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鐵心略微一怔,無言以對。楊康搶上前去,扶起了完顏洪烈,語聲哽咽。


    “父王,你這一十八年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為什麽你要自苦到這種地步?”


    完顏洪烈凝望著他,眼中盡是溫柔慈愛的神色。


    “康兒,我對不住你……蒙古人的鐵騎大舉入侵,中都被圍近月,燕雲十六州已盡屬蒙古。大金國眼看著氣數將盡,我向你承諾過的一切都無法兌現了……幸好你的親生父母都是宋人,不必受我牽累,你好好的做個大宋子民,照顧你母親罷。”


    眾人又是一驚。古時候信息不暢,可不像二十一世紀,有點什麽風吹草動就有新聞記者實時報導,如果不是身居要職或是親身經曆,常人很難知道些什麽軍國大事。我也隻是知道蒙古人南侵勢在必行,但是也沒有想到那些韃子動手這麽快。金國一旦被攻下,很快就會輪到大宋,看來我們這邊也沒有幾年好日子過了。


    “父王,你沒有對不住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著想,是我對不住你才對……”說到此處,楊康的淚水簌簌而下,“我們母子欠你的恩情永生永世都還不清……”


    “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也許是我上輩子欠你們太多,要我今生償還吧。”完顏洪烈黯然說完,長歎了一口氣,“楊鐵心,你來的好。我放手了,希望你善待他們母子。”


    要是在以前,看到惡人低頭認輸,我可能要鼓掌歡呼的,但是現在心裏頭卻感到了一陣酸楚。一場情動,賠上了完顏洪烈的一生。執著了十八年,他卻什麽也沒得到。現在是因為窮途末路,轉眼即死,想不放下也不行了。


    楊鐵心茫然失措,半晌無語。一旁的趙誌敬冷笑出聲。


    “今個兒倒真是開了眼了,見過戴綠帽的,沒見過這麽上趕著戴綠帽的。金國人就是不一樣……”


    “你嘴裏放幹淨些。”楊康忍不住說。


    馬鈺隨即喝斥了趙誌敬一聲,王處一失了麵子牛眼一瞪,那廝趕緊低頭,退在一旁閉口不言。


    楊鐵心歎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聽他口氣,對完顏洪烈的恨意似乎也消去了不少。


    完顏洪烈卻笑了起來,這笑聲中包含著苦澀、自嘲與心酸。


    “明白別人容易,明白自己甚難。我也想不到我會走到這一步……這一十八年我在宗室子弟之中何嚐不是受盡嘲弄?更有人惡意揣測我身有隱疾。這些我都心知肚明。隻是每次見到惜弱黯然神傷,我除了憐惜之外,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出口,又怎麽忍心逼迫於她、令她為難?千般苦楚,萬種煎熬,隻得自己忍受。這大概也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罷……”


    一時間四周寂寂。丘處機忽道:“你說了這大半天也夠了。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你這是自作自受。靖兒,你動手罷。”


    郭靖鄭重地點過頭。包惜弱的臉上已經全無血色,低呼一聲,身子整個兒朝我倒過來。幸虧不遠處有張椅子,黃蓉幫著我一起扶了她過去坐下。


    楊康上前一步,擋在完顏洪烈的身前。


    “郭兄且慢動手。常言道‘父債子還’,父王因我娘犯下的殺人罪孽,我願一力承擔。你要報仇,就衝著我來罷。”


    郭靖呆了一呆,停在當場;楊鐵心則是錯愕萬分:“康兒,你……”


    哎呀,他現在這點本事根本不是郭靖的對手,逞什麽能啊?萬一有點什麽事兒,家裏人該怎麽辦?我幾步衝到楊康身邊,雙手拽住他袖子,阻止他:“你要幹什麽?”


    “阿沅,父王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什麽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他死。”


    “不,康兒,我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你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來救我?”完顏洪烈道,“你有妻子有母親,凡事要為她們著想,不可任著自己的性子胡來。”


    正鬧得不可開交,忽聽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


    “趙王爺,這小子受了你養育大恩,如今他的生父奪了你的妻子,他為你而死正是應該啊。”


    回過頭來,隻見歐陽鋒高高的身軀站在內堂,目露凶光,叫人心中一凜。他這句話分明是在說,楊鐵心搶了趙王妃,楊康為完顏洪烈而死是應該。真惡毒!


    歐陽鋒悄沒聲的忽然來到,竟沒一人知覺。還有個女子跟在他身後,定睛一看,竟然就是穆姐姐。在場基本上都是認識她的,隻是對於她和歐陽鋒一起出現實在是太過驚訝,一時忘了招呼,紛紛投以詢問的目光。


    穆姐姐低著頭,似乎渾不知覺。歐陽鋒瞪她一眼,說道:


    “還愣著幹什麽,到我侄兒身邊去。”


    穆姐姐頓了下,真的如他所言,緩步走到歐陽克的身邊,伸手除去蒙在歐陽克眼上和塞在耳中的布條。


    起初我還以為穆姐姐是被那個人拿住了受他威脅,但見穆姐姐行動自如、臉色如常,又不太像。那個人雖然厲害,這裏頭高手可也不少,真要打起來他占不到什麽便宜。穆姐姐沒有必要害怕他。


    歐陽克一見是她,神情一振。歐陽鋒替他解開穴道,冷聲道:


    “就算已經是你的人,也要看好了,不能有片刻鬆懈。”


    歐陽克回過神來,臉上一紅,說話都大舌頭了。


    “叔叔你,你說什麽呢?穆姑娘冰清玉潔,並不是我的……”


    歐陽鋒打斷了他。“即便現在不是,將來也會是。她已經對我說了,自願跟你回西域去,服侍你一生一世……”


    然後他轉過頭麵向了穆姐姐。“你自己說,是不是這個意思?”


