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湘西桃源縣,風景和名字一樣的美。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天亮了,所有的驚懼、哀哭、焦躁都該結束了。我披上衣服起了身。天氣很晴朗,空氣很清新,山風很暖,花兒很香。


    武三娘已經在外頭忙活了,見我出來,微微一笑,開始了第一百二十三次的嘮叨:


    “阿沅,你回來好幾天了,也該上山去見見爹爹和各位長輩了。”


    我心裏一跳,隨口答應了一聲,但是我自己知道,那僅僅是口頭上的應承而已。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行動的。至於什麽時候才會是那最後的一刻,我不願意去想。任何動腦子的事情,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沒錯,我回老家了。雖然大理才是我的出生地,可是我並沒有在那裏生活過多久,就跟著段皇爺一行遷居到了湘西的桃源縣。所以桃源縣就是我事實上的老家了。


    那一天,趁著楊康在外頭應付拖雷那幫子人遲遲未歸,眾人全圍著傻姑打轉的機會,我孤身一人果斷逃離了牛家村這個傷心的地方……等他們發現之後,也許會找我,也許不會,但是我管不了那麽多了,隻要能遠離這些是是非非就好。如果可以重新選擇的話,我隻希望這一切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朝思暮盼的親娘突然間就這麽沒了,而且她生來無辜,死得竟然是那麽地無助和淒慘。從來沒指望過的親生父親反倒冒出了兩個人選,其中一個的恐怖級別在我看來可以完勝本?拉登。


    離譜之極的是,身邊的人居然還一個不落地全倒向了“基地組織”那一邊,沒有一個站在我的立場上,沒有一個人在乎我心裏的感覺。加上新郎官找錯了對象,愛情也成了虛妄,這麽多的打擊全加在一塊兒,我要是不跑,那還算是人嗎?


    但是,逃離了之後,也並沒有得到我想要的寧靜。因為在從臨安到湘西的這一路上,我沒有睡過一個好覺,腦子裏時時刻刻都在倒騰著一件事,那就是隻要見到了武三通,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我想,那其實是因為我已經習慣了阿娘的存在,內心裏並不希望就這樣和她分開。我隻是單純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而已。我想證明我自己的判斷沒有錯,我想理直氣壯地告訴她,我根本就不是歐陽鋒的女兒,我跟他沒有任何的關係。


    但是真正到了地方,我突然又產生了惶惑,答案本身真的有那麽重要嗎?誰對誰錯又有什麽關係呢?如果歐陽鋒不是我爹,我恨他;他要是我爹,我更恨他。除非我娘能活過來,不然我跟他沒有和解的可能。


    可是仇恨對於我又有什麽用呢?他犯下的過錯為什麽要我來忍受?恨一個人,其實就已經成為了他的奴隸。


    突然又覺得,阿娘或許也沒有那麽需要我了。她早就有了阿爹的陪伴,她不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一直以來,都是我在依賴她而已。如今,在她的眼裏,我已經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對我再沒有什麽責任了。


    退一步想,就算我沒有嫁人,也不可能永遠跟在她的後頭。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該學著自立,不要再依靠別人了。


    總之,在山下徘徊了許久之後,我最終轉身離開了,到了武三娘居住的小院子。我太累太倦了,想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好好地歇息一下。雖然這個地方,其實是很不安靜的。


    這幾天,我做的事情就是陪著武敦儒玩耍。帶孩子真是很不容易。兩歲的小包子,正是對世界充滿好奇的時候,每天都忙不迭地溜出家門去玩。荒山野地的,要是沒看牢,被野獸叼走了都不知道。


    所以我基本上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武敦儒。他跑左邊,我就堵左邊;他跑右邊,我就堵右邊。他哭了我得哄著,他笑了我得陪著,他製造垃圾,我得隨時清理。好不容易他玩累了,往我懷裏一鑽,打起了盹。


    我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又在他白嫩嫩的小臉蛋上撫了一把,自言自語:“小家夥,不如我下半輩子靠著你吧。我這麽辛苦地帶你,等你長大了,要知恩圖報,給我養老送終,怎麽樣?”想了想又覺得不妥當,鼻中微酸:“你還是不要長大了。等你長大了,要娶妻生子,還有自己的爹娘要照顧。我這個便宜姐姐,隻會成為你的負擔。或許你會討厭我也不一定呢。”


    回到家中,我把武郭儒放在了床上,驀地聽到了武三通說話的聲音。我不得不重新想起了身世的問題,沉積在心裏的苦水一堆堆地直往上冒,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出去見他。


