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黃蓉去報的官,那我不是冤枉楊康了?欠他的越積越多,這叫我以後在他麵前怎麽抬得起頭來?我思前想後,惱羞成怒。


    “蓉兒你去報官幹什麽?就憑官府那幫子酒囊飯袋,怎麽可能抓得住歐陽克?”


    “我也沒指望他們能抓得住,”黃蓉笑著回答,“隻是要那歐陽克在他極力討好的人麵前丟個大人,沒臉再呆下去,不就行了?”


    哦,說來說去,你還是要跟瑛姑對著幹呢吧?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歐陽克早就走了,你的得意算盤倒是把另一個偽君子逼得現了形。可氣憤歸氣憤,現實情況是我們一家子都寄人家籬下,難道我還真能把她黃大小姐怎麽樣嗎?


    我自我阿q了一番,心情稍微平靜了,再把公孫止的事情跟黃蓉一說,黃蓉的眼睛是越睜越大,聽到關鍵處笑得前仰後合,險些從凳子上翻下來。


    郭靖摸著腦袋十分納悶:“這個公孫止怎麽這樣怕老婆?蓉兒的武功比我厲害,我就不怕她。”


    黃蓉一聽立馬收斂,兩手拽著小辮,小臉嫣紅,成了羞答答的玫瑰。


    “靖哥哥,原來你心裏已經把蓉兒看成你的妻子了。”


    得到郭靖肯定的回答,黃蓉更是低著頭旖旎無限,這變臉的功夫看得我汗顏無比。正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識趣一點,別當電燈泡退下算了,見到楊康正從門外走了進來……我心裏就是一緊,忙用眼神示意他快走。


    楊康從來都不是個傻子,立馬轉身向後撤。可是眼神利索的黃蓉已經發現了我的不對勁,轉頭後望,然後幾個蹦跳就上去揪住了楊康,咯咯一笑:


    “原來是小王爺啊。來得正好,我有事要問你。”然後也不管楊康同意不同意,就把他拉出去了。


    我如臨大敵,順手抄了一根木棍就跟出去了,想著萬一楊康這小子胡說八道地破壞我的名聲,我就當場把他敲暈了算了。


    翠竹環繞之中,隻見黃蓉一臉喜氣地向楊康說道:“小王爺,你跟阿沅的事情告訴了瑛姑沒有?她老人家認不認你這個女婿啊?”


    楊康的表情立馬嚴肅起來。“黃姑娘怎麽這麽說?瑛姑前輩是我的師叔祖,我對何師叔敬若天人,絕無半點非分之想。”


    乍從這人嘴裏聽到“何師叔”三個字,還真是有點不習慣。這麽久以來,他從來沒有叫過我“師叔”,也沒有叫過瑛姑“師叔祖”……雖然他沒有大無畏到自認女婿的地步,但他在瑛姑麵前欺瞞了他是丘處機弟子一事,隻稱是梅超風的徒弟,忙前忙後、殷勤有禮,討好程度絕不下於歐陽克……他,分明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嘛。


    “難道你希望他在黃蓉麵前說他對你有非分之想麽?”一個念頭突然在我腦海中閃過。不,不,我趕緊否定自己的荒唐。他其實沒說錯什麽,對答的很好,我沒有,也不應該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


    黃蓉微微一笑:“真人麵前不說假話。在趙王府的時候你不是把阿沅給收了嗎?哎,那個時候你還不知道她的身份吧,倒也怪不了你。”


    楊康毫不猶豫地再一次否認了,他解釋說:“那時候何師叔身陷險境,這隻是權宜之計,黃姑娘你千萬不要誤會啊。”


    嗯,這個,他應對迅速,語氣堅決,加十分。


    “可是她連自己最珍愛的匕首都送了給你,顯然對你戲假情真,”黃蓉眼珠子一轉,“你收了她的東西,自然也是對她有意了……”


    楊康臉側了過去,同時一個轉身,聲音大了許多。“黃姑娘怎麽能如此曲解何師叔的好意呢?這是何師叔為了答謝我,給我的謝禮。長輩賜禮,我豈敢不受?”


    這種氣憤已極的樣子,真不像是演出來的……很好很有說服力,加十分。


    “好了楊大哥,我信你了,”黃蓉思忖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了笑容,“不過這是阿沅隨身之物,你拿著有損她的清名。我此刻替她要回,你不會有意見吧?”


    楊康默了不到幾秒鍾,就轉過了身,從懷裏掏出了那柄匕首,笑著交到了黃蓉的手裏。


    一場審問就這麽結束了,順利得超乎我的想象。可是我竟然高興不起來。確切地說,我心裏有點氣憤,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我追著他討要無數次他都不肯給,黃蓉隨口這麽一說他就拿出來了。難道我就這麽沒有威懾力嗎?


    正尋思間,聽到裏頭又起了打鬥聲。黃蓉立刻警覺,我跟著她跑進去一看,郭靖和梅超風居然打起來了。原來郭靖這傻小子有前科,六七歲的時候別人還在掏鳥蛋捏泥巴,他竟然一刀子捅死了梅超風的老公陳玄風。真是“海水不可鬥量”,傻人也瘋狂啊……偏偏他靠山找得巧,師父的女兒黃蓉小師妹一出馬,梅超風隻能憋著一肚子的火燒自己的五髒廟,走人了事。


    黃蓉鬆了口氣,把匕首交到我手上,看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自己的東西保管好,以後可別再弄丟了。”


    我忙不迭地點頭,對她的態度卻不得不感到奇怪,壓低聲音說:


    “你以前不是說,就算我跟楊康私定終身,你也不反對,怎麽如今變了?”


