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便瞅見一頭大雕, 那雕模樣醜陋之極, 全身羽毛似被人拔落般疏疏落落,毛色黃黑,顯得甚是肮髒, 尤其是頭頂還長了個血紅色的大肉瘤。這醜雕高視闊步,行動奇速, 鐵翅一掃,帶起一陣呼呼疾風, 轉眼間便已奔到兩人跟前。


    隻看這大雕轉動脖頸看向趙拓腳下的數條蛇屍, 突然仰起頭來,“嘎”的嘶鳴一聲,像是發怒, 蹬蹬蹬幾步奔近, 雙翅疾展,忽的就向他砸去。看情形這傻鳥是因趙拓奪了它素愛吃的菩斯曲蛇怒了, 好在他一直小心戒備, 一見大雕來勢洶洶,當下腳底抹油,側身滑開。


    還沒站穩,那大雕頭頸如電般疾縮迅伸,鐵喙衝著他胸口猛烈喙來。趙拓迅速折轉回身, 足下輕點,縱身從大雕頭頂越過,再看童瀟已跟上前, 忙大叫:“瀟兒,別插手,由我來!”


    開玩笑,若對付個傻鳥還要兩人聯手,過後見了師傅指不定要怎麽被操練呢。


    童瀟微微詫異,卻轉身站到了一旁。趙拓身子一閃,提起右掌往大雕腹部重重擊去。一人一鳥來來回回了數十回合,趙拓雖知道醜鳥的不凡,卻還是吃了一驚。這傻鳥力氣神猛,就是是西毒、東邪等人也有所不及,隻肖掃上便是重傷,幸而他受童瀟師傅傳授了近半的功力,要不早被撂趴下了。


    隻是他和一傻鳥糾纏了這麽久,若此刻隻有他自己倒也算了,如今童瀟可還在一旁看著,再這麽下去這麵子就丟盡了。


    這邊想東想西的,一個不留神,鐵翅揮到眼前。趙拓狼狽順地滾倒,那大雕卻沒趁勢追擊,反而兩翼攏於身側,轉過了頭,喉嚨發出咕嚕聲響,那神情竟似嘲弄不屑,引的童瀟抿嘴低笑。


    想不到這傻鳥連這種高難度的神態都能表現出來,趙拓臉“騰”的一下就紅了,不由悲憤的仰天長歎,這年頭竟然連畜生都欺負人。一咬牙,他也不管這傻鳥是不是師傅“故友”,反正它皮糙肉厚打不壞,衝著大雕嗬了聲,算是打招呼,隨即抽出軟劍便是一刺。那雕低叫一聲作回應,雙爪起落,雙翼驟開,尖喙戳向劍身。醜雕力道沉猛無比,曉是以趙拓如今功力接這一下也不由有些被壓迫的氣悶。當下劍身晃動,手臂前送,劍隨臂拐,滑向大雕頸項。


    出乎意料,隨著趙拓這一劍,醜雕卻突的跳開,雙翼攏合,顧盼左右,似疑慮狀。趙拓暗暗稱奇,難不成這傻鳥突然開竅了?還是已經進化到能思索對策?正想著,醜鳥又是一鳴,再次揮這鐵打一般的雙翅撲扇而來。趙拓忙舉劍格擋,與雕的古拙搏擊不同,劍走輕靈,挑刺抹掠,隻進不退,一來一往又是數個回合。


    據鬥了半天,大雕率先停下,歪著腦袋左右瞅著趙拓,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而趙拓看它傻呆呆的立著也不急,抖動著劍拭目以待。突然,大雕“嘎”的大叫,翅膀原地一撲棱,嚇了趙拓一跳,扶在劍身上裝模作樣的手指險些丟臉的被擦破。


    這回醜鳥搖晃著身子衝趙拓走來,卻不帶絲毫敵意。趙拓分析了下情況,撤下長劍,決定賭賭運氣讓它靠近。沒道理楊過能博得傻鳥親近喂蛇膽,他卻因宰了幾條蛇就要打打殺殺,好賴他也是獨孤求敗的弟子。


    醜鳥臨近,低叫一聲,彎頭以尖喙咬住趙拓衣角扯了扯,右翅不帶力道一揮,拍在趙拓後背,隨即“嘎”的又一叫,瞅著他一甩頭,大踏步向前了幾步,後停下繼續呱呱叫了兩聲,又向前走,竟是在示意他跟來。


    趙拓一看便知有門,喊著童瀟趕緊跟上。誰知,那雕突的衝向前,兩翅衝著童瀟就是一扇,鐵鉤似的喙發出“嘎嘎”刺耳的鳴叫,顯是強烈反對其他人再跟來。趙拓腦筋一轉,衝著童瀟眨眼,示意他暫且不動,過後再小心跟來。以他的輕功,想讓隻傻鳥察覺不出,自然不在話下。


    大雕身軀沉重,卻奔跑迅疾,在山石草叢中跑了良久,七扭八拐愈行愈低,直走進一個深穀之中。再行良久,周圍慢慢變得光溜溜的寸草不生,大風忽的猛烈吹刮,掀開環繞穀間雲霧,露出前方偌大一山洞口。醜雕在山洞前點了三下頭,叫了三聲,回頭望向趙拓。


