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芷啜一小口茶,抿著嘴兒偷偷笑:“姊,這話你前幾天已經同我說過一次啦!”


    幽蘭從錦華官邸回到家,金廣進也正巧到了。


    他戴了頂黑色鑲絲絨的高禮帽,手上還戴著黑絨緞手套,一進門便邊脫帽子手套便笑道:“卓良,起來了啊?”楚卓良笑笑:“早就恭候多時了。”金廣進自然不客氣,兀自拉張椅子坐下來。


    其實沈清澤先前已經將金廣進的謀劃告訴了楚卓良,也說了路易士和霍姆斯的事,楚卓良當時的驚訝與傷痛自然是有的,但商場上永遠沒有絕對的朋友這個道理他自是清楚,因此很快便接受了現實,心裏頭對沈清澤的感激和欽賞也是不在話下。那天沈清澤離開之前,他隻是淡淡道:“將芷兒交給你,我放心。”但這句話背後的情誼,當是深遠。


    此刻他依舊不露聲色,歎口氣道:“廣進啊,這話我也從來不曾同旁的人說過,可我自己清楚,我的時日不多了!”金廣進正巧低著頭,頓了一瞬,抬首道:“唉,卓良,這……人皆由命啊!”


    楚卓良撣一撣煙灰,擰眉道:“廣進,你我多年老友了,我隻問你,兩家廠子除了賣給藤堂川井,真的沒有旁的法子了麽?”金廣進嘴一瞥身一別,皺臉道:“卓良,旁的人你不信,還不信我麽?藤堂先生說了,一定不會虧待你的。”楚卓良緊盯道:“不能借酬些資金將廠子機械換新麽?”金廣進已有些不耐煩,揮揮手道:“哪裏有這麽簡單?”說著站起來,拿起帽子同手套,道:“我還有旁的約,便先走了。”楚卓良也緩緩站起身,低沉道:“不送。”


    待金廣進走遠,楚卓良坐下來,輕微地歎了口氣。


    金廣進剛走,幽蘭便急急進了書房,喚道:“父親!”楚卓良見是大女兒,淡笑道:“蘭兒,有事麽?”幽蘭急衝衝地到父親跟前,焦急道:“父親,你真的聽從金廣進要將廠子賣了麽?還賣給日本人?父親,你知道金廣進他不是什麽好人……”


    楚卓良擺擺手,示意幽蘭停下來。幽蘭急了:“父親!”楚卓良慢慢道:“蘭兒啊,這事你就不用再過多問了,父親自有定奪。”幽蘭聲音驟然提高:“不問?父親,這是咱們楚家的家產和心血,怎能就這樣拱手讓人?”楚卓良擰滅煙,吐了口氣道:“蘭兒啊,眼下最大最要緊的事是你的終身大事,妹妹都嫁了,姊姊的怎能不急?父親正在替你長眼呢!”


    幽蘭紅著眼眶,顫抖道:“終身大事?父親,蘭兒即使今生不嫁也要守好咱家的廠子!”她激揚道:“哪怕我來接手!父親,我來接管廠子!”


    楚卓良聞言,臉色一變,厲聲道:“胡鬧!你怎可不嫁人?!”又道:“你一個女子,商場上那一套不適合!”幽蘭卻不躲,激動道:“怎麽不適合?女未必就不如男……”楚卓良斷然打斷道:“我不許!”“父親!我……”


    門口忽然傳來一道尖銳的聲音:“呀,這什麽話!老爺,自古子承父業,大小姐平日裏再怎麽欺負我們母子倆也就認了,連廠子都要爭,還有沒有天理啊!”說著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正是三姨太到了門口,幽蘭一聽更是怒火上衝,一時也毫不顧忌,大聲道:“你少在那裏假惺惺的!小弟才十歲,他懂什麽!分明是你自己想要這廠子!”三姨太忙“哎呦”一聲,捶胸道:“老爺啊,你不能就這麽任由著她胡言亂語啊!我可是清清白白……”


    幽蘭輕蔑一哼,口不擇言道:“你清白?還不知道小弟到底是不是楚家的人!”


