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虞城的祖宅自然是假的,不過是座頗有年代的舊祠堂罷了,隻是秦家暗中用來傳遞消息的一處站點罷了,不過秦氏少主提親一事理所當然地被傳得沸沸揚揚。


    直到進了虞城,受到了太守和邊城的守將熱情的招待,鹿棠才算是看明白了秦長川這一路走得拖拖拉拉是為何。


    他在替秦家謀算人心,獲得利益,而且還是不勞而獲。


    他一個“農家女”,還是一個父母俱亡的孤女,一看就是精心算計的一場婚禮,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就是他想拿孩子去訛上秦家,但也因為一個孩子,秦長川說負責就負責,直接拉著十裏紅妝上相隔兩個國的祖宅去提親,告知先祖。就這裝模作樣的作為,誰不說一句秦長川有情有義?誰又不說一句孤女好命?


    他們一路走得大張旗鼓,一路多少人算計他秦少主未婚妻的位置?又有多少人算計在此之前一向神出鬼沒的秦少主的命?卻在進入燕雲後大道朝天,暗處不是沒有人,而是有人替他們解決了。


    燕雲的帝君為糟糠之妻遣散後宮,發妻去世以後依舊不選妃不納後,這樣“情深”的人自然更看重“深情”的鹿棠和敢作敢為的秦長川了。


    於是他們在目的地收到了盛情的招待和友好。


    虞城是靠近塞北的邊城,秦家卻在這裏有一座不小的別院,秦長川帶著身懷六甲的鹿棠在虞城露麵的第二天,小小的邊城已經人滿為患。更有好事者就為一睹秦氏少主的風華絕代千裏奔赴,特意高價購買秦家別院附近的宅子,天天在門口晃悠。


    摸著跟個大臉盆一樣的肚子,鹿棠愁啊,按說這孩子還有一個月就該出生了,可他上哪找個孩子生出來?倒是能生出一堆棉襖來……


    鹿棠欲哭無淚,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編這麽蹩腳的理由,苦了自己硬是喝了半年多的雞湯,現在聞到一點兒腥味就想吐。


    住了快一個月了,秦長川不是陪他吃飯就是帶他逛花園兒,將一個“好丈夫”的人設演繹得淋漓盡致。尤其是在他聞到腥味兒直接吐出來的時候給他拍拍背,然後遞上一杯溫水,等他緩過來之後又給他遞上一碗雞湯的動作,簡直不要“太貼心”!


    鹿棠想著想著磨了下後槽牙,那隻死狐狸!


    “咕咕。”


    院外突然傳來了鴿子叫,一隻灰鴿撲棱著翅膀落到腳邊不遠處,鹿棠深吸一口氣急忙轉頭,卻見秦府的下人眼觀鼻鼻觀心的“瞎子”模樣。鹿棠噎了下,覺得秦長川真是太客氣了!他這幾天才回過味兒來,秦長川不是給他放了水,而是給他放了片海,看他自己能不能抓得住浪花的那種。


    於是鹿棠也開始不帶掩飾地聯係自己的人,甚至當著秦長川的麵兒開始回信,甚至虎著膽子詢問秦長川的意見,有時候還真能得到秦少主的建議,的確是比他高明多了,就是不是有點兒損就是有點兒狠。


    經過秦長川幾個月的“調教”,鹿棠的手段也開始淩厲起來,不再有最初的那麽綿軟了。隻是每次一看到秦長川批注過的賬本或者回信,鹿棠覺得他需要學的還太多,跟秦長川這個閻王比起來,他連個鬼都算不上。


    隻是鹿棠來不及理解,為什麽他會看到秦家被人惦記已久的賬本,還是秦長川批注過的真實賬本。


    等鹿棠放走了回信的鴿子,久候在一旁的小丫鬟走上來道:“姑娘,爺在等您過去用膳呢。”


    “等很久了?”


    “有一會兒了。”


    “走吧。”


    小丫鬟是在虞城買下的,秦府帶出來的幾個丫鬟婆子都死在路上了,隻有產婆命大留下了,但是鹿棠寧願全天下的產婆都死絕了。


    小丫鬟覺得奇怪,按說鹿姑娘懷胎九月了,怎麽頂著大肚子的人走起來比她還快?就因為姑娘長得人高馬大?這胎有這麽穩嗎?


    “姑娘您慢點兒,可看著點兒小少爺……”小丫鬟看得膽戰心驚的。


    鹿棠頓住腳步,臉色僵硬了一瞬後一手撐上腰,一手扶上肚子,兩步一停地踱起步子來,小丫鬟鬆了口氣趕上去攙著。


    秦長川正在喝茶,餘光瞥見鹿棠扶著大肚子走進來,身邊小丫鬟才及他半個身子高,苦著一張臉仿佛是掛在鹿棠胳膊上的。秦長川頓時愣住了,正在回稟事情的護衛順著秦長川的目光看過去也愣住了,這是什麽不知人間疾苦的組合……


    鹿棠剛坐下來就感受到了一屋子難以言喻的目光,掃了一圈後停在秦長川身上,公子如玉,白衣無暇,臉上平靜,目光呆滯,手裏還端著茶杯欲喝不喝的。


    “怎麽了?”


