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好幾天的客廳了, 腿都伸不開, 你也忍心。”邵承得寸進尺的更近一步,向她撒嬌。


    “又不是我讓你睡的,你可以回你自己家去。”寧橙脫口而出這句話又有些後悔, 連忙補充道:“要不今晚你睡臥室,我睡沙發?”


    邵承繼續耍賴:“那就換做我不忍心了。不是有更兩全其美的辦法麽?”


    “那你能保證不敢任何壞事麽”寧橙說完, 又追加了一句:“你保證不了吧,保證不了就免談。”


    她學精了, 知道先給點希望再立刻掐滅星星之火了。


    邵承意識到這一點, 籲了口氣,湊過去附在她耳邊說:“難道你就不想和我一起幹壞事麽?”


    說這話時,他以為她一定會像往常一樣手足無措, 其實他也沒有抱任何希望, 純屬是沒事逗逗悶子罷了。卻沒想到這句話的後果是寧橙的一聲尖叫,以及她攢了幾天的氣力在瞬間爆發, 邵承醒過悶兒來的時候, 已經被她一把推開,並且由於猝不及防而令後腦勺撞到了身後的沙發扶手,“咚”的一聲,眼冒金星。


    而始作俑者早已跑進了臥室,連闌尾炎也不能阻止她逃命的腳步, 最後還不忘將臥室的門反鎖。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邵承準備離開時,寧橙都沒有打開臥室門,隻是靠在門邊說了一句“一路順風”。


    聽到大門被關上的聲音, 寧橙又等了半分多鍾,才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打開大門往外一看,果真沒了人,心裏頓時蒙了塵,卻也鬆了口氣。


    回到工作崗位以後,寧橙又見到了另一個沐浴在愛河中的女人,筱萌。


    筱萌的臉上放著光,奪目耀眼,寧橙簡直移不開眼,羨慕的聽她如何將愛情描述的那樣美麗,筱萌用盡了一切最美好的形容詞,為她的演講錦上添花。


    “你知道麽寧橙,曲燁說都是因為我,因為我,他想衝破自己的原則,他想……”筱萌收住了後半句,雙頰滾熱。


    寧橙卻知道那後半句是什麽,不是她有讀心術,而是她明白所謂“曲燁的原則”。


    曲燁曾經說過,他認為藝術是一種曖昧的顏色,不需要全/裸和太過直白,半遮半掩才是最朦朧和最能體現人體美感的不二法則。


    他還說,任何人的身體都有一些令自己感到不滿的部位,它們需要被遮掩,而不是曝光在眾人的視線下接受批判。但若是將來可以遇到一個願意為他寬衣解帶展現在鏡頭下的女人,而他也願意為這個女人奉獻他的膠片的話,他或許會打破固有的原則,沉淪一次。


    寧橙試圖找一些比較含蓄的字眼替筱萌講完後半句,但是在說出口的同時她又發現不管是多麽委婉的形容,都很難修飾這個太過奔放的事實。


    “其實攝影師這個行業很容易接觸到女人的身體,裸/女也應該看過不少,但是曲燁卻一直堅守陣地,其實他除了不想浪費自己膠卷以外,也是害怕那些模特會糾纏他。”寧橙這樣說道,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律師,或是醫生。


    “是啊,他的擔心是對的,他那麽迷人。”筱萌笑眯了眼。


    寧橙也被她感染出了笑意,同時想,難道筱萌不知道她自己也很迷人麽,她的迷人全綻放在提到“曲燁”的刹那,瞬間激發出光和熱,美不勝收,也許曲燁選擇筱萌當是有對的。


    同樣身為女人,考慮的角度往往是比較契合的,女人的想象力和考慮問題的角度,和男人總是有很大出入,可能就是因為這個,筱萌才會告訴寧橙,而寧橙也願意提醒筱萌。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其他問題……曲燁拍照的時候是不是要清場,你們必須要找一個密閉的空間,還有,這些照片你是打算展覽麽,還是……”寧橙不敢再往下說,她相信一直在眾星捧月中長大的筱萌,就算再渴望離經叛道,也是不敢將自己的身體展現在眾人麵前的。