    武三通一見到我,十分歡喜,奔上來抱住我,說道:“謝天謝地,我的阿沅可算回來啦。”


    我這些日子以來受盡了熬煎,猛然聽到這麽一句親切之言,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武三通拿他粗粗的手指替我擦了擦眼淚,關切問道:“怎麽了?在外頭受委屈了?不用怕,跟爹爹說,爹爹一定給你做主。”


    我忍著硌人,搖搖頭,強笑了一下。“沒有的事,我是見到爹爹,太高興了。”


    武三通嗬嗬一笑,又問:“貴妃娘娘還好吧?她肯放你回來,心腸到底還是不錯的。”


    我點點頭,又說:“爹爹,我這次回來,想在家裏多呆幾天。”


    “那很好。你收拾幾件衣服,明兒跟爹爹一起走,到山上去住幾天。”


    武三娘正抱著武修文出來,滿麵笑容道:


    “相公,你糊塗了。阿沅都是個大姑娘了,還怎麽住到山上的寺廟裏去?”


    武三通也笑了。“是我糊塗了,心裏頭總覺得阿沅還是那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一時間氣氛和樂融融。


    萬沒想到的是,明明該在睡夢之中的武敦儒突然衝了出來,大叫了一聲:“爹爹,姐姐剛才說謊了。她每天都要哭好幾次,可不是看到你才哭的。”


    武三通一聽,麵色焦急:“孩兒,這是真的嗎?”他仔細審視著我的表情,眼中滿是擔憂。


    我吃了一驚,對著武敦儒一個瞪眼。


    “儒兒,你小孩子家家不要亂說話。我才不像你,動不動就哭鼻子。”


    “爹爹,我沒有亂說。不信你去看看,”武敦儒噘著小嘴辯解道,“我的被子上還濕了一塊。姐姐她就是哭了。她賴不掉。”


    武三通轉過頭,滿臉峻色地盯著我。我低著腦袋,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突然聽得武三娘笑道:


    “相公不必擔心。以我這過來人的經驗看啊,我們阿沅,十之八九是有心上人了。”


    什麽心上人不心上人的,我都已經是有夫之婦了。不對,那太可笑了。我為自己曾經有過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


    突然腕上一痛,武三通盯住了我,聲音又是急切又是恐懼:“阿沅,你喜歡上誰了?快告訴爹爹!”


    我被他這麽一掐,感覺手腕都快要斷了,額頭上直冒冷汗。“爹爹你快放手!”心下叫苦不迭,武三通怎麽一聽說我有心上人,情緒就變得這麽激動?莫非他還是對我產生了非正常的感情嗎?不是吧……難道我兜了這麽大一圈子又回到了原點?難道我要過一點清淨的日子就這麽難嗎?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一個讓我容身的地方嗎?


    “相公,你這是幹什麽?”武三娘嚇了一跳,“阿沅長大了,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你該高興才是啊。”


    武三通手上一鬆,麵色卻變得更加難看。“阿沅你快說,那人究竟是誰?我見過沒有?”


    我痛苦地揉著手腕,看著那一道青紫,心中十分懊悔,我就不應該回來。正要答話,突然外頭有人叫道:


    “西域人歐陽克前來拜見故人。”


    我眼前就是一黑,完蛋了!我把歐陽克這個麻煩精給引過來了!為什麽我一直都沒有發現?我太大意了!現在該怎麽辦?


    武三通沒有說話,他神色怪異,嘴唇哆嗦著,似乎在極力壓製著自己的痛苦。


    不一會兒,歐陽克拄著拐棍就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三名男仆。他衝著我微微一笑:


    “妹妹,一別數日,我想你想得好苦。”然後他又對著武三通一笑:“武兄,好久不見啊!”


    我難以置信:“歐陽克,你到底是人是鬼?”


    救命啊!這人明明腿都殘了,為什麽每一次都能跟我跟得那麽緊?他是有gprs定位係統什麽的還是有導盲犬之類的東東?這會子是南宋啊,要不要這麽先進啊?


    “我當然是人了。咱們這可不是夢中相會。不信,我讓你來掐一下,”歐陽克神秘一笑,“妹妹,我知道你不開心。可是你已為人妻,怎麽能說走就走呢?”


    我一個站立不穩,勉強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什麽?!”武三通臉色一變,吼叫出聲:“阿沅,你什麽時候嫁人了?嫁給誰了?快告訴我!”


    “武兄,若是我說,她嫁給我了,你又當如何?”某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家夥繼續叫囂著。


    武三通紅著眼睛就殺過去了。“歐陽克!你這禽獸不如的家夥!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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