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秋雲低著頭道,“奶奶寬容,秋雲卻不能放肆,伺候奶奶是秋雲的活,秋雲不能因為奶奶對我們好就登鼻子上眼。”


    “也就是說,你今天過來是想來伺候你奶奶?”


    “是,秋雲從小伺候爺,也希望能看到哥兒平平安安的出生,健健康康的長大,將來也跟爺一樣,不,將來爺會把哥兒教的更好,中個狀元回來。”秋雲大概是想到了林如海高中探花時的熱鬧與榮耀,臉上與眼睛都放出一種特別的光彩。


    林如海心下安慰,秋雲自小就伺候他,一向是溫柔貼心的,他自是不希望她會是那種私底下害女主人,害小主子的那個人。他轉向臘梅問道:“你呢?你差小丫頭過來是做什麽?”


    臘梅卻一臉詫異,道:“我因為有點頭暈,伺候奶奶吃過早飯就回房躺下了,並沒有打發小丫頭過來。”


    林如海臉色一變,向那個管家媳婦道:“那個打著主子旗號的小丫頭是哪個?”


    那個媳婦子的臉色也變了,道:“回爺的話,就是臘梅姑娘院子裏的十兒。”


    臘梅忙道:“今兒十兒說家裏有事,吃過早飯就走了。”


    “去把十兒找來……”


    林如海的話還沒說完,外麵便傳來一陣騷動,一個小丫頭臉色慘白地跑了進來,口中還一邊叫道:“不好了……死人了……”


    幾個人都嚇了一跳,倏地站了起來,問道:“怎麽回事?”


    小丫頭不過才十來歲大,跪在地上簌簌地顫抖,回道:“回……回爺……爺的話,死……死人……了。”


    “說清楚,是誰死了?請了大夫沒有?”林如海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緩和了語氣,問道。


    小丫頭也慢慢鎮定下來,隻是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血色,眼睛裏也透著恐懼:“回……回爺的話,是……是十兒死了,在她……她自己房裏……”


    一群人便匆匆去了臘梅的院子,本來通房不能有自己的院子,隻能住在廂房裏的,但因為林如海隻有這兩個通房,賈敏便一人給了一個小小的院子,還答應她們如果生下了孩子就提為姨娘。


    林府有三路四進,東邊一路分成了四個小院子,向來是妾室們住的地方,臘梅就住在第一個院子裏。那兒已經圍了許多丫頭婆子,還有一個尖銳的哭聲:“……你怎麽會想不開啊……十兒,你這樣讓姐姐怎麽向娘交待啊……”


    林如海皺起眉,便立刻有管事模樣的媳婦子道:“都圍在這兒做什麽?自己手頭的活都做完了嗎?散了散了。”


    一群人回頭看到爺來了,臉色又極為難看,便如鳥雀般散去。林如海走進房中,十兒的屍體已經被解下來放在床上,那個大哭著的丫頭見爺來了,便撇了妹妹的屍體過來跪下,哭道:“爺,十兒不會好端端地尋短見的……定是臘梅殺人滅口……爺……”


    林如海沒有說話,繞過那個丫頭走到床邊,十兒的屍體還沒有蓋上,暴凸的眼睛和伸出的舌頭讓她清秀的小臉變得可怖,即便林如海膽子大也被嚇了一跳。白皙的頸上一圈青紫的勒痕清晰可見,一看就是被勒死的,但到底是上吊還是被殺卻不清楚。


    賈代善也被嚇了一跳,他不是沒見過死人,但他見過的都是死了幾百上千年已經腐爛成骨頭的死人,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報警,然後才想起來這是在古代,還是在紅樓中。原著裏也不是沒死過人,不過都是打發幾兩燒埋銀子就是了,卻沒看到還有為此報官的。他不懂這個時代的規則,也不是什麽悲天憫人的聖人,這又不是自己家,便幹脆閉上嘴一言不發,隻看林如海是怎麽處理的。


    林如海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問道:“春水,你妹妹是何時上吊的?”


    春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書房裏整理書架,就有人跑過來告訴我,說我妹妹上吊死了……嗚嗚……我可怎麽跟我娘交待啊……十兒今年才十一歲……”


    林如海卻不理會,板著臉道:“十兒今日假托有差事,跑到正院裏去了,後來你奶奶就滑了一跤,早產的事你可知道?”


    春水受驚地瞪大了一雙美目:“我不知道,我看書架有些亂,今天吃過早飯就一直在書房裏收拾……奶奶早產了?可還好嗎?”


