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酒館一樓大廳,鶯歌燕舞,觥籌交錯,曲殤流水,老少鹹集,悠揚的小曲兒隔著兩條街都能聽的清晰。


    蘇嬌嬌這位新任大堂經理兼收銀員,忙的像一隻花蝴蝶。


    陪酒,上菜,迎來送往,同時還要負責與客人打情罵俏……


    咳,負責與客人嘮嗑拉家常,問候那些仙人們的道侶、小師妹、小姨子等女眷。


    來紅塵酒館飲酒、聽曲兒的,修為最低的差不多也是元仙境上下;或是宗門勢大,或是家裏有礦,或是天庭有親戚;


    總之,以仙二代、仙三代居多。


    故而,客人們的素質還是挺好的,不僅人長得帥,結賬、打賞時出手也很闊綽,幾乎沒有白吃白喝白嫖者。


    當然,山神土地天兵等除外……


    “公子,今日營業額突破五千靈石了!”淩晨打烊後,蘇阿姨拖著疲憊的身子上了閣樓,興奮的向李老板匯報工作。


    李永生瞅了一眼蘇阿姨的兩個黑眼圈加眼袋,有些不快的嘀咕道:“沒出息,為了區區幾千靈石,不要命了?


    從明天開始,縮短營業時間!”


    “公子,我們不辛苦啊!”


    蘇阿姨有些著急,好不容易打開局麵,就算是再苦再累些,她也願意付出。


    “還不辛苦啊?看看你們,啊,年紀不大,一個個的都要熬成黃臉婆了。


    就說你吧,還沒有五百歲吧?可你撒泡尿照照……


    咳,找麵鏡子照照,都成啥了!


    蘇姐,我們做生意,掙點靈石,不就是為自己創造一個基本的修煉條件,和一個相對舒適的修煉生活麽?


    看看你們,為了靈石,簡直不要命了。


    再這樣下去,等那個大坑貨老白臉回來,看見你這張焦黃的大餅子臉,還不得跟我拚命?


    你們……”


    李永生越說越生氣,結果一回頭就發現蘇嬌嬌哭了。


    哭的稀裏嘩啦,用袖子一抹,臉上的脂粉被弄得一塌糊塗。


    呃,話說的有點難聽了。


    不過,李永生還是很生氣,坐在那裏不停的喝酒,長籲短歎,幾次想站起來說話,卻又覺得無話可說。


    他理解蘇嬌嬌阿姨的苦處。


    瘦綠院幾十口子人,眼巴巴等著靈石、丹藥修煉呢。


    淪落紅塵的女煉氣士,一般都是靈根資質相對較低,進不了那些所謂的修仙宗門,卻又心有不甘;


    於是,便有了綠瘦院、紅肥館此等去處,給那些無望成仙的女煉氣士一絲微弱希望……


    通常情況下,她們的命運很是悲慘。


    如果能傍上一位仙界大佬,海量的靈石、丹藥等砸下去,倒也能修個元仙、甚至真仙,享受十餘萬、數十萬年的壽元。


    但此等機緣,幾乎等於水中撈月、鏡裏看花……


    正所謂:紅塵萬丈掩不住,最是無情修仙人。


    那些在風月場揮金如土的仙界大佬,往往隻是為了突破自身修煉瓶頸,尋一處風月場,借那裏的紅塵之力錘煉道心而已。


    在他們眼裏,風塵仙子們,無非就是些人形磨刀石、爐鼎罷了。


    那些所謂的神仙人物,一旦渡劫成功,仙途漫漫,往往一次閉關就是千年萬載的,哪裏還能記得當年的那份脈脈含情!


    隻怕是,仙人們即便突然心血來潮,想花幾枚靈石,重溫一番當年的風花雪月、海誓山盟……


    隻可惜,昔日紅粉佳人,早已化為一堆枯骨;


    空留下墳頭荒草肆意生長,度過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的漫長歲月罷了。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如此令人悲傷的兩句詩,當年竟生生被誤讀為歌頌生命力頑強、春天到了還是一條好漢?


    當年那位教語文的體育老師,我在上古洪荒問候你妹喲!


    ……


    “蘇姐,對不起。”李永生低聲說道,情緒甚是低落。


    說到底,他還是接受過藍星教育的人族,本質上還是存了一丟丟天理和人道。


    “公子,是妾身失態了。”蘇嬌嬌側身,取出一方繡帕擦了擦臉,低頭便要下樓。


    “蘇姐稍等,”李永生拿出一隻碩大的紫皮葫蘆,丟給蘇嬌嬌,“這是我前段日子煉製的一些丹藥,你拿去給姐妹們分了。”


    “公子,使不得。”蘇嬌嬌連忙說道:“綠瘦院歸屬紅塵酒館,本來就已沾了公子天大便宜,豈能讓你如此破費。


    姐妹們辛苦一些,每日所掙靈石,倒也足夠日常的吸納修煉……”


    李永生擺擺手,笑道:“日常修煉若能成仙,我家的肥貓阿米早就成大羅金仙了;


    我定下賣藝不賣身的規矩,斷了姐妹們傍大仙的路子,這個惡人我得做到底;


    回去告訴她們,專心修習音律、舞蹈,修煉的事更要上心,隻要肯吃苦努力修煉,丹藥的問題我來解決。”


    咱李老板像是那種差靈石的男人嗎?


