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宏聲聽劉鳳飛一說,一時間也傷感起來。劉鳳飛道:“我現在不敢想,如果今天林莊主要是還不來,我們大人恐怕要撐不住了,怕是真要瘋了。”


    顧宏聲忍不住著急道:“林莊主要來的消息到底是誰傳來的?我去把傳遞消息的人弄死算了。”


    劉鳳飛道:“你弄死誰?這消息八成是林莊主自己告訴兄弟們,讓兄弟們給大人傳話來的。你說林莊主怎麽就不能給個確切時間呢?若是這林莊主耽誤個十天半個月的,我們大人這不是要瘋,我感覺再等下去,他是要沒命。”


    半晌又歎息搖頭道,“你是沒見著,今日我陪他半晌,他連話也沒和我說上兩句,就在那裏傻坐著,不說話,也不吃東西,就那樣一個姿勢坐在那裏盯著大街上行人,你說說,你說說,這正常人怎麽扛得住?”


    顧宏聲聽了劉鳳飛的話,此時就更傷感了,道:“也許林莊主也不會想到我們大人會如此上心,如此等他。可憐我們大人身經百戰,在戰場上身如猛虎,就是在這黔地也是殺伐決斷從不含糊,此時一個林莊主怎麽就讓他成了個小娘們那般落花流水的傷感姿態?”


    劉鳳飛歎息道:“我這輩子也沒見過哪個小娘們是他那樣的。大人的那些悲傷看起來比大海的水都多,弄的我和他坐在一起都說不出話來,我和他坐在那裏我感覺我骨鯁在喉,我感覺我也傷心欲絕快不行了。”


    顧宏聲看著劉鳳飛道:“怎麽會這樣,這可如何是好?我們明日是不是要沿途去尋一下林莊主?”一邊說一邊滿麵愁苦的樣子。


    劉鳳飛道:“這事要聽大人的才行,要看他的意思。畢竟沿途歧路甚多不好去尋。等明日不來我先傳令下去讓留守的兄弟們全力找尋,八百裏加急將消息傳送過來。”


    兩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隻好坐在院子裏的一處小涼亭裏,相對愁苦,默默不語,感覺整個院子裏都彌漫著一股愁苦的氣息。直到有兄弟來喊他們吃午飯,兩人才回過神來。


    顧宏聲一邊走一邊輕聲道:“你說林莊主不會有事吧?”


    劉鳳飛道:“林莊主的武功你不是見識過?他會有什麽事情?若是有事,我們沿途的兄弟也該有個消息傳遞過來吧?”


    顧宏聲點點頭道:“林莊主人長的好看,心地又好,菩薩一定會保佑他的,他一定不會有事。隻希望他能早點到來讓我們大人安定心神。”


    末了又歎息道,“林莊主確實很讓人有過人之處,他為人謙和低調,為人真誠,說話動聽,武功高,醫術高,總之見了他的麵我就覺得他特親切……”


    劉鳳飛道:“我沒有近距離接觸過,也沒和他相處過,隻是遠遠地望見了他的模樣,確實清俊過人。在近水客棧遠遠見他和大人共同禦敵,確實武功卓絕聰慧過人,與大人有著天生的默契。


    還有第一次見到他時是那日雨夜在悅來客棧外麵,見他和大人一起在雨裏行走,心裏就有著說不出來的感受,他們在一起特別融洽親密,兩人在雨裏說笑在雨裏狂奔,把我們幾個埋伏在附近的兄弟們都看的感動了。那天本來我是派了兩撥人去試探林莊主,結果愣是有一撥兄弟說是肚子疼沒有出手。”


    顧宏聲吃驚道:“竟有這事?兄弟們竟然不聽安排?”


    劉鳳飛道:“那天夜裏本來也不是什麽嚴格的任務,隻是跟兄弟們說林莊主是大人新交的朋友,大家晚上盯個梢把把關。結果兄弟們看到他們在一起的樣子不知怎麽地就覺得不需要把關了,都看的入神深受感染。”


    顧宏聲想了想歎息道:“也是啊,連我們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都覺得他們天生一對,天生就該是好朋友,兄弟們還把什麽關啊。”


    最難熬的就是傍晚時分,最有希望的也是傍晚時分。因為傍晚對於等待的人來說,這個時辰等的那個人如果還不來很可能就不來了,所以絕望又難熬;或者因為到了傍晚時分一直等的那個人就該來了,所以最有希望。


    傍晚是個絕美的時光,因為倦鳥要歸巢,旅人要停下腳步。


    西天的太陽慢慢地沉下去,沉到了青山的盡頭。


    此時暮靄沉沉,天色暗了下來,路上的行人嘈雜起來,路邊的商販也嘈雜起來,今日最後的買賣時間到了。


    不遠處的舞陽河上,畫舫輕移,香風在空氣中慢慢地彌漫過來,隱隱傳來歌女們錚錚的調弦聲,河麵上也躁動起來。


    沈至誠此時隻像一尊雕像一般,看著晚霞,看著青山隱隱的遠方,似乎在凝神聽著或遠或近的馬蹄聲。


    每一聲馬蹄聲似乎都能在他心上激蕩起一點希望,因為他知道他要等的那個人,一定會騎著馬來,每一聲馬蹄聲都有可能是他的訊息。


    林遠宥是牽著馬出現在沈至誠的視野裏的。


    他出現的時候,天邊的晚霞還很明亮,太陽還沒有完全沉下去,隻是隱在了青山之外罷了。所以隻是四周暮靄沉沉,天空還很明亮,有漂亮的紅彤彤的彩霞在空中溫情地閃耀。


    林遠宥穿著月白色的衣衫,外麵是黑色滾著紅邊、衣角上繡著祥雲刺繡的披風,晚風吹起他的披風,遠遠看去他像有著羽翼的仙人一般翩翩飛來,雖然看上去有些倦意卻依舊神色自若身姿灑脫。


