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爾蘭街上,吉普車平穩地行駛著,寂靜的黑夜與彩色的都市燈光交織,照映在車前的後視鏡上。兩個人都相對無言,宋謙靜靜地靠在椅背上,盡可能的養足精神,以便用最好的狀態去應對遺跡古木屋的特殊情況。這一次登門的客人,可絕不止他們兩人。隻怕各大家族的多方俊彥都會上前拜訪。


    仙影事件以來,世界各地都相繼具現出中小型的實體遺跡,而古木屋則是作為其中代表,與其它遺跡不同,古木屋的出奇之處便勝在它保留了上層仙界的神力。大部分的遺跡在隕落過後,本身的神意早已消耗殆盡,以至於長期以來人們都誤認為遺跡本體除了材料特殊之外,並無它類靈妙之效。但古木屋的出現否決了這一點。宋謙看到過與之相關的權威報道,在當時,空間破碎後,古木屋落在玻爾塞斯的維克多鎮,時間大概是上午九點,正值豔陽斜照、紫氣東來。


    遺跡的負責部門還在著手處理木屋、設置隔離圈帶。依靠現有的科技手段,人們已經可以通過設備甄別遺跡具現前的空間異動來判斷其的座落位置與大致的影響範圍。根據儀器設備的數據顯示,木屋的規模屬於常規級別,部門對執行此類事件已經很熟悉,有了經驗。認為這次也不過是通常意義上的檢測工作罷了,簡單地進行了處理方式後,並沒有多做在意。然而就在負責小組準備用手持式三維掃描儀對遺跡進行掃描時,古木屋卻毫無征兆地驀然四散出紫黑色的壓抑霞光,霞光漫天的籠罩著,其所陷之處竟多達方圓數十裏。由於負責部門在此之前並未接觸到類似遺跡,因此各工作單位沒有做好應急的準備。霞光普照下,萬類皆深陷泥沼,生靈相繼沉睡,無數的電子設備直接崩潰,霞光所及之地,無不是死一般的寂靜。


    好在事發之後人們並無什麽生命危險,大部分人在臨時搭建的緊急醫療點的搶救下,都於數個時辰後相繼醒來,古木屋也歸於沉寂,在首都科研小組的幫助中被成功帶走。報道裏,幾個當事人在記者的詢問下都曾表達過意思相近的感受,古木屋所散發的霞光仿佛有穿透一切的力量,光照在身上宛若實質,就像有無數的冰針深深刺進血肉裏,那是徹骨的寒冷。在超自然的威壓下,他們無法保持本性,在沉睡中,就如同塌落永恒的黑夜,時間流逝的極慢。在外界看來,他們僅沉睡了幾個時辰,但在主觀感受下卻是恍若隔世。此並非是說辭,古木屋事件後,大部分人在專業人員的仔細檢查下身體沒有多少隱患,可在心裏方麵卻出了很大問題。根據表現,醫治者發現他們產生的不是那種劫後餘生的恐慌與焦慮,而是暮暮老矣的蒼然感。就仿佛在一夜之間,便對這世間的一切失去了本能的興趣,更加向往安靜與回憶。他們中間,甚至有不少弱齡的孩子亦患此種病症。不禁讓人驚異不已。


    此外,精神還算正常的當事者提到,雖說他們在沉睡的暗夜裏覺得思維飄蕩,時間變得十分緩慢,但在極度寒冷和空曠的空間既視感裏,他們的意識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這種感覺,就像是直擊自己的靈魂。


    正是古木屋表現出的超自然神意,使得其一直都處在社會話題的輿論焦點。但自維克多事件後,古木屋一直掌握在國家大型科技壟斷公司手裏,有軍方力量在對其進行日夜監管,所以多年來,人們都沒什麽機會去觀仰古木屋的神跡。


    宋謙一直以為,像古木屋這樣的神異物件,都會藏存在幾百上千米的地底實驗室般的遠離人跡的隱秘地帶。誰知,竟就圍藏在遊樂場所這樣惹眼且人流量大的地方。何以如此,宋謙想不出其中關節。難道說在科技壟斷企業的研究下,他們已經破譯出古木屋的超自然密碼,可以隨意控製其的古怪能力嗎?但不應該啊,宋謙思考著,之前科研機構曾嚐試著破譯各種上層遺跡,都沒有一個確切的結果,而今出現了一個身攜神意之物,反而攻堅順遂?不符合常理。況且就算科研院所的進展有多麽神速、取得的成果有多麽跨時代,就能保證自己掌握著對古木屋的絕對掌控權?堂而皇之地修建於此,不怕出現什麽意外麽。人類何時如此莽撞與缺乏敬畏之心了。宋謙否決了這種猜測,思考著其他可能。在上層仙影的威逼下,科研院所會不會於過程中發現了一些不可示人的隱秘消息,使之不得不這麽作為來應對未來的必要關險。即便是拿數千萬人作為其盤中黑子也在所不惜。要知道司各特城與其它地方有所不同,在中心遊樂場外周身幾十裏,都是知名高校與大型院所、跨國公司的集結圈,毫不誇張地說,這是一個罕見的人才高地。能讓這些事物都作為手中籌碼去下一局棋的,到底是怎樣的龐大危機才會逼迫他們這麽做。