    “當然,清場是一定要的,我也不會將它們拿給別人看,我瘋了麽?”筱萌笑嘻嘻的,又說:“曲燁說最好找一家酒店開一間房,先喝點酒培養出一點氣氛,他怕我緊張,我也覺得自己會放不開……他保證,這些照片隻有他一個人會看到,哦不對,還有我。”


    也就是說,這將會是一種隻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單獨相處的行為藝術。


    寧橙有些接不上話,支支吾吾的比劃著:“那拍完以後呢,你就不怕……”寧橙的意思是,在純藝術之後會不會延續出不純的藝術。


    筱萌愣了一下,然後陷入沉默,她回答不了寧橙的問題,不知道倘若換做別的女人能否給出一個標準答案。她想,她是有些不顧一切了,她分明料到了後果,卻又自欺欺人的將那些旖旎的橋段拋諸腦後,徑自沉浸在她將會是那個衝破曲燁原則底線的女人的成就感當中。


    而寧橙的話,則將那些東西點破了。


    “你說得對,寧橙。”筱萌不是很確定的形容:“是不是假如我真的去了,我就要做好那個準備?我成為打破他底線的女人,他是不是也有權利要求當那個讓我打破底線的男人?”


    筱萌的話太有玄機,就像是繞口令,但是寧橙理解了:“我想,這個可能性很大。”然後別開臉,有些心虛的說:“那邵承呢,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真的和曲燁去了酒店,你和他……”


    “邵承哥哥出差了。”筱萌很快道,接著又發現自己像是為偷情找借口似地,補充道:“等他回來我再和他說,我決定和他分手,反正我是受不了和一個像我爸媽那樣什麽事都要講究計劃和步驟的人生活。你懂我麽寧橙,那種感覺就像是我找了一個親人當丈夫,那還是愛情嗎,我時常有種亂/倫的感覺。”


    筱萌的話把寧橙嚇了一跳,她用了很重的字眼,但是寧橙也分不清楚在這件事裏,偷情、出軌,哪個更難聽。


    筱萌沒給寧橙消化的時間,又提出了一個讓她更措手不及的要求:“寧橙,在我和邵承哥哥談判的時候,你能陪在我身邊麽?”


    這句話簡直堪比核危機了,寧橙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就像是站在城市裏卻看到已經竄升到十層樓高的浪尖正向自己鋪麵而來的感覺,她隻能傻站在原地等待滅頂的瞬間,連拔腿狂奔的念頭都拋棄了。


    “你讓我陪你?那我該說些什麽?”寧橙虛弱的應聲,她希望筱萌可以打消這個荒唐的念頭,但是直覺告訴她,這是奢望。


    事實上,寧橙很想反問筱萌,難道她們的關係,已經好到連談判分手也可以相扶與共的程度了麽?


    筱萌輕描淡寫說:“你不知道麽,邵承哥哥對你很有好感,我們每次提到你,他都是和顏悅色的,可是對我他就像是我第二個爸,這也不許,那也不許,古板死了。我想有你在場事情會好辦很多——我想讓他去和我爸媽說,是他想和我分手,不是我移情別戀。要是我爸媽知道是我愛上別人,可能會和我斷絕關係的。他們拿邵承哥哥當親生兒子一樣,有時候甚至超過了對我,我真的很嫉妒,隻是不敢反抗。”


    用“和顏悅色”四個字形容邵承,寧橙覺得哭笑不得,她無力的望著筱萌,就像是無力的望見一發不可收拾的未來一樣。


    當天晚上,寧橙主動撥了邵承的手機,但是她並沒有轉告筱萌的意思,隻是拐彎抹角的和他談論“男盜女娼”的問題,甚至還舉了幾個曆史上非常著名的例子,包括陳世美,也包括潘金蓮。


    而邵承的意思則是,在有婚書的前提下,陳世美拋棄糟糠是很可恥的行為,而潘金蓮毒害親夫更是十惡不赦,所以他們的下場才讓人大快人心。


    寧橙反問:“那咱們呢,那筱萌和曲燁呢,這又算什麽?”


