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克幾分不解:“叔父怎麽一直都沒說他就是那個和鍾小姐琴箏相和的人呢?他是真的擅長音律,並不是在附庸風雅啊。”


    我當然要給唱個反調:“你的話還真多,到底是你說還是我爹爹說?”


    這小子居心不良,可著勁地想把我娘和歐陽鋒的關係往兩情相悅上整,難道說我的出生還是華麗麗的愛情結晶嗎?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難道受害人會沒天理的主動要求受害嗎?


    武三通都明明白白地說了,我娘對歐陽鋒那廝毫無感情。那麽,可以想見的,那場孽緣多半就是歐陽鋒那家夥因為長期過度的禁欲造成了心靈的扭曲之後喪心病狂,由他單方麵主導主動,隻有暴力、沒有情意的性侵案件。悲了個摧的我。你說這老家夥要發情怎麽不對著他的老情人,歐陽克的老娘去發呢?


    武三通哂笑一聲:“老毒物倒是真那麽說了,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夷則根本沒拿他當回事啊。她冷聲說道:‘太可笑了,我這樣不入流的曲子,居然也有人會說好。’過了一會兒,又說:‘早知道是你,我根本就不會撫琴相和。’”


    就是就是,早知道杵在那兒的人是歐陽鋒,最好思想有多遠,她就逃多遠。


    楊康有點忐忑地插了話:“我怎麽感覺,我這位嶽母大人說的全都是氣話呢?而且我覺得她和歐陽先生,嗯,怎麽說呢?這兩個人,其實骨子裏十分相似,心高氣傲,誰都不肯妥協。”


    歐陽克連連點頭:“楊兄說的甚是。”


    我一下子冒火了:“好你個楊康!你明明說過你是站在我這邊的,怎麽才一盞茶的工夫,你就變心了!”


    楊康立馬蹭過來,愧疚不已地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眼神巴巴地瞅著我。表態這麽幹脆,我話全噎嘴邊兒了,這個家夥對我的死穴真是了如指掌啊。


    武三通對著我們掃視兩眼,學了歐陽鋒的口氣說道:“老毒物恬著臉不肯走,說:‘這曲子對姑娘來說,可能沒意義,可對我而言,卻是重要之極。它讓我想起了我的家鄉,那裏有大漠,有烈風,有黃沙。’然後他還添油加醋地配唱了一首西域的淫詞,唧唧歪歪地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蒼天啊,歐陽鋒唱歌,那是什麽場麵?就衝他那破鑼嗓子,能好聽到哪去啊?啥本錢都沒有,還充什麽文藝青年哪。浪漫不是這麽搞的,驚嚇倒是這麽來的。不過我還真想象不到,就那鏗鏘有力的曲譜,能被他搗鼓成什麽樣子的淫詞豔曲?太說不過去了吧。


    我真心地覺得,如果歐陽鋒開口獻唱,那也應該是一種退敵手段,跟金花獅毛謝遜的獅子吼功夫差不離的那種。莫非他是因為發現了武三通,所以才想出這種陰招兒打擊他?不過武三通的耳朵到現在都好好地貌似沒有出現過問題,難道說歐陽鋒當年的武功水準連金毛獅毛謝遜的那個級別都達不到?


    “叔父他,他……”歐陽克震驚無比,結巴了好一會兒,愣是吐不出堵在喉嚨口的下幾個字來。


    我對武三通的話產生懷疑是因為我知道他也有變成瘋子的潛質,自然小有警覺。而歐陽克嘛,看起來他也是被武三通的說詞雷了個外焦裏嫩,那麽這件事情的可信程度貌似真的有點低了。


    我突然覺得武三通也真是個強人啊,整一真理帝,任何時間都很有理的樣子,有理說不清、沒理攪三分的。不會是他偷聽了半桶水加上自行腦補,瘋狂地yy出來的吧?


    一個歐陽鋒,一個武三通,一前一後兩個偷窺狂,前頭那個整一迫害妄想症患者,後頭那個腦補yy的非常凶,沒事都得憋成內傷。我娘她活得真是好辛苦啊。


    武三通繼續補充說明:“我聽到此處,實在按捺不住,當即破門而入,見到一位貴介公子,身材比常人高過一個頭,冷冷地站在那兒,臉上一片紅一片白地,神色很有些難看。定睛一瞅,才看清楚是老毒物,真叫我吃了好大一驚。”


    雖說他一直有貶低打擊歐陽鋒之嫌,可是介紹外表的時候倒還算客觀,並沒有打折扣。而且那神情形容得還挺巾切。加上他那很有些凝重,夾雜著無比惱怒的臉色,倒不像是在作假。我完全可以想象到少年武三通的耳膜曾經受到過怎樣地荼毒,而當時他的內心又有多麽地焦急上火。


    可是,如果他聽到的隻不過是“獅子吼”,老毒物臉紅個什麽勁呢?難道說,武三通不是在yy,而是真有其事?唱就唱吧。可是這事兒也已經隔了這麽多年,為什麽他武三通還是這麽地憤恨?


