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 皇帝詔曰, 沂王府世子趙貴和,聰慧機敏,勤奮好學, 性情賢良,賢德兼備, 今冊封為大宋太子,賜名趙f, 授寧武軍節度使, 封祁國公,入主東宮,欽此——”


    “臣尊旨謝恩, 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前來頒布聖旨的公公宣讀完畢後, 以趙貴和為首的沂王府眾人叩首謝恩。那公公笑眯眯的上前向趙貴和祝賀,“恭喜世子……哦, 是恭喜太子殿下。明日皇上將正式昭告天下, 以立殿下為太子,還望殿下早做準備。”


    “多謝成公公提醒。”趙貴和忙示意下人拿來一枚錦盒,遞過去,“些微薄禮,不成敬意, 還望公公笑納。”


    成公公也不推辭,接過來打開條縫,裏麵裝的竟是顆杯口大小的夜明珠!當下立即將其裝入籠袖內, 滿臉堆笑,“殿下太客氣了,咱家今後還需殿下多加照顧才是。以後若有用得著咱家的地方,殿下盡管吩咐。”


    隨後王府內一幹人等紛紛上前祝賀,趙貴和笑著一一回應,再到父王趙m,更是最後行了一個大禮。趙m雖推脫不敢受,卻看的出乃是一副欣慰之至的神情。


    府內張燈結彩,雖未正式下達冊封,但臨安城內已有不少一早便得了消息的人,前腳傳旨的人剛走,後腳便紛至遝來的跑來道賀,等送走迎賓客,安頓好一切,已是深夜。


    趙貴和遣走後院所有仆人,獨自一人站在院子裏仰望夜空。待了有一會兒,就聽牆犄角處傳來響動。


    “哎,累死我了,總算爬進來了。”


    趙貴和噗哧一笑,“誰讓你放著正門不入,偏偏要走‘旁門左道’。”


    “這不是怕你白天人多不方便嗎?”從拐角的洞裏爬出來,趙拓拍拍身上的土,笑嘻嘻的走上前,“聽說你發達了?還改名了?”


    “你不都知道了,皇上賜名一個f字。”


    “那以後就叫趙f了?不錯不錯,比你那個貴和要好,一聽就是文化人。”跟著左右瞧了瞧,擺出一臉的□□,“聽說白天來送禮的人不少,收獲如何?”


    趙貴和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從衣袖裏掏出一疊柬,“呐,就知道你惦記這個。”


    趙拓嘿嘿直笑,美滋滋的接過禮單後蹲在地上仔細瞧,“嘖嘖,果然好東西不少……隻是東西雖好,光放著看可沒意思。”


    “哦?你又有什麽想法?”


    “沒……嗬嗬,那個,其實是有點事兒早就想和你說。”趙拓撓了撓頭,“詹姆士·瓊斯回來了,想必你也從與他同行的人口中聽說了,那些紅毛生番,實際就一幫瓜子,人傻,錢多,論扁擔稱的茶葉在他們那兒都能賣出黃金價,我想著,咱不出去賺他娘的,實在可惜了。”


    趙貴和略微思索了下,“你是說海運?我大宋雖不禁海,亦有不少海商,但我們要想跟著插一手,涉及彼多,需從長計議……”


    “那是,裏麵涉及船隊建造,碼頭倉儲,還有水手的訓練培養,後勤的配給,內容多了去了,你又剛被冊封太子,不宜輕舉妄動。我也隻是先和你提一下,證明我不是光為禮物而來。”


    “哦?”趙貴和挑眉看他,“既然不是,禮單上你勾的那些圈又是做什麽?”


    “呃,我雖然不隻是為禮物而來,不過你存這麽多東西,反正也花不了,不如我來幫幫你……”


    “嗬,你倒是好人了……”


    趙貴和失笑,趙拓臉一紅,爭辯道,“再說,上次和你說的那個股份製花露水廠的建設不是也需要投入資金麽,哎,我這也是為咱倆賺錢著想。”


    見對方不意外然,趙拓撇撇嘴,“哎,沒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嗯。”


    趙拓轉身剛邁出一步,最終還是不放心。表麵雖是一副嬉笑的沒心沒肺樣兒,眼底卻流露出深深的擔憂,“嗯……雖說現在講這個有點不應景,招人罵,但你今後就是太子了,不比從前,我再見你也絕不會像現在這麽容易。我雖沒入過宮,但也對朝堂之事略有耳聞,你可要小心。史相國處……你盡量避其鋒芒,千萬不要輕易得罪。”


    趙貴和聽他說的真切,心頭頓時淌過一陣暖流。對於冊封一事,自前任太子詢死後便早有消息陸續傳出,然而唯一能一直對他平心以待的,卻隻有趙拓一人。即便是沂王、沂王妃,也是另有所圖。這一晚上,無數的人隻看到了他表麵即將迎來的無限風光,無不是想要通過他來獲取在今後官場上能得到的更大利益。而隻有他,是唯一為他將於未來所麵臨的接踵而來的凶險擔憂的人。


    抿起的唇上揚,衝他點了點頭,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


    ……


    宋開禧年間,東宮太子府


    “殿下,今時不同往日,殿下雖貴為太子,但而今朝中尚有許多變故。當年景獻太子性情溫弱,一向以史彌遠馬首是瞻,才與他相處和諧。而殿下卻不同,殿下心懷抱負,史相國處絕不會允許您掌握朝中重權,他所送的那名琴女,便是他安插於殿下宮內的眼線。加上他與楊後早有協議,無論是朝堂內外,均對殿下鉗製彼大。”


    趙貴和,現在應該是趙f,低頭看著手中的信報,眉頭緊皺。對那琴女,他早有準備,平日言談間都表現出對史彌遠的尊敬,絲毫不敢有越軌之心。隻是光憑這點卻遠遠不能降低史彌遠對他的戒備之心,否則他也不會在宰相這位子上一待就是幾十年,且屹立不倒。


    “真師傅,依你來看又要如何行事對我等最有利?”