    楚卓良原本並未開口,此時也喝道:“蘭兒!你怎麽說話的!”三姨太趁勢說道:“老爺啊,你可要替我做主呀!”楚卓良擺手幹脆道:“你先出去,我同蘭兒有話要說!”三姨太嘴唇嚅了嚅,欲說什麽,但看楚卓良麵色不善,還是識相地出去了,臨行狠狠瞪了幽蘭一眼,幽蘭也毫不避視。


    楚卓良向來就怕這兩人聚到一塊,總是會吵到雞犬不寧。三姨太把門帶上出去了,屋子裏才總算清靜。


    楚卓良口氣已經軟下來,平心靜氣道:“蘭兒啊,廠子的事並不是你想的那般,我自有定奪,你就不必再操心了。至於你的終身大事……”他抬頭,見她正倔強地抿著唇,歎息道:“蘭兒,讓父親安心些吧,父親也累了啊……”


    他不曾同旁的任何人提起過沈清澤的計劃,他不是不信任,隻是一些該防的人還是要防,就怕隔牆有耳。他曉得女兒心裏頭的委屈與傷痛,可他,除了暫時的騙過她,無可奈何。


    幽蘭隻是盯著父親,倔強不發一言。不一會,她旋風一般疾步奔跑出書房,那重重的關門聲令楚卓良再次歎息。


    沈清瑜正在別館裏處理幾件合約,為了清靜素來是關起辦公門。忽然聽得外頭有吵鬧的聲音,那聲音似乎正漸漸近過來。沈清瑜放欲起身開門看看,便聽有人“咚咚咚”地用力直捶門,高聲喊道:“沈清瑜!沈清瑜你開門!”他正巧打開門,一見,竟是幽蘭。


    原來,幽蘭方才同父親一陣爭吵之後竟一鼓作氣地跑到了沈清瑜這裏!


    自從那天她撞見他同夜鶯在一塊後,他就再沒見到過她。而他對女人向來不曾有過“回頭”的先例,再加上這幾天為幫三弟的忙同那些洋人周旋,他更沒有時間去理會這些兒女情長。


    他還不曾說話,她卻已經開口道:“沈清瑜,我真沒有想到,你會無情無義到這種地步!”她不待他反應過來,接著怒道:“不管你怎樣待我,好歹幽芷還是你弟媳,楚家的廠子你竟一點也不幫忙?”他立即道:“我哪裏不曾幫忙?我……”他突然想起三弟的左右叮囑,說是現下不可告訴任何人這件事,以防隔牆有耳。


    他的忽然緘默被她當作心虛,她的身子竟微微有些顫:“你說不出來了麽?”她突然眼一紅罵道:“真不是個東西!”


    沈清瑜哪裏曾被人這般罵過,也瞬即怒從心升,故意道:“楚家幹我何事?我就是不幫你又奈何?你居然還有本事罵我?”幽蘭曉得他沒有聽出那句話的弦外之音,心中一澀:“就罵你怎樣?”沈清瑜也不是軟的角兒,被她一怒,提高聲音道:“憑你?哼,憑你一個我不要的女人?”


    這句話,恰恰戳到幽蘭的痛處,一瞬間似乎有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狠而快地刺入她心裏,刹那濺紅。


    她一瞬間刷白的臉和仿佛搖搖欲墜的身子讓他立即醒悟到自己剛才怒火上頭的口不擇言,不由心聲愧疚,剛欲上前言歉,她卻一下子避開他的手,狠狠瞪著他道:“你無恥下流!你,你不得好死!”


