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承舉起雙手:“我向柳先生保證,我沒有心懷不軌。”


    寧橙一時沒反應過來,隻好邊走邊想柳先生是哪位。


    她在前,邵承在後,來到單元門前又走上幾節台階,寧橙終於決定不恥下問,可惜回身的同時有些急切,腳下一空……


    “啊!”寧橙輕叫,下一秒,雙臂被邵承牢牢抓住。


    “看來我是買錯鞋了。”寧橙連忙站穩抽身的同時,邵承這樣調侃著。


    她尷尬的連一個笑容都擠不出來了,隻好低頭繼續帶路,邵承也默不作聲的跟在後麵,但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又接踵而至。


    整個單元樓裏唯一一棟電梯正處於故障維修中,寧橙目瞪口呆的看著電梯門上貼的告示,太陽穴一抽一抽的跳。


    “我住八樓,要不你還是……”


    “沒事,走走吧。”邵承率先邁開步子。


    這一回兩人改變了隊形,他在前麵不緊不慢地走著,她在後麵吃力地跟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耍她,先報廢了她一雙半高跟鞋,又賜給她另一雙更需要姿態優雅才能駕馭的細跟鞋,接著又為了磨練她而安排八層樓給她練腿,這對於一個平時運動不多的上班族來說是要命的折磨。


    寧橙走走停停,到了第六層,終於有些力不從心,站住了腳,看向高她兩節台階的邵承的背影,邵承也正回頭看她。


    “對了,你剛才想說什麽?”


    “啊?”寧橙的腦子有點空。


    邵承提醒道:“剛才你突然回頭,是要說什麽?”


    “哦。”寧橙拍了拍腦門:“對,我是想問,你說柳先生……他老人家到底是……”


    邵承笑出了聲,一手扶著扶手,側身向上走,寧橙也一步一步的跟著,很緩慢,很配合。


    “你笑什麽?”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邵承清清嗓子:“知道柳下惠麽?”


    寧橙一嗆:“你說的就是他?”


    她本不想笑,但聯想起事情的前後經過,終於也笑出了聲,學他一樣靠在扶手上。


    “有這麽好笑麽?柳先生坐懷不亂,是值得學習的典範。”邵承佯裝嚴肅。


    寧橙的幽默細胞也被勾了上來:“哦,其實也有可能他根本不喜歡女人,可能他喜歡男人,也可能是有人想找個違背自然法則和人性的反例教育後人而杜撰了故事。”


    “嗯,有道理。”邵承半真半假的說:“看來你不相信柳下惠坐懷不亂的故事。”


    寧橙聳聳肩,用表情告訴他答案。


    邵承見狀,也學她之前拍腦門的樣子拍了自己一記:“哎呀,遭了!你不相信他,我還以他的名義保證過,這下我可不敢去你家了。”


    寧橙也愣在原地,一時搞不清楚情勢是如何逆轉的。


    兩人繼續往上走,最後兩層樓梯竟然不怎麽費力氣就走完了,可能思想還沒跟上腳步吧,也可能有想不透的事所以顧不上生理上的疲累,總之寧橙連個大氣都沒喘,再一抬眼,人已經到了家門口。


    “我到了。”寧橙指了指身後,卻不知道該不該問他是否還對咖啡感興趣。


    十分鍾前,她不覺有異,十分鍾後,柳先生的故事警戒了她,她有些著慌,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滋味兒的感觸,很難在短時間內捋清楚,除非有個清醒的旁觀者能幫她抽絲剝繭。


    邵承向她身後看了一眼:“我就不進去了,一會兒我在下麵再站會兒,確定他們不會回來就走。”


    “那多不好意思,要不你還是進來喝杯水吧。”寧橙突然間做了決定,僅僅是為了過意不去。


    但是邵承仍然很堅決,又催促她兩次,看著她進了門,然後站在樓道靜了一會兒,從兜裏抽出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便再不沾嘴。


    這時,門又響了一聲,光線照進樓道,邵承一回頭,正看到逆著光隔著防盜門看著他的女人,心裏一動。


    “怎麽了?”


    “你還在。”寧橙的語氣很平和,仿佛並不驚訝:“你好像不會抽煙。”


    “看得出來?確實不太會,不過應酬的時候多少來幾根。做做樣子。”邵承安息了煙:“到底怎麽看出來的?”