    秦長川眨了下眼睛,放下杯子揮了揮手,屋子裏一幹下人全退了下去,秦長川坐到桌子旁邊給鹿棠夾了筷子蘆筍,“沒怎麽,吃吧。”


    鹿棠懵著腦子吃了下去,味道挺好,夾筷子清蒸鱸魚,還沒入口外麵就傳來了喧鬧聲。


    秦長川放下筷子,眉心微擰。


    “少主,外麵有個女子求見,自稱是越國小公主,態度及其囂張,已經用馬鞭傷了咱們兩個人了。”


    鹿棠嚼著清香味美的魚肉偷偷覷著秦長川,這算不算爛桃花?聽說越國小公主最近對外說秦長川救過她,她要以身相許,非君不嫁呢!這魚是不是把醋放多了?


    “護衛是幹什麽吃的,無關人等不需要客氣,再打擾到我和夫人用膳晚上就吃人肉包子吧。”


    等護衛領命退下去之後,鹿棠看著一臉平靜的秦長川瞠目結舌,“那畢竟是鄰國最受寵的小公主,你這麽做會不會出事?”


    “這裏不是越國。”秦長川如此說道。


    “夫人放心,秦某素來潔身自好,身邊連丫鬟都不留一個,隻有姑娘一個女子,也不納妾沒通房,斷不會跟人不清不楚的,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鹿棠哽了一下,忙往嘴裏扒拉了兩口飯,幾月的相處,秦長川對情話是越發熟能生巧,張口就來。他說得這麽自然,他可是看到了門口小丫鬟耳根都紅透了。


    “是,是嗎……”


    飯後不過半個時辰,秦長川披著純白的大氅匆匆進了鹿棠的院子裏,揮退下人後在看書的鹿棠身邊坐下,一臉認真,鹿棠看著秦長川的臉色,心裏突地一跳,頓覺他又要找事。


    “夫人。”


    “……”鹿棠不說話,停下手看著他,眉頭擰得死死的。


    “孩子,該生了。”


    “哈?!”


    鹿棠聞言人都傻了,不等鹿棠理解秦長川的話,秦長川手一拍,窗戶裏躍進一個獨臂的人來,懷裏抱著一張繈褓,滿身血腥,一臉悲苦。


    武林北盟的一把手,秦府門客,鹿棠認識,他夫人也是身懷六甲即將出生。


    “什麽意思?”


    秦長川沒有說話,而是那個抱著孩子的門客衝著鹿棠“撲通”跪下了。


    “姑娘,是我對不住您,可是我如今別無他法,我妻子已經難產走了,那些該死的人還在追殺著我,二爺是從來不管手下人私事的,但是我沒得選擇了。我雖然是秦家的門客,但是我是暗柱,這次來的是我自己的仇家,與秦家無關,我不能把孩子帶在身邊,更不能留在二爺身邊。我的身份不能暴露,如今得知姑娘流產,還未對外聲明,所以我想將孩子留給給你,從此他跟我再沒有任何關係!”


    鹿棠轉頭看向秦長川,不管手下人的私事還將人帶到他麵前來?他什麽時候流產了?秦長川難得的避開了她的目光。鹿棠嘴角抽了下,他就覺得這人有事兒!還是這麽大的事兒!


    “這可是一個已經出生的孩子,瞞不過穩婆吧?”


    秦長川轉過頭來了,道:


    “孩子是今天出生的,隻要不帶穩婆出去,把孩子帶回來以後差那麽幾個時辰穩婆看不出來,隻要你答應了,我現在就去安排。”


    鹿棠扶了扶額,就跟這兒等著呢!


    “什麽時候?”


    “馬上,他要馬上就走,孩子也要馬上就生,越快越好。”


    “怎麽生?”


    這倒是給秦長川問住了,之間在腰間玉佩上轉了一圈,拇指不小心頂到腰封上一個硬物,秦長川壓下喉間的不適,道:


    “來虞城一個月,還尚未出過門,門外有燕雲帝君的人守著,府內才能平安無事,既然秦府外有人在等一個機會,那就給他們一個機會。”


    “你要以身犯險?”鹿棠立刻理解了秦長川的意思,他們現在隻要一出門肯定會遭到楚,越和他那些兄弟瘋狂的反撲,不死不休。但是秦長川打算同往,鹿棠不答應,就他這身子骨,出去了還回得來嗎?


    “非如此不可,我不去沒人會信。”


    秦長川緩緩道出了一個事實,他懷胎九月的未婚妻即將出門,他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夫就是還剩一口氣也得跟著去,否則讓鹿棠一個人出了門,他這一個月的戲就白演了。


    “秦家你不管了?”


    “管,我會安排好的。”


    “……好。”鹿棠不想同意,但是看著一臉悲愴的門客和他懷裏的孩子,鹿棠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於是秦長川留下一句“多謝”就轉身去安排了,門客也帶著孩子去城外等待著他們。鹿棠看著桌上涼透的茶水,他心裏總有不好的預感,這一次怕是沒那麽簡單。


    午時剛過,秦氏少主攜未婚妻出城遊玩,不料歸途遇到刺殺,其未婚妻受驚早產,路邊誕下一子,秦少主中劍,危在旦夕。


    一時之間,虞城暗潮洶湧,波詭雲譎,不過半日,遠在陵城的秦老爺子和秦大少爺劍指楚,越兩國皇室,兩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連隱世已久的神醫穀傳人也驚動了,以最快的速度趕往虞城,立求保住秦氏少主的性命。所有人都在等一個好消息,秦長川如果當真出了事,楚,越將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秦氏的底蘊,不亞於一個淩駕六國的強國。


    同時也讓人痛罵兩國皇室,腦子抽了去動秦家的眼珠子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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