    老頑童嘻嘻笑道:“老毒物,是你逼迫人家小姑娘嫁給你侄子吧?小姑娘,你不用怕!我們這麽多人打他一個,肯定沒問題的。”歐陽鋒斜睨他一眼,冷笑不語。


    穆姐姐仍是那副目不斜視、鎮定自若的樣子,輕聲說道:


    “沒有人逼迫我,是我自己的意思。”


    這真是一石驚起千層浪。我和楊康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震驚不已。按說歐陽克這小子在穆姐姐的心裏本來應該是負分的,怎麽跟坐了火箭一樣,一下子躥升得這麽快?負負得正也不是這麽算的呀?


    歐陽克愣怔片刻,回過神來,有些扭扭捏:


    “穆姑娘,我以前對你諸多冒犯,救你性命一事全當是將功補過,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如果你是為了報恩,才對我這樣,我決計不能接受。”


    歐陽鋒道:“你多什麽心?她為你所救,自然對你傾心了。”


    穆姐姐不置一詞,低眉順眼,像是默認了。以她的性子,如果不願意的話,誰也強迫不了她的。難道說真是被歐陽克救了性命之後感動不已,直接轉化成心動了?


    楊鐵心叫了起來:“念慈,這是怎麽回事?你真的要跟著他走?我不是已經把你許給了靖兒嗎?”他似乎還不知道一事,那就是穆姐姐自己已經跟黃蓉保證過不會嫁給郭靖了。


    江南六怪中的韓寶駒也跟著叫了出聲:


    “是啊!穆姑娘,婚姻之事,該當聽從父母之命。我們當時都聽得清清楚楚,你可不能出爾反爾啊。幾位道長,你們當時也在場的,都說句話啊。”


    郭靖有點著急,想要開口辯解,被黃蓉一把拉住了。


    王處一點頭附和。“不錯,我們師兄弟三人也都聽到了。俗話說得好,‘一山不容二虎’,一女不能許二夫。你爹既然將你許給了郭靖,你就是郭家的人,不可再心存他念。”


    然後丘處機和馬鈺也出口附和了。


    穆姐姐低聲道:“義父,我已經跟你說過,郭大哥和黃姑娘天生一對,我不能嫁給他的。”


    咦,穆姐姐已經跟楊鐵心說過了?那楊鐵心為什麽還不鬆口呢?莫非他是覺得自己愧對於郭嘯天,所以才非要嫁個女兒給他兒子以做補償?這個很有可能啊。神雕裏頭的郭靖,就不止一次地想過要把郭芙許給楊過,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吧。


    楊鐵心怒道:“念慈,這些年我是怎麽教導你的?人無信不立,我說出去的話難道就能收回嗎?”


    這話一出,江南六怪頓時沸騰起來了,紛紛譴責穆姐姐不敬父母,不講信義,白吃這麽多年米飯了。他們幾人為了一個約定可以奔波萬裏,輾轉十幾年,對“信義”二字看得比什麽都重。


    歐陽克經曆了最初的呆滯之後,隨即癡笑了許久,顯然喜不自勝。此刻他忽然斂了笑意,冷冷地道:


    “穆姑娘,我雙腿已斷,配不上你。就算你不願嫁給郭靖,也應該找一個四肢健全的人來做擋箭牌,何必拿我來說事?”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歐陽鋒當場就在那痛罵他侄子。


    “什麽擋箭牌?她不是你比武招親贏回來的妻子嗎?既然中原人講信義,那她跟著你就是天經地義。你是白駝山的少主,怎地對自己這麽沒信心?一個山野村夫,也配和你搶人嗎?”


    黃蓉怒氣上臉。“你罵誰山野村夫?”


    歐陽鋒也不答話,隻是冷笑。楊鐵心默了一會兒,上前說道:


    “歐陽先生,比武招親的事情不能作數。至於原因,你問歐陽公子就是。”


    知情人王處一不失時機地嗤笑數聲。歐陽克一時麵色尷尬,囁嚅道:


    “叔叔,此事原是我理虧,還是算了罷……”


    “算了?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是人生兩大難容之事。你倒是大方!”歐陽鋒咄咄逼人。


    歐陽克被他這麽一數落,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穆姐姐沉默半晌,這時候突然說道:“歐陽克,你上次拿了我的腰刀是不是?還在不在?”


    問腰刀做什麽,難道要以死明誌?為什麽突然之間她對歐陽克的感情深到這種駭人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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