    剛生的愧疚霎那因她的話煙飛雲散,他怒發衝冠,倏地揚起手。她不避,抬起臉道:“你打啊,打呀!”他的手卻頓住了。


    她緊緊地望了他一眼,字似乎是從牙齒裏咬出來的:“好,我自取其辱。沈清瑜,我恨你!恨你!”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


    她拚命地讓自己昂首,拚命地讓自己的腳步不要太虛無。她不要低頭認輸,至少,不要在他麵前。


    沈清瑜張了張口,似要喊住她,嗓口卻像堵了棉球,怎麽也發不出聲。


    他手上青筋暴起,拳頭狠狠地砸下來,門框的木頭都震飛了好幾片。


    六


    一轉眼,就到了趙翠林和張建平的大喜日子。


    趙翠林同張建平的婚禮辦得倒是大排場,趙一蓮就翠林這麽一個女兒,說什麽都要讓女兒風風光光嫁出去,親朋好友能沾得上邊的都請了。


    幽芷過門到沈家,原本已經不再算是楚家的人,但還是被作為友人請過來,沈清澤自然一起陪同。


    幽芷到的時候,幽蘭同父親、大太太已經都入座了,三姨太自然是坐在主桌,同趙一蓮在一塊兒。幽芷見到家人心裏頭很是歡欣,挨著姊姊坐下來。姊姊一直看不慣趙家母女,撇撇嘴道:“你瞧那趙翠林,臉畫的紅得似個猴屁股!”幽芷聞言“撲哧”一笑,道:“姊姊,你這張刀子嘴,真是害死人!”


    沈清澤剛好端了茶回來,見狀問道:“什麽事笑得這麽開心?”幽芷回眸笑望著他:“還不是姊姊的那張嘴。”沈清澤坐下來,道:“我倒了些茶,你潤潤喉。”說著將水杯遞於幽芷,“隻是可惜沒有熱茶,你若是嫌涼就擱下。”又替幽芷將掉碎的發別到耳後。幽蘭見兩人這般體己,笑了笑,忙轉過去,同母親說說話。


    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他的話語這般溫和,動作這般親密,又表現得似乎這般理所當然與天經地義,令她無可避免地紅了臉,垂下頭,接過水杯,卻在下麵用胳膊肘頂開他。他了然她的小心思,然而他的力氣自然是大得多,偏偏不讓開,甚至還故意湊近到她耳邊。這麽一下,她連整個耳廓都是通通的紅。她飛快地抬眼掃了一下四周,見父親和大太太都正微笑看著自己同沈清澤,愈加不好意思,卻又微微回頭假瞪了他一眼。沈清澤竟像個孩子似的,笑得得意。


    靜芸和林子鈞原來坐在另外一桌,但相隔並不遠,這麽一幕他們自然也盡收眼底。靜芸望著幽芷那張洋溢著幸福的臉龐,如此羨慕沈清澤的體貼與愛護。她稍稍回頭看了看林子鈞,他嘴角正撇出一抹古怪的苦笑,也不知在想什麽。靜芸忽然計上心來,拉著林子鈞便走。林子鈞不明所以地跟在她後頭,然而一會兒,他的臉色大變。


    靜芸,竟轉坐到了幽芷的那一桌。


    幽芷好些日子不曾再見到靜芸,當然是歡愉不已,離位一下子跑過去,拉著靜芸的手開心道:“靜芸,子鈞哥,你們來了?”靜芸也笑道:“可還在你前頭來的呢!”幽芷挨著坐下來,喜笑顏開:“子鈞哥,自從你結婚那天後就沒再看見你了,是不是……”幽芷故意頓了頓,“有了新娘就忘了故交?”林子鈞的臉色白了白,張口道:“哪裏哪裏……”然而幽芷隻顧著同靜芸說話,並不曾注意到他臉上的蒼白。