    真德秀手捋長須道:“而今之計,殿下繼續奉行韜光養晦之策,於朝堂之事甚少過問,對楊後多加恭孝,禮遇群臣,待時機成熟後再伺機而動。”


    “……也罷,既然如此,我便讓他以為我無心朝政,與那漢靈帝一樣,隻喜行商賈之好就是。真師傅,我曾和你提及的泉州港舶司及海運一事可有把握掌控在我們手裏?”


    知道太子似乎對海運之事彼為看重,真德秀雖不解,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問題,細想了想道:“此事與史彌遠利益不違,且泉州主要關於乃他的門下,殿下所行之事應該問題不大。”


    “恩,既然如此,明日上朝我便提出來,也可降低史彌遠防範之心。”


    “殿下,臣還有一事……”真德秀猶豫一下,上前奏道:“史彌遠與楊後一向關係密切雖不假,但這二人間也不是鐵板一塊。楊後私下對史彌遠同樣多有提防,想為自己另謀條後路。就如那吳子沁,乃太皇太後的侄孫女,除太皇太後外,楊後也有意讓殿下與她多加親近。若殿下能請楊後做主,迎娶其為太子妃,必能安住兩方人馬的心……”


    “此事不必多說了,”趙f臉色一僵,閉上眼,“我自有分寸。”


    真德秀知道趙f一直以來對吳子沁就心懷不滿,見此不由歎口氣,起身告退。


    屋內幾盞燭光或明或暗的跳動,趙f坐在那兒,半響兒沉默不語,隻右手掬起腰間係著的玉佩,輕輕撫摸著上頭刻的那個“f”字。


    這玉佩被他打了一對,刻著他二人的名,隻是不知幾曾何時,趙拓這個名字竟也烙在了他心底。也許是從他為了自己挨打卻反而擔心他?有或者……更早之前,他第一次見他侃侃而談時便已不一樣。


    回憶著這幾年來的點點滴滴,趙f心底漾著奇異的暖意。想不到這風起雲湧的臨安城竟然能出這麽個古靈精怪,不被權勢所迷了眼的宗親。更想不到這爾虞我詐的皇宮中竟然真能找到與他毫無保留,真心相對的人。


    當初他不過是覺得這個少年有些意思,一時興起才去結交,沒想到真正認識後卻發現,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說起來兩人相識乃是出於偶然,那時他雖用了些手段,強迫趙拓交出了玻璃的製作工藝,卻也隻是難得的年少心性,想看看這少年會有何反映。反倒是趙拓,知道自己人單勢薄,竟趁機化被動為主動,還提出個股份製,最後著實賺了一筆,不禁使他另眼相看,這才發現他確實不似表露出的那麽簡單。


    趙拓……表麵看似貪財世儈,實際卻從骨子裏透著玩世不恭之氣,雖不曾表露,但他感覺的到,他心底卻是對世俗禮教不屑一顧。以致程朱理學,吟詩品畫他無一不通,卻又無一精通,像是全然不將其看在眼裏,反倒是對那些奇巧淫技深為癡迷。但凡他提出過的種種,股份製、辦報、商號,表麵看去雖都是些一時起興的玩鬧之物,待深入去想,每個竟都大有遠意。


    他知道趙拓一直都在想方設法的隱藏自己,不願與朝廷的人、事有過多接觸,他卻將他硬牽扯了進來。他這人,一旦認準對方,絕對會傾心以待。想著,趙貴和眼中閃過一絲猶豫,說不出這麽做是否對,然而臉上的神情卻逐漸變得柔和。


    在深宮王府間遊走多年,每天上演的著無數虛假,他自然分得出誰是對他真心,誰又是出於利益或其他而連成一線。這麽多年,習慣了身邊之人以他身份的變浮而待人處事,獨獨隻趙拓,從未因他身份的不同而有所改變。


    想到那日趙拓因他受累,被史彌遠借題發揮挨了板子,趙f心中頓時一痛,手指摳入了椅背。


    貴為大宋的太子,非但處處受人所製,更連自己在意的人也無法護住,反到要趙拓為他做掩護,他這太子做的又有什麽意義!放眼朝廷內外,無不是史彌遠的黨羽,相比即便是百年之後,寧宗退位,他也擺脫不了史彌遠的束縛。他絕不甘心就這麽屈居於人下,那種無力羞恥感他至今記得清清楚楚。而今他尚可以忍,但……


    燭光映的人臉忽晴忽暗,趙f輕輕的閉上眼,再睜開時眸中已是冰冷一片。


    “崔彰。”


    “小人在。”


    “準備下,明日一早我要前往楊後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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