    “以前我沒想那麽多,覺得你們倆年貌相當,要是彼此喜歡,你和楊大哥好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靖哥哥說了,長幼有序,尊卑有別,你們如果真的在一起了,要被別人看不起的。所以我覺得,你還是和他劃清界限的好。”


    郭靖在一旁道:“不錯,倫常是立身之本。何姑娘你千萬不能跟我楊兄弟好。”


    哎呀,搞了半天,原來黃蓉是被郭靖給洗腦了,看不出這個呆子還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再這麽下去,黃蓉的腦袋會不會變得跟他一樣呆?怪不得到了中年的時候,曾經那麽靈氣逼人的蓉兒卻極力反對楊過娶小龍女,真的好可怕。


    我覺得她還是早點回去接受黃藥師的熏陶比較好,極力慫恿她動身。黃蓉卻又舊事重提,非要瑛姑給她和郭靖賠禮道歉不可。我氣不打一處來:


    “蓉兒,我求你別這麽苛刻行不行?你明知道我阿娘那個人寧死不屈,她是不會照你的要求做的。”


    “阿沅你退下,我道歉。”瑛姑突然推了門進來,彎腰弓背地衝著郭靖就是一個拱手。郭靖嚇得趕緊還禮,連聲稱不敢。


    我真是難以置信,走上去扶她。瑛姑輕輕地推開我,又衝著黃蓉一個拱手。


    “兩位受了委屈,萬望不要跟我這老糊塗計較才是。”


    望著瑛姑花白的頭發憔悴的臉色,黃蓉也頗有些不忍:“我,我也有不是,瑛姑你身子好些了嗎?”


    “我好得很,我想明早上路,你同不同意?”


    黃蓉乖巧地點點頭。我忍不住出聲問道:“阿娘,你這是怎麽了?”


    瑛姑轉身出去,又陷入了夢遊狀態,喃喃地道:“伯通一個人在桃花島上,該有多寂寞。”


    原來又是為了周伯通。隻有涉及到他,瑛姑的行為才不能以常理推斷。我真是不明白了,愛情它到底算是個什麽東西?竟然可以讓一個從不低頭的人低頭……


    地近水鄉,黃蓉建議坐船南下。我和瑛姑、楊康三人都無異議。梅超風卻不願走水路,甘願在陸上繞遠道。她跟楊康說了一會兒話,就一個人走了。其實就算她喜歡坐船,有郭靖這個大仇人在,黃蓉卻梗在中間不讓她報殺夫之仇,她也著實難受得緊。


    瑛姑整日裏懨懨地臥艙休息,隻我們四個年輕人品山論水。這一下子階級都分出來了。談到書法畫技之類的東西,我和郭靖都是兩眼一摸黑,分不清什麽是什麽,明顯是貧下中農;黃蓉和楊康卻談得興起,這倆都是地主階級的二世祖。


    打量眼前兩人相見恨晚的樣子,我心裏又起了八卦的念頭,你說他們倆這麽登對,怎麽就不來電呢?連郭靖這樣的資質,都能被黃蓉打造成五絕之一的北俠;楊康資質上佳,練功也勤,沒道理會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叱詫江湖自不必說了,楊康誌在朝堂,九五之尊都有可能。男人娶妻真是門大學問哪。


    跟著黃蓉走啊,有酒又有肉。這天到了太湖,黃蓉歌興大發,臨水唱了首詞。有個垂釣的老頭跟她一唱一和,一來二往地,就請我們去他家的莊子上白吃白住。原來他就是太湖歸雲莊的莊主陸乘風。


    那就沒什麽好奇怪了。他們倆念的詩肯定都是黃藥師教的,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學生,對詩詞的理解肯定相近,能不相見恨晚嗎?


    說實在的,要不是想讓瑛姑睡上個安穩覺,我還真不想去。雖然書上沒說陸乘風跟陸展元有點什麽關係,但是畢竟都是姓陸的,看見就不舒服。這人畢竟跟黃藥師學過東西,莊子裏布了不少陣,要不是他兒子陸冠英親自帶路,還真不好走。


    黃蓉一路臉色詫異,大概已經猜出點什麽來了。這陸家莊的客房設計得還挺現代,都是雙人間。郭靖和楊康住了一間,我和黃蓉一間,瑛姑獨一間。


    睡至半夜,突然聽到一陣海螺吹號,此起彼和地,仿佛在招呼應答。黃蓉輕輕推了我一把,低聲道:“瞧瞧去。”


    我跟著黃蓉起身,走到窗口張望,隻見院中有許多打著燈籠的人走來走去,屋頂上還有三三兩兩的蹲守著。等了一陣,見眾人都向莊外走去。


    黃蓉拉著我繞到西窗,見窗外無人守著,便輕輕躍出。隔壁可巧也躍出了兩個人,險些撞到,正是郭靖和楊康。原來他們兩個也覺得好奇,想溜出去看看。


    黃蓉帶著我們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輕車熟路地轉悠。我是不以為然,郭靖和楊康都是一臉的驚奇之色。黃蓉更是得意,賣弄起了她爹爹教給她的五行之術。


    越過莊後小丘,又見數人高舉燈籠火把,走向湖邊。我們埋伏在一塊大岩石後頭,等到火熄之後,悄悄躍上大船篷頂,赫然見到歸雲莊少莊主陸冠英正在那裏指揮調度。


    我這才想起,書裏是有這麽一茬,說是楊康被以陸冠英為首的太湖水匪抓了,關在牢裏受了不少苦,“鐵掌水上飄”、江南六怪、梅超風、黃藥師這些人你方唱罷我登場,鬥得房子都塌了。可是楊康這會兒就在我身邊,這大金國的欽使是誰在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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