    “你拿煙的手勢,還有,你身上沒有煙味兒。我小時候經常看我爸爸抽煙,他是個老煙槍。”


    “哦,那有機會的話我可以找他請教,以免經常被拆穿。”


    “他去世了,肺癌。”寧橙不知道為什麽會將這件事告訴他,隻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衝動,話已經到了嘴邊,好似找不到任何不說的理由,就這樣說了。


    邵承不再言語,好一陣沉默,寧橙也一動不動,直到樓道的聲控燈又一次熄滅,他說:“對不起。”


    寧橙笑笑,逆光的笑容很模糊,但是有種無與倫比的美感,他形容不上來,就像她也形容不上來照他臉上那道光線的顏色一樣,可以說是暈黃色,但不夠準確,也可以說是晨昏的顏色,但還是不夠貼切,隻能模糊的形容那是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的顏色。


    “進去吧,我走了。”邵承將掐滅的半支煙放回兜裏,轉身下了樓。


    透過窗簾,一直目送邵承走出小區,寧橙這才覺得鬆了一口氣。


    她今天做對了一件事,也做錯了一件事,對的是她沒有打開防盜門的門鎖讓邵承進來,錯的是她之所以沒有打開防盜門的門鎖也是因為他決定留在門外,這說明她對他言聽計從了。


    寧橙沒讓任何異性走進過這件小房子裏,包括曲燁,這是她父親生前單位分的房子,房改的時候已經買下了,他去世前將房子過戶到她名下,好似已經料到了寧母遲早是會改嫁的一樣,到底是相處多年,寧母一張嘴,他心裏就有了往後三步的對策。就像很多給日記本上鎖的小學生一樣,門鎖就是她的日記鎖,能讓她心甘情願打開鎖放行的人必定是有特別意義的,隻可惜這個有特別意義的人,並沒有將它付諸現實。


    寧橙閉上眼,心想,幸好他沒有進來,幸好,雖然跨過這道門並不意味著要做些越軌的事,其實心理上防線的突破才是最致命。


    可能,邵承也明白這個道理。


    第二天,寧橙穿了一雙舊鞋去上班,找回了腳踏實地的感覺,浪漫固然很美,但它就像是那雙裸色的鞋子一樣,高級、奢侈、唯美、珍貴,卻不可能每天都穿著它。


    寧橙見到筱萌時也沒有任何不自然,在心裏像擦粉筆字一樣將前一天的事拋諸腦後,她這樣對自己暗示:“昨天什麽都沒發生,也沒有任何痕跡,隻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再過幾天連幻想都會消失了。這樣最好,沒有改變最好。”


    筱萌也沒有寧橙她任何關於邵承的事,倒是突然提起曲燁開攝影展的計劃。


    “可惜,不是個人的。”筱萌念叨著:“這年頭辦點什麽事都要講關係,講社會影響力,講錢,講人,才華是最後的。”


    寧橙不答腔,筱萌靠著椅背微微仰頭,看著天花板:“其實我倒是可以找點關係,我有個同學就是做這行的,認識不少名人……不過,我怕曲燁不領情。”


    寧橙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為什麽?”


    “你不覺得他很驕傲嗎?他這麽驕傲可能會直接拒絕我。”筱萌一語驚醒夢中人。


    寧橙自然知道曲燁是個驕傲的人,是個人就有自己的堅持和驕傲,曲燁的或許比一般人多了一些,還有自負,但是經過筱萌這麽一形容,令寧橙覺得自己其實並沒有看透曲燁,最起碼不如筱萌看得透徹。


    筱萌說:“我挺想幫他的,真的。要不,寧橙你去說說吧?可能你說了,他會願意?”


    寧橙很猶豫,她想到曲燁之前的那番話,害怕曲燁真的會做些什麽,他的無心和貪玩往往會讓女孩子受到很嚴重的傷害。傷害的延續性是可怕的,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年,寧橙不敢確定此時正望著自己的筱萌會不會是下一個,可能幫忙搞定攝影展的事就是造成傷害的敲門磚,但她更願意往好處想,希望曲燁在能達成多年心願的同時,不要攪局或傷害這個幫他墊磚頭的女孩。


    想到這,寧橙撥通了曲燁的電話,當著筱萌的麵,約他出來談他的“夢想”,並在心裏做了私下裏再警告曲燁一次的打算。


    曲燁很快應了,聲音很亮,寧橙能想象得到他一定是興奮地睜大了眼的,就像對麵的筱萌一樣。


    然而興奮過後,筱萌卻又變得落寞:“寧橙,其實我很喜歡他,我是說女人對男人的喜歡。”


    見寧橙一臉驚訝,筱萌補充道:“我說的不是邵承哥哥,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你能替我保密麽?說完這一次我以後都不想再提了。”


    “我鼓起勇氣想告訴他,你是我第一次喜歡一個男孩子,和邵承哥哥不一樣。但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不過後來我又想,不就是一句‘我喜歡你’嗎,無外乎就是兩種結果,一種接受,一種是拒絕,還會有更糟糕的可能嗎……可是那天,我看到你也來了,我是真的傻眼了。”


    寧橙想起那天三人在尷尬氣氛下用餐的場景,心裏一涼:“你是說,你那天是準備跟他告白的?你……你和邵承不是……”


    筱萌不答,繼續說:“後來我實在鼓不起第二次勇氣了,就發了一條短信給他,哪知道他回我說,‘你開什麽玩笑’……”


    筱萌低下頭,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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