    開玩笑,是很差!


    ……


    打發走了蘇阿姨,李永生坐回羅漢床上,使勁揉著眉心,一臉的生無可戀。


    ‘靈石靈石……


    特麽的,沒有靈石的日子,怎麽比沒有道侶的日子還難熬啊!’


    當著蘇阿姨的麵,李永生侃侃而談,一副風輕雲淡、胸有成竹的高人風範……


    我就!


    一轉頭,就看見閣樓夾層的門悄然打開,肥貓阿米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喵兒~”


    “她醒了?”


    “喵兒!”


    “好吧好吧,去看看。”


    “喵兒!!”


    阿米一聽李永生要進去,頓時炸了,一個後空翻,就堵在了夾層門口。


    隻見它一身黑毛倒豎著,低聲嘶吼,兩隻眼睛似乎能冒出火來,露出一口尖利的乳牙……


    奶凶奶凶的。


    “好了好了,不進去了!”李永生沒好氣的說著,一屁股坐下來,端起一碗三糧液,噸噸噸就幹了。


    這個阿米,太不懂事了!


    我又沒幹什麽……


    不過是醫生的那套常規程序麽,體體檢、檢檢查、摸摸脈,望聞問切罷了。


    這些難道不是一個醫生的日常操作麽?


    醫生能有什麽壞心思……


    剛開始那段時間還行,那個美的不像話的人形生靈尚在昏迷中,阿米恨不得李永生整日整夜守在病榻邊,端屎端尿……


    咳咳,是煎藥喂藥。


    人家早就辟穀幾十萬年了……


    可隨著他的精心醫治,不要錢的丹藥流水般喂進去,人形生靈漸漸蘇醒,李永生就被阿米轟出了病房。


    這都將近一個月了,除了阿米每日出來討要丹藥,他就再未見過那位。


    這是把他的紅塵酒館當成什麽了?我李永生是開酒館的,不是開旅館、開單身公寓的好不好。


    真是一隻忘恩負義的女貓!


    哼,遲早給你結紮了……


    “阿米啊,有些病人的傷是很容易反複的,咱不能見死不救啊;


    尤其是她的傷,道基受損,元神也不穩固,要不是她的肉身足夠強橫,早就嗝屁了;


    像她這樣的病人,屬於重症監護對象,需要專業男護理一日一夜的守護;


    阿米,你咋這麽不懂事呢?


    別等到她的傷勢出現反複,才來求我喲。”


    李永生使出渾身解數,軟硬兼施,忽悠加誘導,說的自己都差點要信了。


    可這隻肥貓就是不上套,虎著一張嬰兒肥的大貓臉,油鹽不進,寸步不讓。


    這種事還不能動粗……


    “阿米啊,來,但我身邊來,說說前段日子你都去哪裏浪去了?


    還別說,你這家夥出去了一趟,雖然受了一點傷,可我咋看你的身材更好了……


    阿米,來來來,嚐嚐我專門熬夜給你煉製的丹藥;


    這是今天早上才新出爐的靈獸丹,可以幫助你開啟靈智,有利於你早日能夠化形成人,開口說話;


    米啊,你不知道,我心裏苦啊,單身三百二十一年了,連一個像樣的紅顏知己都沒有。


    米米啊,你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時常想象,天堂的模樣,就是有一天你突然會口吐人言,與我暢談漫漫仙生……


    阿米啊不瞞你說,這一爐靈獸丹,我用的靈藥可都是三千年以上的喲……


    哎哎哎,阿米,你別走啊。


    阿米!


    貓米!


    死肥貓!!!”


    ……


    李永生生無可戀的躺在床上,呈一個大大的大字。


    長籲短歎,輾轉反側。


    人形生靈印在他腦海裏的各種細節、諸多妙勝,以及其在重傷昏迷時,虛無縹緲的氣息,不似人間的容顏……


    猶如一劑絕世毒藥,慢慢侵蝕著他。


    ‘趙公明這個大坑貨,咋還不來?


    追求女先天大能這種事,我一直都很有想法,隻是始終沒有機緣……


    趙大爺對此應該很有經驗吧?下次他回來了,可以就洪荒式愛情的展開方式,進行一場深層次、多角度的交流。


    哎,都是大坑貨!


    綠瘦院的阿姨們是大坑貨,趙公明是大坑貨,這位人形生靈……


    簡直就是一個無底洞啊!


    每天支出將近一萬靈石,老子還不能出去坑蒙拐騙搶,這不是逼著讓我也去賣麽!


    都三百二十一歲了,人老珠黃的,還沒什麽經驗,會不會被那位人形生靈給嫌棄了?


    趙大爺,求求您,趕緊來啊;


    從今天開始,我給您每日三叩首、夜夜一炷香……


    再這樣下去,老子都窮的快要當褲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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