    “終於說到點子上了,其實你打來就是想問我這件事吧?怎麽了,等不及要我給你個交代了?”邵承的聲音有掩飾不住的得意。


    “不是,我隻是好奇你怎麽對筱萌的父母開口。”


    邵承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用一種稍顯沉重的語氣說:“其實,中午的時候,筱萌的媽媽來了電話,他說下個月的十五號是今年最吉利的日子,他們瞞著我和筱萌已經暗中印了喜帖,還發出了一部分,說是讓我們先訂婚再……”


    邵承的話沒有說完,就聽“啪”的一聲,斷了線。


    寧橙將手機惡狠狠地摔向對麵的牆,又將臉埋進沙發裏,然而那部手機的生命力太過頑強,不出幾秒鍾又響了起來。


    一秒、兩秒、三秒、十秒,直到它呼叫超時自動切斷。


    但是沒過多久,它又響起了第二次。


    寧橙知道,他是不會妥協的,她隻好走過去撿起手機,瞪著來電顯示,就像瞪著仇人一樣,準備一接起電話就破口大罵,但是罵些什麽她還沒想到。


    而這一次,邵承也明智的先聲奪人,沒給她發揮的餘地:“你再掛我電話試試,別逼我今晚就飛回來當麵和你說清楚。”


    聽著他嚴肅而深沉的恫嚇,寧橙心裏一涼,這才想起他那裏還有把備用鑰匙。


    “你也別逼我今天換鎖或是搬家!”


    “ok,咱們不要吵,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邵承不想這件事吵架收場,隻好先按捺住自己的脾氣,語氣軟化很多:“我回來以後就會找時間去一趟筱萌家,不管她爸媽是否接受,也不管他們是否覺得我忘恩負義了,我都會告訴他們我有別人了,隻可惜不是筱萌。但是現在請柬已經發出去了,很多他們家的親戚朋友都知道這件事了,現在我隻能先說服他們將日子延期……就算要對外宣布我們分手的消息,也要再等幾個月等大家的熱情都冷卻了再說。我可以當一次負心漢,但是筱萌和他爸媽丟不起這個人。”


    寧橙輕聲說:“其實還有個辦法你沒說。就是你和筱萌訂婚,幾個月後再宣布取消婚約,這樣就可以讓她爸媽把麵子暫時圓過去,可是你是不忍心幾個月後再告訴他們事實,令他們空歡喜一場,對麽。”


    “橙橙,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邵承懇求道。


    寧橙說的對,他確實想將對筱家的傷害降到最低,卻更害怕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裏,寧橙會用“人間蒸發”懲罰他。假如說愛情就是鬥智鬥勇的過程,那麽寧橙就是一個看似很容易讓人放心的對手,但是在每次放鬆警惕之後,她又會露出讓他捉摸不透的一麵,險些打亂他的步調,逼得他不得不及時改變計劃。她喜歡循序漸進,他便循序漸進,她喜歡偶爾出奇,他便出其不意,但是前提是,有她參與


    “我理解你。”最後,寧橙這樣保證道。


    這句話讓邵承鬆了口氣,也給了他鼓勵,然而他卻不知道,寧橙也有自己的想法。


    在這件事裏,寧橙不怪邵承,不怪筱萌,更不怪曲燁,是她出現得太晚了,是曲燁出現得太晚了,是筱家的父母動手太早了,他們這四個主角粉墨登場,各自布局,想好了一切對策也為前景鋪路搭橋,卻被兩個打醬油的老人家陰錯陽差的搶占了先機,這又能怪誰呢?