    方才幽芷無心的那樣的話,聽入靜芸耳裏卻是濃濃的苦澀和諷刺。她倉促笑笑,忙問旁的道:“幽芷,三少待你可好?看樣子倒是不錯。”幽芷低了低頭,把玩披散在肩頭的發,複抬首眼裏卻是滿滿的笑意:“他呀……”餘光掃了一眼正走過來的沈清澤,“還不就是那樣子……”她說得含糊,但那軟軟的語氣同掛上眉梢的笑還是泄露了掩不住的幸福。


    沈清澤拉開幽芷旁邊的椅子坐下來,親昵地捏捏幽芷鼻頭,半生氣道:“好大的膽子,竟敢扔下你丈夫一個人先跑了。”幽芷原本因他的動作正要瞪他,一聽他的話,聲音軟軟道:“清澤,人家好久不曾看到靜芸和子鈞哥了嘛……”


    她近乎於撒嬌的語氣,他也笑了,道:“那就原諒你一次,下回可不行。”說著轉過頭喝茶,卻在轉頭的那一瞬目帶深意地望了林子鈞一眼。林子鈞也是明白人,曉得沈清澤方才那既是真話又是做給自己看的,垂下眼,苦笑了笑,臉上的澀意愈加濃。


    幽芷想得單純不曾理會到,靜芸倒是領會過來,忽然笑得開心起來,道:“幽芷,什麽時候去林家大院坐坐,伯母很想你。”幽芷一口答應:“好啊,我也好久不曾見到伯父伯母了呢!”靜芸探過身道:“也不知三少到時可肯賞光?”沈清澤哈哈笑道:“那是當然。”


    幽芷這時才有些奇怪道:“子鈞哥,你今日怎麽不開口?臉色也有點不對勁。”林子鈞嘴唇嚅了嚅,似要說什麽,靜芸卻忙道:“他前幾天不注意,受了點風寒,身體不大舒服。”幽芷“哦”了一聲,埋怨道:“子鈞哥,你身子一向不大好,怎麽自己不曉得照顧?”


    林子鈞望了望靜芸,隻是順著道:“已經好多了。”幽芷不放心道:“這幾天要多捂點,仔細別再著涼了。”林子鈞目光有些複雜地看著幽芷,卻隻能夠應聲好,旁的話,無從說起。


    沈清澤忽然一把拉過幽芷,道:“好了,婚宴似要開始了。”幽芷不大高興,道:“我同子鈞哥好久不曾遇見了,話還沒說好呢……”沈清澤俯在她耳邊小聲道:“人家自己有妻子照顧,你瞎操什麽心?”幽芷張口欲辯,沈清澤接著道:“你這麽將靜芸怎麽擱?她方才麵色都有些僵了。”幽芷聞言一愣,沈清澤輕聲道:“好了,看前頭吧,新娘新郎都出來了。”


    幽芷順著沈清澤看的方向望過去,趙翠林和張建平果真都已經出來了。


    趙一蓮心裏頭歡喜得緊,竟花大錢讓他們辦了場西洋式的婚禮。那趙翠林的臉蛋其實長得並不賴,隻是體態微微有些胖。今天她穿了件乳白色的婚禮裙,外頭罩著長長的拽地婚紗,從頭頂的珠罩上披下來。臉上化的妝並不濃,卻勾勒出她圓滾滾的大眼睛同挺秀的鼻子,那張嘴更是合不攏地笑著。張建平也終於拿去了他那副遮住半張臉的大眼鏡,頭發因頭油抹得亮得似要滴出水來,齊齊向後梳。他穿著一套條紋相間的洋裝,顯露出些微平日裏不曾有過的颯爽來。


    張建平的父母還專程請了有名的查切爾神父,手捧著聖經在最前頭麵含笑意。張建平牽著趙翠林的手,兩人喜笑顏開地向神父走去。


    沈清澤在下麵忽然執起幽芷的柔荑,幽芷回過頭正好見他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道:“芷兒,當初隻給你一個中式的婚禮,若是見他們這西式的也歡喜,要不要回頭補辦一個西式的?”幽芷被他噴灑在耳邊的溫熱的呼吸給逗癢了,壓抑著聲音“嘻嘻”笑起來。她看著沈清澤認真的眼神,心裏有不可言語的溫暖。但她搖搖頭道:“不用了,中式的熱鬧,我已經很滿足了。”


