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層篤定, 寧父將話題引到邵承的家庭關係上, 邵承也不避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但是後座的寧橙卻坐不住了, 時不時將話題岔開。


    寧橙對一切出現在生活裏的男人都有種排斥心理,包括寧父, 也包括曲燁,所以寧父對於她是陌生的, 而曲燁對於她的十幾年友情要是換做別人身上早就水乳交融了, 但是寧橙依舊可以隨時畫地為牢。


    寧橙反感寧父像探照燈一樣的追問邵承的前史,好像他們的關係已經定了。


    “叔叔,先別聊了, 讓他專心開車吧。”


    “沒事, 聊聊怕什麽。”寧父這樣說。


    寧橙忍了忍,將反駁的話憋了回去, 低頭一看, 寧母已經昏昏欲睡。


    寧橙將手裏的外套披在寧母胸前,邵承正好從後照鏡看到這一幕,順手將冷氣關小了,寧父跟個人精似地注意到這一切,又問起兩人的關係。


    寧橙說:“他是我朋友。”


    邵承說:“我是她男朋友。”


    兩人同時一愣。


    寧父明顯更相信邵承的話:“交往多久了?”


    “有一段時間了。”邵承從善如流的說。


    接著兩個男人又說起企業文化和國家政策, 寧橙完全插不上話,好似他們男女朋友的關係隻是小問題,不需要再追究了。


    半個小時後, 邵承被寧父請進了家門,寧橙別扭的認為那隻是因為邵承將寧母背上樓,於是對寧父更加不滿。


    寧母再婚時就說她這把年紀已經不再期望愛情,結婚是為了找個伴兒,出了事能有個依靠。可是眼下一看,寧父根本指望不上,要是這世界上沒有邵承這個人,寧母就會看清老來伴的本質和單身區別不大了。


    但是關上臥室門後,寧母卻拉著坐在床邊的寧橙這樣說:“那孩子不錯。”


    寧橙自然知道她指什麽:“我們沒什麽,普通朋友,他就是順路……”


    “普通朋友會這麽上心?我剛才沒睡著,一直在聽他們說話。你叔叔這人眼光高,他老囑咐我,說你長大了,找對象可不能馬虎,可你看剛才他那個刨根問底的勁兒,這孩子絕對不會錯。”


    寧橙歎了口氣,沒有將這個問題擴展,替寧母掖好了被角走出臥室,對著那兩個坐在沙發上聊得不亦樂乎的男人說:“我回去了,明天一早再過來,先見見那個護工。”


    邵承站起身,被寧父熱情的送出門口,寧橙板著臉,一言不發的瞪著他們一來一往的虛偽,心裏不是滋味。


    回到車裏,寧橙學寧母一樣將頭扭向一邊裝睡,邵承叫了她兩次,她沒應聲。但是當車再次停穩後,寧橙又像是有心電感應一樣即刻摘掉安全帶,隻匆匆說了一句“不用送了,我走了”便下了車。


    沒走幾步,聽到身後“嗶嗶”兩聲,那是汽車電子鎖的聲音,寧橙加快了腳步,依然擺脫不了追上來的邵承。


    “你怎麽不等我。”


    寧橙很想回一句“我幹嘛等你”,但最終卻說:“很晚了,你也趕緊回去吧。”


    路燈正灑在邵承的身後,邵承拉起寧橙的手:“再留我過一晚吧。”


    寧橙一驚,急忙要掙脫,她看不清邵承臉上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正在笑,還在撒嬌,極盡不要臉。


    “你怎麽這麽不知羞恥。”


    “我怎麽不知羞恥了,咱們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住嘴,什麽不是第一次。”


    “難道不是麽?你……”邵承的嘴被寧橙用手捂住,光線打在她臉上,映出了一抹紅霞。


    邵承抓著她的手腕,對著手心吻了一記:“我是真的累了,今天忙活了一天,現在都淩晨了,疲勞駕駛很容易出事的,難道你……”


    “好了好了。”寧橙抽回手,不肯承認心底的一角已經融化,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這是最後一次。”


    邵承樂嗬嗬的跟了過去:“我保證!”


    鬼才信他的保證。


    邵承安安分分的在她的客廳睡下,臨睡前也沒有一如既往的對她動手動腳,寧橙感到疑惑,總感覺他留了一手,所以一直到返回臥室前都是戰戰兢兢的,後來她躺在床上時仔細一想,這可能是因為早幾分鍾他看到了已經打包好的生活用品吧。


    寧橙並不肯定那一瞬間在他臉上呈現的表情算不算僵硬,隻能用“微妙”兩個字形容。


    這一夜是輾轉反側的一夜,寧橙睡不著,腦子裏很亂,她想到白天在酒店的橋段,此時曆曆在目卻有種不真實感,好像他們並沒有撞破什麽奸/情,隻是看了一部法國倫理劇情片。


    她想,要是等筱萌從這團揉亂的線球裏尋到了起點,她又該如何解釋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酒店呢?她可以裝傻,就說是邵承帶她去的,還叫她什麽都不要問,但是又不確定自己演技是否有說服力。


