利趨炎之事,更是曾多次胡解經書,辱沒聖人。”再次抬起頭,卻是一幅道貌岸然的表情,繼續道:“先是對聖人所言的‘父母在,不遠遊’嗤之以鼻,不斷吹噓中原,乃至海外世界是如何花哨,更多次鼓吹叫我大宋男兒背井離鄉。後又指責孔孟聖人的話也有不盡其實之處,且以‘乞丐何曾有二妻?鄰家焉得許多雞?當時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說魏齊!’為例。更甚著,其對聖人的出身來曆也是枉加腹誹。”


    寧宗聽了那兩句“經典”,先是一愣,細細想了想。雖這兩句話對孔孟學說有所質疑,卻越想越是那麽回事。此事若是別人所奏,他興許還當作完笑,一笑莞爾。但他素來寵信史彌遠,對他說的話極為相信。此番史彌遠都提出來了,想必就是不容他忽視的事了。隨即麵上一凜,喝道:“何人膽敢如此放肆?!那主辦報紙之人是誰?”


    趙拓在底下跪著,暗暗後悔,那些東西的確是他事先並為多加思量,太過大意了。同時他也知道,史彌遠幾次試探趙f不果,正愁找不到機會,他卻將自個送到了跟前兒。眼見趙f對著他焦急萬分,就要起來說話,趙拓急忙幾步蹭上前,努力抖動著搶先一步道:“回……回皇上,是,是我……”


    “大膽!聖上麵前,敢如此放肆!”一旁的太監一甩佛塵,狐假虎威。


    趙拓硬是將臉色憋到發青,渾身有如霜打的茄子般哆哆嗦嗦,顫著音兒邊磕頭邊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當,當初不過是我見,見著有趣,想……想以此能賺,賺點錢。沒想到底下的人卻不開眼,胡謅亂造。這,這個事先我並不知情,還,還往皇上贖罪。我,我回去後一定嚴懲那些不開眼的家夥!”


    “這……”寧宗並未想到趙拓在這裏的關係程度,先前聽人說了他的來曆,一個不受寵的庶子,想來用度不會夠,看來他想賺錢的想法不假。再見他年歲也不是多大,又一幅驚慌失措的樣子,倒是相信了他所說並不知情。至於究竟如何處理,寧宗卻沒了譜兒,看向了史彌遠。


    史彌遠似乎對趙拓的表現甚為滿意,道:“皇上,此事倒也不多大,趙拓尚且年幼,興許是一時間受人蒙蔽。況且今兒這日子也不適宜大動幹戈。”見趙拓感恩戴德的不住點頭,卻突然話鋒一轉:“依微臣之見,不若打十板,以示懲戒便好。”


    趙拓一聽,臉刷的就白了,更是抖得跟秋天的葉子般,不住叫皇上恕罪。說多沒骨氣,就多沒骨氣。


    寧宗不願再此事上再費心思,揮揮手,算是同意。趙拓接著就被兩名侍衛架著出去,沒多久,就聽見他哭爹喊娘的叫聲。行刑完畢,趙拓又被拖了回來,叩謝聖恩。


    趙f的心早就糾在了一起,見趙拓褲子上躺著血,更是心痛不已。要不是趙拓在最初跪倒上前時,曾暗示過他不要輕舉妄動,此時他早就不顧一切上前了。眼看趙拓又被拖了下去,回家養傷,趙f內心亂作一團,連宴席上官員的阿諛奉承也再沒心思敷衍。隻盼著能盡快結束了酒席,好去看看他。但天不從人願,他非但必須留在此地,甚至還要臣服於史彌遠之下,和其虛與蛇委。


    隨即宴上又開始了歡歌笑語,吳子沁也是暗暗高興。原本她隻是希望借著寧宗的意旨,好與趙f光明正大的更加親近。不想竟能連帶著教訓了一直霸占了她心上人的趙拓,出了一口氣。隻是偷偷看向趙f,卻見他厭惡瞪了一眼她,心中不覺有些慌亂。轉念一想,大不了派人去給趙拓送些禮,讓他在他麵前說些好話就是。


    與此時時關注趙f的還有史彌遠。他對如今這個太子一直不太放心,雖幾次試探都沒什麽不妥,但他總覺不安。初聞報紙一事時,這種形勢他之前雖從未見過,卻敏銳的對其產生了戒備,對趙f亦警惕了起來。直到這次試探下,見到想出這東西的那位太子身邊的紅人竟是這幅窩囊德行,他才略略方下了心,不過是一紈絝子弟想要掙兩錢。想到趙f竟對這樣的人如此寵信,連帶著也對他輕看了幾分。尤其是見趙f對他如此感恩戴德,不敢有絲毫違背之意,心中更是滿意。


    如此,一場歡宴便在幾重心緒下延至良久方結束。


    ……


    第二天晌午,趙f馬不停蹄的趕到了濟王府。他原本昨夜便迫不及待的想來看趙拓,卻因天色太晚硬是被勸住。而今兒一早又因宮中的事情耽誤了下來,直到現在才風風火火的趕來。雖說昨夜裏已派了自己的貼身太監崔彰趕去照顧他,但他卻心裏揪的緊緊的,怎麽也放不下來。


    趙f進入趙拓所待的院落,揮手示意侍從原地待命,就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哎,哎呦……崔,崔公公,輕,輕著點。”


    “公子,您這棍子雖不是著實打的,但那裏畢竟是腫了,打破了。那小衣更是有一部分粘在了臀上。若不及時活血化淤,恐怕會有好一段日子的苦要吃。”


    “那,那你也不用這麽使勁兒吧?哎呦……可憐我白白嫩嫩,大好的屁股一個,就這麽披紅掛彩,裂成幾瓣……啊……”


    趙f在房門外聽著,“噗嗤”笑了出來。推門而入。


    趙拓此時爬在床上,抱著枕頭露著個屁股齜牙咧嘴。崔公公則在一旁上藥,見了趙f,忙不迭跪地請安。


    “罷了,把藥放下,你下去吧。”


    崔公公聽立即起身,哈著腰將昨日趙f讓其從宮中帶來的極品生肌藥膏放在了桌上。


    趙拓不幹了,忙抬起頭來,“哎,等等等等,藥還沒上完呢。你讓崔公公下去了,誰給我上藥?”


    趙f示意崔公公退下,見他關上了房門,道:“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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