    沈至誠僵在座位上,看到林遠宥的那一瞬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心中一陣慌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酒樓出來,怎麽走到大街上,怎麽攔住林遠宥的。


    他徹底蒙了,他的心裏似乎有一股巨大的柔波衝擊這他讓他氣息不穩,又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喜悅激蕩在心裏讓他想哭。


    總之他完全忘記了一切,他看不見行人,看不見天地,看不見萬物,他隻看見了林遠宥。此時水光清亮,山色美麗,晚風輕柔,而在他眼裏隻有他的林莊主。


    恍惚間,沈至誠聽到林遠宥輕聲叫道:“至誠。”此時林遠宥的眼睛裏都是亮晶晶的喜悅和關切。


    沈至誠緩過神來,伸手慌亂地攥住林遠宥的手,眼圈竟紅了,還是笑了道:“你終於來了。”聲音緊張到有些生澀。


    他笑了,他的笑容在林遠宥看來永遠都是那麽迷人,那種銀瓶炸裂般的燦爛和美麗,如同陰霾的天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陽光一般驚豔。


    林遠宥笑的很開心,他伸手抓住沈至誠的胳膊,道:“怎麽像是消瘦了不少?”他感覺到沈至誠的手有點微微顫抖,不由得心頭一熱。


    沈至誠答非所問地笑道:“你來了就好。”滿臉都是少年般癡迷的傻笑。


    林遠宥也笑著看著沈至誠,兩人一時間的眼神有些膠著,就這樣站在路上,笑著看著彼此,眼睛裏都是明亮的柔光。直到有過路的馬蹄聲錯身而過的聲音驚擾了他們,兩人才回過神來。


    沈至誠搖了搖林遠宥的手,滿臉笑容道:“跟我走吧。”說著拉著林遠宥就走。


    林遠宥輕輕拉了拉沈至誠,道:“至誠。”


    沈至誠側臉道:“嗯?什麽?”


    林遠宥看著他笑道:“去哪裏?”


    沈至誠也微笑道:“去我的臨時住處。”


    林遠宥側臉道:“你有兄弟們在,我去方便嗎?”


    沈至誠道:“當然方便。”


    林遠宥點點頭道:“那好吧。”


    兩人走了一會,心情似乎漸漸恢複了平靜。沈至誠笑道:“我看見你的時候都不知道我怎麽從樓上走下來的,怎麽攔住你怎麽拉你的手的。看到你的時候,我整個人是懵的。”


    林遠宥笑道:“你是從酒樓的窗戶裏跳下來,像風一樣攔在我麵前,笑的像個傻子。我看到店裏的夥計嚇壞了,跑出來看,我猜他們肯定以為我們倆要打起來。”


    沈至誠側著臉看著林遠宥笑了,道:“我怎麽這樣粗魯,竟然從窗戶裏跳下來,太不顧自己的形象了。”


    林遠宥取笑他道:“你從窗戶裏跳下來,整個人就知道笑,傻傻的,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就差嘴角沒流口水了。”


    沈至誠忍不住爆笑起來,卻將林遠宥的手緊緊攥在手中,將他整個人往自己的身邊拉過來,半圈在胸前。


    林遠宥下意識地看了看被攥的很緊的手沒有說什麽,隻是笑了笑。


    沈至誠從窗戶裏跳下來的時候,林遠宥嚇了一跳,他看到沈至誠的那一瞬間,心裏也一樣充滿了無以言表的喜悅,他的整個胸腔裏像張起了溫柔翅膀,想要飛起來。


    顧宏聲和劉鳳飛早已經得知沈至誠接到林遠宥的消息,因為在暗中盯著沈至誠的錦衣衛兄弟早已經奔走相告。兩人竟然也不由得一陣慌亂。


    兩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顧宏聲急中生智,道:“快快快,先給大人把房間收拾一下,再搬張床過去……”


    劉鳳飛慌張道:“他們不該是抵足而眠嗎?”


    顧宏聲道:“哎呀,不管了,先搬過去再說,他們愛咋樣就咋樣吧,想睡哪就睡哪。”


    一時間院子裏突然就忙碌起來,整個院子似乎也充滿了慌亂的氣氛。錦衣衛的兄弟們聽到了消息,搬床的搬床,做飯的做飯,做酒席的做酒席。


    無所事事的人竟然打掃起院落來,把各個犄角格拉裏裏外外都仔仔細細地打掃一遍。竟然還有人從角落裏弄了兩個紅燈籠在院子裏掛上。


    院子裏突然就莫名其妙地有些曖昧地喜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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