    邵承想一力承擔,當這個罪人,筱萌也希望他能出麵攬下一切責任,而形勢仿佛也這樣進展著。


    可是寧橙卻陷入彷徨,她寧願不知道筱萌的打算,也寧願不知道邵承的安排,可偏偏他們都希望“下一步”有她參與,有她分擔,卻沒有人替她考慮過她這葉扁舟是否容納得下這麽多乘客,因為他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剛走進這間門牌號為“419”的房間時,筱萌還有些抗拒,主要是她沒想到酒店會安排這個號碼給他們,就像是早已看出他們真的會來個一夜情似地。


    筱萌有些不滿,因為在她還沒將一夜情落實之前,就被人定了罪名。


    一進屋,曲燁就開始整理儀器,他從一並帶來的兩隻大箱子裏掏出所有器材,不緊不慢的安裝,背對著筱萌,嘴裏吊著一根煙,含糊不清的說:“你先去洗澡,換洗衣服帶了麽?”


    筱萌關上門,向房內走了幾步,站在過道上,胸前抱著隨身的包,環顧四周,指著窗戶說:“能不能拉上窗簾?”


    不等曲燁起身,筱萌已經走過去,將厚重的落地窗簾牢牢合上,轉過身來時,背部靠在窗台邊,卻沒有因室內陷入昏暗而感到絲毫的放鬆,她反而更緊張了,因為這樣密閉的氛圍將她的不恥凸現的更徹底。


    曲燁依舊在裝器材,他正將支架的一段插進類似關節的東西裏,右手擺動關節,靈活的轉動,接著又將另一根支架插進關節的另一端,這樣簡單的動作被他駕輕就熟的進行著,仿佛已經做過了幾百次。


    所以,他沒有盯著手上的動作,而是將眼光投放在顫顫發抖的筱萌身上。


    筱萌依然靠著窗台,腳上像是被灌了鉛,又或者是被曲燁用眼神釘在了原地,她頭一次發現曲燁的眼神這樣有侵略性,他上下打量的樣子就仿佛在用眼神脫她的衣服,但是她又並不敢確定自己的臆測,因為在這樣光線不足的空間裏,他們是看不清彼此的眼神的。


    “你怎麽還不去?”曲燁催促道。


    裝完了支架,他又將另一個箱子打開,低頭翻弄。


    筱萌欲言又止,卻見到曲燁身後的手機“嘶嘶”的震動著,她走過去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正是“寧橙”。


    “寧橙找你。”


    曲燁手裏正忙:“問她什麽事?”


    按下通話鍵,筱萌還沒來得及說話,寧橙便搶了先:“曲燁,你在哪兒?”


    “我是筱萌,曲燁正在忙,他叫我問你什麽事?”筱萌說,希望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鎮定。


    寧橙一愣,心底浮現不好的預感,壓低聲音說:“筱萌,你們在哪兒?”


    “在拍照。”筱萌低聲說,一分鍾前的緊張感竟然因寧橙的一句話而消失殆盡了。


    不知道是因為嫉妒寧橙和曲燁的關係,還是出於不想被寧橙破壞自己和曲燁關係,這通電話都算是給筱萌帶來了些許勇氣,越挫越勇的那種。


    筱萌將電話貼在曲燁的耳朵上,曲燁也抽出一隻手接過,沒說幾句站起了身,繞過她走向過道,聲音也越壓越低,筱萌沒法不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眼裏仿佛長了刺。


    她走過去,刻意踮起腳尖,對著曲燁的耳朵輕聲說:“我去洗澡,等我出來。”


    她知道,寧橙一定能聽見。


    她隻是在宣誓主權,針對在這個時候打攪他們的任何女人,並不一定是寧橙。


    筱萌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決心走進浴室,豎著耳朵貼在門板上聽他們說話,直到曲燁收了線,她才轉身打開淋浴間的水龍頭,心情起起伏伏難以平複。


    其實他們本沒有說什麽,隻是她的心魔在作祟。


    心魔可以讓一個人真正的迷失,就算麵前擺著鐵證如山,被心魔操縱的人也不會相信分毫,就如同此時的筱萌一樣,她將臉高高抬起,對著蓮蓬頭試圖讓自己更加清醒,怎奈腦中的各種猜測卻沒有因此而揮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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