    林如海轉頭向管家媳婦道:“去問問,是誰發現十兒的……”他話未說完,賈敏身邊的大丫頭閑歌進來回道:“老太爺,爺,姑娘醒了。”


    兩個男人都站了起來,大步地向外走,一心想去看看賈敏。那媳婦子忙問道:“爺……”


    林如海想起事情還沒解決,隻得停了下來。賈代善卻不管這許多,這些都是林家的家事,他隻管自己女兒好就成,若是這林如海不能解決對自己妻子有惡意的人,那他再動手也不遲。


    賈敏睡了一覺,又喝了碗參湯,精神好了許多。抱著自己拚了命才生下來的兒子,隻覺得心都軟的要化成水了,隻是看不夠。


    “你生這個孩子費的神太多,還是好好歇歇吧,月子裏沒養好,以後可是一輩子的事。”老太太勸道,“隻是這月子裏,你還是好好想一想該讓誰去服侍姑爺,那兩個通房我看著可不是安分的。”


    賈敏愣愣的看著兒子,沒有抬頭。她也知道母親說的是正理,但她與林如海成親不過一年,夫妻感情也好,一個月倒有二十五天是睡在她房裏的。原來那兩個通房她不能說什麽,一個是林如海自小侍候長大的丫頭,一個是林母賞下來的,她也隻能忍了。但要她自己把林如海推出去,無論怎麽樣她都不甘心。加上出嫁前賈代善也說過一些讓陪嫁丫頭爭寵不可取的話,幾個陪嫁丫頭都是賈代善幫她挑出來專門教了管家,準備將來嫁給管事之類做管家娘子的,若是開了臉實在是可惜了。


    老太太看她低著頭不作聲,也知她是不願,便柔聲道:“敏兒,娘也知道你心裏難過,但你的陪嫁丫頭總是向著你的,總比讓那兩個通房把丈夫勾去了的好。你隻安心養好身子,以後再多生兩個兒女,還怕她們越過你去不成?”


    “娘,以前沒嫁人的時候我也這麽想,見二嫂不願意把她的丫頭給二哥還覺得她愛嫉妒,待嫁了人才發現,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丫頭,那都是別的女人,那兩個通房就算了,隻要她們安分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但要我把自己的丫頭給爺……女人隻要嫁了人,心裏最重的自然就是丈夫孩子,女兒不覺得她會先顧著主子。”賈敏輕輕地摸著兒子的小臉,轉移了話題,“娘,給哥兒取個小名吧?”


    老太太暗自歎了口氣,低頭看了看呼呼大睡的小寶貝,也是喜歡得不得了,想了想道:“林家幾代單傳,你一進門就生了個小子,若是他奶奶還在,定是如寶似玉的,不如就叫寶兒吧。”


    “寶兒,寶兒,”賈敏輕輕地叫了兩遍,點頭道,“好,以後你就叫寶兒了。說起來這邊族譜裏這一代取名正好也是王字,不知道他父親會給他取一個什麽樣的名字。”


    門口的小丫頭突然報道:“老太爺來了。”


    賈代善大步走了進來,仔細看了看賈敏的臉色,鬆了口氣,笑道:“敏兒,好好養著,若是少了什麽,隻管派人去跟你娘說。有那不聽話不長眼睛的,也隻管拿出當家奶奶的威風來,切不可為著寬和二字被人欺到頭上來了。”


    賈敏見父親這樣說,突然想到剛才母親的話,鼻子突然一酸,忙笑道:“父親說的哪裏的話,我是林府正經女主人,誰敢欺我。”


    賈代善以為她隻是突然想撒撒嬌,便笑道:“雖然你已經嫁了人,可我與你娘也永遠是你的父母,賈府也永遠是你的家,等出了月了,你想我們了,隨時抱著孩子過來走走,哪怕不方便住下,過來說說話,吃餐飯也是好的。若是如海敢對你不好,你也可以過來跟我們說,你兩個哥哥是他的大舅子,這做大舅子的如果打妹夫一頓,別人也說不得什麽。”


    “是,”賈敏的眼眶紅了,又覺得好笑,擦擦眼睛道,“您放心,他對我很好,我也不是那一味低聲下氣,小意奉承的,你們不用擔心。”


    “月子裏可不能哭,”老太太忙道,又嗔賈代善,“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敏兒到底是嫁了人了,夫妻間有什麽矛盾說開了也就好了,哪有你這樣當爹的。”


    賈代善無辜地道:“我又沒讓他們夫妻打架,不過是表示一下我這當爹的立場,讓敏兒覺得自己有靠山有退路罷了。”


    賈敏忙道:“我知道你們二老都是為我好,快別為這個吵了。時間不早了,晚飯也該擺上來了罷?”


    便有丫頭道:“爺吩咐過廚房了,隻是舅老爺與舅太太們還沒有到。”


    賈敏有些為難起來,按說沒有讓父母等兒子媳婦的禮,可也不能說客人沒到齊就開席。賈代善不在意地道:“沒事,我還不餓,等他們到了再說罷。你若是餓了就讓他們把飯端上來先吃……不記得看得哪本醫書上說,剛出生的孩子還是喝親生母親的奶身體好些,雖然規矩是要奶媽子的,但這月子裏,你還是喂喂孩子比較好。”


    賈敏聽父親提起這事,臉便通紅,但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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