    未等趙拓做出反應,隻聽從裏頭傳來一渾厚低沉的聲音,“雕兄,今日回來可遲了。再晚些這肥嫩酥黃的蜈蚣肉可就一條也留不下了。”那聲音異常熟悉,不禁讓趙拓激動的身子微顫。


    “師傅,這油炸大蜈蚣可是徒兒的發明,你不能獨享!”說話間,趙拓已一個猛子躍進洞。


    洞中除了一張石桌、一張石凳之外更無別物。一長須長者坐於石凳之上,正是獨孤求敗。


    “拓兒?!”早在大雕來到洞口他便聽出後麵還跟了人,隻是不想卻是自己唯一的徒兒趙拓,曉是他這樣的人,也不免外露出驚喜之色。


    “師傅,您老人家好會躲,竟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嗯,錯了,這兒有鳥拉屎。”說罷,撇著嘴看向大雕。


    “你怎麽還是這副沒正經的模樣。”獨孤求敗又好氣又好笑,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大雕怎麽招惹了他,“想不到這裏都被你找來了,看來本的確大了不少。”


    “您這地方可是害我好找,一路上腳都快磨出泡來了。”為掩飾自己的激動,趙拓一手搶過石桌上的一葫蘆酒,興奮的淩空翻了幾翻,高舉過頭,酒水直灌入喉嚨。


    帶著無可奈可的寵愛,獨孤求敗任趙拓左一口酒,右一口蜈蚣,看了眼洞外,“你那位朋友的輕功很是了得,既然都來了,讓他一起進來吧。”最後一句則是高聲傳音。


    “嗬嗬,”趙拓摸頭佯作傻笑,“果然瞞不過師傅……瀟兒!”


    跟著,童瀟信步入內,合拳躬腰,不卑不吭道:“晚輩童瀟,拜見獨孤前輩。”


    大雕沒料到身後跟了人,“嘎”的大叫,有些不滿。獨孤求敗安撫了兩句,手捋下須,眼中帶了絲讚賞,“拓兒的朋友,倒是有兩下。”


    趙拓在背後衝著童瀟擠眉弄眼,而獨孤求敗卻像腦後張了眼睛,突然回過頭。趙拓打比劃的手尚未放下,被逮了個正著,訕訕笑了兩聲,作目不斜視狀。獨孤求敗一向拿這個徒弟沒轍兒,看他這副德性,也隻冷哼一聲。


    突然“咕嚕”一聲,引得眾人側目。


    “嗬……那啥,走了一天,也沒吃什麽東西,有點腸胃不適。”趙拓臉部功夫甚強,已練的有幾寸的厚度,叫了聲師傅,諂笑湊上前,指了指石桌之上不夠一人分量的“佳肴”,道:“徒兒大老遠跑來,就這點東西可不夠祭五髒廟。不如讓徒兒再露上兩手,也好孝敬您老人家。”


    獨孤求敗不知是哼了一聲還是嗯了一聲,也不管他。趙拓笑嘻嘻的徑自拉了童瀟出外覓食。他到底還是心疼這個弟子,讓大雕跟隨其後。


    大雕不愧為此處的山大王,哪裏有什麽都一清二楚,帶這二人東跑西竄,過不多時,兩人一雕便混得熟了。最後一人一雕便滿載而歸,尤其是趙拓,被壓的直不起身,隻童瀟是兩袖清風,一派瀟灑。倒不是他不幫忙,而是趙拓堅決不讓他作這種苦力,不由分說就將他原本要提在手中的獵物一把撈過去。作為回報,童瀟溫和的一笑,開始不停的荼毒各種生靈。天上飛的林間跑的,乃是水裏遊的,都犧牲在他深藏不露的淫威下,直至趙拓挺不住求饒,才滿意的將小山一樣多的獵物堆放在他身上,收手回洞。


    這堆積如山的“屍體”,不知抄了多少家,滅了多少門,看的獨孤求敗亦有些忍不住了,開口問道:“拓兒,你是準備過冬還是怎的?”什麽都要要講究可持續性發展,好歹給人家留條活路,要不以後他吃什麽去?


    “嗬……”趙拓苦著臉偷偷看童瀟,對方會了他曬然一笑,“我……啊,我是看雕兄食量大,這才多打了點。嗯,是多了點,沒事兒,這天還能存放兩天,省了在出門找了。”


    獨孤求敗雙眼掃視著二人,似笑非笑,像是已看出了什麽眉目,讓趙拓好一陣拘謹。他突然擺擺手,卻示意讓他趕緊收拾去,生火做飯。


    三人一鳥圍坐一團,吃的不亦樂乎。難得開懷,趙拓更是將師傅藏於洞穴深處所剩不多的酒找了出來,美滋滋的瓜分掉。待酒足飯飽之後,獨孤求敗一雙眼上上下下晶亮的打探著趙拓,看得他直哆嗦,突然道:“拓兒,歇夠了便雖我來。”說罷,轉身出洞。趙拓一愣,看了童瀟一眼,緊跟上去。


    隨獨孤求敗繞到洞後,隻見樹木蒼翠,山氣清佳,行了裏許,來到一座峭壁之前。那峭壁便如一座極大的屏風,衝天而起,峭壁中部離地約二十餘丈處,生著一塊三四丈見方的大石,便似一個平台,上刻“劍塚”兩個大字。待走近,但見這峭壁草木不生,光禿禿無絲毫可容手足之處。獨孤求敗足下發力,忽的縱身躍起,眨眼間便已攀過了大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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