    接著她又想到曲燁,忽然又開始擔心曲燁會不會將實情和盤托出?曲燁和筱萌就快是一家人了,她隻是外人,曲燁沒有理由維護這個秘密。


    寧橙越想越怕,越想越亂,於是越想越找不到答案。


    事實證明,胡思亂想隻會將失眠的症狀加深,這個道理在寧橙身上得到了驗證。


    若你失眠了,就喝上一杯水,不是為了將會被尿憋醒,隻是為了轉移注意力。


    為了轉移注意力,寧橙輕手輕腳的走出臥室到廚房倒水,卻在返回的時候被窗邊站立的人影嚇了一跳,注意力果然被轉移。


    “你也睡不著?”


    “你大半夜不睡覺嚇什麽人!”


    他們同時開口,又同時陷入沉默。


    這個時候,寧橙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沸騰,顧不上想太多,但也不敢走上前去,隻是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那個也正看著自己的男人,雖然她相信他什麽都看不清。


    “橙橙。”他突然開了口,聲音沉悶:“別讓我等太久。”


    寧橙輕輕一抖,拿著杯子的手捏緊了幾分。


    “你看,他們生米煮成熟飯了,很快就能步入婚姻。這個辦法倒是挺好,雖然會傷害一些人……除非必要,我是不想這麽對你的。”邵承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恫嚇,每吐出一個字,都足以引起她的戰栗。


    然而,對於邵承來說,這是一種宣告:“我知道你觀念傳統,潔身自愛,但若是隻有像他們一樣才能得到你,我也會考慮。”


    寧橙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潔身自愛”也成了缺點,她不顧一切的跑回屋裏“碰”的關上門並落下門鎖後,手腳冰涼跌坐在門口。


    寧橙扔掉杯子,用手捂住臉,隱約間還聽到客廳裏沙發的響聲,她知道他再度躺下了,也知道她今晚注定要失眠。


    第二天一早,他們都像是沒事人一樣早起梳洗,邵承依舊煮了一鍋粥,寧橙從冰箱裏拿出麵包和果醬,雙雙坐下就餐時,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眼睛下的陰影。


    邵承問:“今天上班麽?”


    “請假了。你呢?”


    “先送你回你媽那兒見見護工。”


    接著又是沉默,邵承垂下眼,寧橙卻小心的抬眼看他,想從他的麵無表情中窺伺出一點端倪,但是僅僅幾秒鍾的功夫,她便宣布放棄。要從一個善於掩飾心思的人臉上看到他的心思,除非自己是一個比他更善於掩飾心思的人。


    她感覺到自己正在被這個男人征服,這個過程既快速又漫長,既折磨又享受,她分明可以選擇逃跑,卻又發現雙腳早已經踩進泥濘裏,正被一種帶著寵溺和安撫的力道向下拖拽,她向上掙紮卻又莫名的沉浮於腳下的漩渦,就像是犯毒癮,對毒品又愛又恨,既知道它會要了自己的命又不得不沉迷。


    “邵承,等我辦完了家裏的事,咱麽能好好談談麽?”寧橙說。


    “好,你想談什麽?”


    邵承料到了她有一肚子的話要說,換做任何一個理智的人在經過昨天一連串的變故後,又被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裏進行了威脅,都會選擇動口不動手的方式把問題掰開揉碎的,寧橙更是少數理智的女人,她也會如此。


    和女人“談談”不止一次,第一次是邵承和他的母親,那時候她希望他和筱萌能在一起,兩家的家長剛背著兩個年輕人達成了共識,在分別做他們的工作時,邵承沒反抗也沒質疑,他甚至也覺得娶一個熟悉的女人,總比娶一個陌生的女人來的有保證。


    第二次是和筱萌,她約邵承出來先坦白了自己的看法。和邵承一樣,筱萌也認為兩家結親沒什麽不好,能嫁給一個熟悉的男人總比要在人海中尋尋覓覓來的安全,但是他們也都希望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於是達成口頭協議,若雙方都遇到了那個雖然陌生卻能讓自己不顧一切的另一半,便好聚好散。


    而寧橙,將是第三個。


    邵承喜歡用談判的方式解決問題,動手是莽夫的行為,能通過口頭交流或是通過金錢解決的問題,通常就不是問題,尤其和自己的女人談,他更是期待的。他知道這種期待意味著什麽,男人和女人的交流不一定要在床上,還可以用這樣的方式,這都是拉近兩性關係以及打開對方心結的途徑,無論如何,他得在談判中取得勝利。


    寧橙不知道邵承心懷了什麽鬼胎,假如她知道,一定會打消談判的念頭,因為以她目前的實力,就算照著草稿念也未必能占據半點上風,她原本隻是打算用懷柔政策為自己爭取時間,哪裏想得到這將是自投落網,還是由她先開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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