    她凝睇他,兩人相視而笑。她轉過頭看趙翠林的模樣,嘴角彎彎道:“不過,那件婚紗真的很好看。”


    林子鈞就在他們旁邊,看著眼前這對璧人的歡笑一幕,苦苦扯了扯嘴角,轉過臉去。靜芸雖然一直看著前頭,但那餘光卻是在細細地注視著林子鈞。


    看到他的神情,她心裏的悲涼又深了一分。


    原來有些東西是命中注定的,再怎麽想篡改,都還是枉然。


    整個婚宴辦得很熱鬧,眾賓皆歡,張建平的父母和趙一蓮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幽芷似是沾染了新人的喜氣,也一直笑逐言開。沈清澤覺得有些好笑,道:“這麽開心麽?”幽芷點點頭,回過臉:“當然,世間又多了一份美好啊!”


    沈清澤聽得糊裏糊塗,皺眉道:“什麽?”幽芷卻不說了,隻笑了笑道:“吃菜吧!這冷拌竹筍很好吃呢!”說著夾了一筷到沈清澤碗裏。沈清澤故意湊近,打趣道:“娘子的好意,為夫自然不能拂。”幽芷臉微微紅,胳膊肘推開他,瞪道:“你這人……怎麽淨是不正經!”


    沈清澤最愛看幽芷假瞪嗔怒的表情,哈哈大笑,那笑聲自然引起好幾桌人的注目。


    婚宴散場,沈清澤同幽芷是坐雪佛蘭來的,眼下何雲山卻還未到。五月的夜晚,夜風吹過來還是帶著些寒氣的。幽芷縮了縮脖子,將大衣領捂緊。沈清澤原本想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她,她卻執意不許。


    道旁不知名的小花仰著臉綻放,隻在路燈的渲染下露出點點色彩。


    他們沒有在原地在等何雲山,而是慢慢地沿路向家走。沈清澤執著幽芷的手,一會兒忽然道:“芷兒,以後若是隻你一個人,不要去見林子鈞。要不然,我可是會生氣的。”


    他突如其來的話令她一頭霧水,不明白道:“為什麽?子鈞哥同我從小一塊長大,就似親哥哥一般……”沈清澤淡淡道:“你將他當哥哥,人家不一定將你作妹妹。”幽芷當然沒有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仍是執意道:“怎麽會?清澤,就算你不喜歡子鈞哥也不可以這麽說他。”


    沈清澤卻輕輕笑起來,歎口氣,攬住幽芷道:“唉……幸好你比較遲鈍。”


    他用手來回磨蹭她的肩頭,她其實很喜歡他這麽做,讓她內心升騰出一種安定和溫暖。


    而他方才說的那些奇怪的話,她當然已經拋之腦後,不再去想。


    然而,剛剛走了一小段路,竟遇上了一個人——藤堂川井。幽芷自然是不識得他的,但沈清澤認識。


    互相鞠躬行了個禮,藤堂川井客客氣氣地先言道:“沈先生同太太來此散步的麽?”


    沈清澤的神情亦有所保留,禮貌地微笑道:“友人婚宴,路過此地。”


    “是麽?”藤堂川井撣了撣和服上所並不見得灰塵,微微側頭,溫文爾雅:“鄙舍就在前頭不遠處,不知沈先生和沈太太有沒有興趣去坐坐?”


    沈清澤淡然而笑,拒絕道:“今天實在是太晚了,改日,沈某再登門拜訪。”


    “沈先生言重了。那麽,今天就先告辭了,沈先生,沈太太,再會。”說罷又是一次鞠躬,接著舉步離開。


    暮色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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