    再說歐陽鋒這家夥吧,為什麽武三通在門外偷聽了這麽久,他都能唱得下去,一點兒警覺都沒有啊?看來“天下第一謹慎之人”這頂帽子歐陽克給他戴太高了,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誤,真是叫人笑掉大牙啊。不過真的很有可能是因為他當年的武功遠遠地達不到現在這個段數,根本就沒有那個發現偷窺者的本事吧。


    武三娘有些兒緊張,問道:“相公,接下來怎麽樣了?歐陽鋒是不是惱羞成怒,對你下手了?”


    武三通搖了搖頭。“這倒沒有。他隻是瞪著一雙眼睛,半晌沒有說話。紅兒那丫頭歡天喜地地衝我喊了一聲:‘武少爺,你可算來了。’拉著夷則一下子就跑到了我的身邊。我把她倆護住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對老毒物施了一禮,出口呼道:‘歐陽前輩,怎麽是你?’便叫夷則也這麽尊稱他。”


    歐陽克怔了一下,隨即憤怒滿麵:“武兄,你好奸詐,居然讓鍾小姐稱呼叔父為‘前輩’?是不是因為這樣,鍾小姐才對叔父敬而遠之的?”


    “你才奸詐呢,這是禮數你懂不懂?”武三通煞有介事,“老毒物雖然聲名不佳,到底算是前輩高人,年紀又比我大得多。我雖然不喜歡他,那時候對他還是十分敬重的。夷則是我師妹,跟我一起叫他一聲‘前輩’,那是給他麵子,難道還叫錯了不成?”


    看他一臉得色,我知道歐陽克所說不假,武三通來這一手絕對是故意的,直接了當地就把個歐陽鋒叫老了一輩。你說你個老頭跟小夥子競爭個小姑娘,你好意思嗎?


    “鍾小姐真的這麽叫了嗎?”武三娘小聲小氣地問。


    武三通又搖了搖頭,表示他“奸計”沒有得逞過。


    “夷則還沒有開口,老毒物就當場變了臉色,陰陽怪氣地衝著我:‘我跟你素無交情,要你來套什麽近乎?’轉過了頭對夷則說:‘我今日有事,他日有緣,再與姑娘詳談。’夷則並不即答,過了片刻,才道:‘無須再談了。你說得很對,那曲子對我沒意義,一時興起彈一彈,根本算不上喜歡。你要是中意的話,也由得你去折騰。’”


    “原來鍾小姐對叔父,也不是完全無動於衷的,”歐陽克微微一笑,“她並沒有跟著武兄叫叔父為‘前輩’,還委婉地表示,要將這曲譜送給叔父啊。我就說嘛,一個妙齡少女,突然見到自己的知音,又是這麽一個英武不凡的翩翩佳公子,怎麽可能視而不見呢?隻是陡遭冒犯,她心裏有氣,不肯承認罷了。”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些許的得意,再用鄙視的眼神看了一眼武三通。


    噢,這倆人真是,永遠隻從自己的角度看問題,事情到底還有沒有一個公正的說法了?俺寧可和明白人打一架,也絕不和傻子說半句話。


    我娘她不叫歐陽鋒為“前輩”,很可能是覺得此人人品低劣,根本不配這麽個尊稱啊。她明明都說了“無須再談”,那不就是明擺著下逐客令的意思嗎?就算他歐陽鋒長得人五人六,也不能以此作為人家動沒動心的最重要的判斷指標吧。


    武三通狠狠地瞪了歐陽克一眼,又道:“老毒物立時喜上眉梢,又對著夷則嘮叨:‘姑娘,什麽時候你有空,西域的第一縷陽光歡迎你。’”


    喜上眉梢?看來歐陽鋒和歐陽克果然是親父子,兩個人對同一事件的看法驚人地雷同了。可是這第一次見麵就要求對方去這去那地,他歐陽鋒還真是沒拿自己個兒當外人哪。


    歐陽克急切問道:“鍾小姐可有答應?”


    答應啥?答應上你們家做丫鬟去嗎?當然是不會答應的。


    “自是沒有!夷則看都沒看他一眼,隻說她不和江湖中人打交道。老毒物默了半天,還不肯死心,問她為何如此不喜江湖中人,還伸手指了老子一下,”武三通挺直了腰板,“又問:‘那他呢?他不也是江湖上的一號人物嗎?’夷則答道:‘那怎麽同?他在朝廷供職,頂多隻算半個江湖中人。’話音才落,紅兒也開口說了:‘武少爺和我家小姐自小相識,感情深厚,豈是你這等妖人可以比的?’”


    歐陽克若有所思:“我覺得鍾小姐這麽不喜歡江湖人,是有原因的,隻是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緣故。”


    “老毒物老了臉皮,也是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夷則板了臉對他說道:‘我堂堂翰林家的小姐,憑什麽左一些三教九流、右一些亂七八糟的人都來與我結交呢?’”


    啊,我不得不說,這話有點傷人。


    “那麽,後來怎樣?”我問。


    “歐陽鋒在邊上愣了片刻,隨即轉動身形,把臉別了過去,撂下一句話:‘好,既然姑娘如此厭惡於我,在下這就別過。’隨即奪門而出,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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