    或者說,棋局之上,就隻有大型國家科技壟斷公司這一個執白棋者,一切的一切都隻是來自於他們對上層超自然神意貪欲的具體表現罷了。


    但不管怎麽樣,既然壟斷公司已經不再隱藏,直接向各方財閥遞出邀請,就證明著他們對自己已經有了絕對的資本自信。


    宋謙沒有內部消息,隻能在此猜測。不管接下來結果如何,他都必須要提起精神。家族那邊雖然會來人,但畢竟司各特城是他們的主場,誰都無法預知,在今天到來之前,這幫人到底在私底下策謀了多久。


    小心無大錯。


    讓宋謙十分頭疼的,依然是陽和失度的副作用。直到現在,他的意識都暈沉異常,就如綾所說,他的思考能力受到限製,思維都是斷斷續續的,很不連貫,有時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隻覺得十分困倦。在來的路上,宋謙也想過憑著自己現在的身體素質不來可能會更好,至少不會有即時的風險。但宋謙的直覺告訴他,司各特城的這一次經曆或許會是逐步揭開仙影帷幕的一把鑰匙,在不會有生命威脅為前提下,宋謙不想缺席。


    時間不斷流逝。


    吉普車在絢麗的排燈下緩緩停在靠遊樂園邊的露天停車場,“到了。”宋遠說道。


    宋謙挑眉著睜開眼,深吸一口氣,跟著下了車。


    園裏閃爍著晃眼的彩色燈,聲音很繁雜。


    宋謙慢步跟在宋遠身後,悄聲問道,“有什麽發現嗎?”


    “和之前想的一樣,古木屋確實是能與我共吟的下三品神物,”綾說道,“不過已經殘破了,在下界,它隻能施展出三分妙用。”


    宋謙點頭,“僅三分的水準就能有如此威力嗎?”


    “嗯。”綾的語氣平淡,“神物這東西就算是放在上界也是不可多得的寶物,由天地應運而生,出世時伴有五彩霞光,是承道的絕好法器。雖然隻有下三品,但也算難得了。”


    宋謙心中微沉,這就是上界的底蘊嗎,僅一隻下三品的破碎神物就有摧滅生機之能,更不必提及中上層次的寶物了。方才聽得綾語氣淡然,似乎在她眼裏,這也不過是些難得的寶物罷了,難得,但也僅此而已。宋謙心裏清楚,今日所見,可能隻是上層仙界的冰山一角,或許一角也算不上。在上下兩界不斷交融的同時,他必須盡快轉變心態,提升勢力,才能去應對那不可預測之未來。


    大門前,宋遠將他的邀請函遞給了一個身著英式西裝的青年人,大概三十好幾的樣子。青年檢查後確定無誤,吩咐手下將其二人帶下去,謙、遠跟著繞了很遠的路,最後走到了一處偏僻地方。地界上的設施陳舊,已經荒廢了很久。這是遊樂場早些年的檢票場所,周圍都布滿了藍色鐵皮,鐵皮外方,還擺置著施工重地、請勿靠近等的滑稽標語。兩人的正前方,是一扇厚重的圓形鐵門,門外有兩個身形魁梧的高大漢子厲色把守,衣領前都掛著講機,其中一個的手總是若有若無地搭著腰間,神色警惕。


    帶路的人拿出邀請函和守衛小聲地交涉了一番,交代清楚後那人對著兩人微微點頭致意,便轉身離開了。


    一陣沉悶的聲音響起,厚重的鐵門被打開。宋謙注意到,這座鐵門足有兩尺厚,開啟的方式和銀行的防盜門類似,需要操縱者旋轉節止閥。


    宋遠側著身子走了進去,宋謙不緊不慢地跟著。走過一道狹窄的昏暗鐵廊,就看到亮著的燭火前,敞開著一扇木門,門外同樣有兩個青年人在把守。


    “先生,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左邊的正裝男子查看了一眼邀請函後,溫和地對著宋遠說道:“宋先生,您的邀請編號是10732,請您隨服務生到732房間,我們的卜師已經到了,預祝您遊戲愉快。”


    宋遠收好了邀請函,指著宋謙,“他沒有收到邀請函,可以進入嗎?”


    男子笑道:“您的朋友雖然沒有邀請函,但我們老板這次提前打了招呼,隻要是過來玩的朋友我們都會歡迎。不過我們今晚的遊戲是個人的,需要煩擾這位先生到一號廳補辦函貼,領到邀請編碼後才能加入遊戲。”


    “嗯…”宋遠沉吟了片刻,對著宋謙說道:“已經到這兒了,你就跟著他去辦理函貼,我先去玩了。”


    “好,回見。”宋謙道。


    “回見。”


    宋遠在服務生的帶領下走進了中間的樓梯。


    “這位先生,請您跟我來。”男子說道。


    宋謙舒了口氣,跟著男子走到了一處安靜而樸素的房間門口,裏麵燒著染有幾縷紫黑色火焰的銅質油燈。


    “就是這裏了。”男子微微欠身說道。


    宋謙挑了挑眉,朝裏麵走去。


    在同樣簡潔樸素的木製辦公桌前,一個穿著講究的正裝男人抬首看了宋謙一眼,嘴裏叼著一根煙鬥,鬥身上,同樣縈繞著一縷紫黑色的煙線。


    “第十三個了,小子,你的運氣不錯,我這裏的名額剛好用完。”男人神秘地笑道,手裏不停地把玩著桌上的一副精美的塔羅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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